52、蒙聖恩賈家再逢春
“縣主，您的脈象已無異常，若是平素保養得當，一年內再無復發的話,這病根便是去了。”醫正的話讓紫鵑、錦雯等人甚爲高興,醫正也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忽然他想起了什麼，說道，“縣主,自古只有‘教學相長’,但是未曾想我與縣主居然還能‘醫患相長’。縣主日後若是得空，不妨多來太醫院走走，我隨時恭候縣主的大駕。”
黛玉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致謝之後讓錦雯送走了醫正。
“姑娘，咱們總算可以回去了。”紫鵑道。這裏頭對大觀園最歸心似箭的莫過於紫鵑了，雖然紫鵑心向着黛玉，但畢竟她是賈府的家生子,對賈家還是有些留戀了。
黛玉點點頭，她其實也開始懷戀起大觀園了。雖然她不喜歡的王夫人也許還正在虎視眈眈地等她回來，但是這裏畢竟有賈母、寶釵、探春這樣的人再等着她。黛玉笑道：“是啊，總算可以回去了。”
伴隨黛玉車駕一起到賈府的還有一道給賈政的聖旨，宣旨的太監道：“自賢德妃歸省之後，汝居官愈加勤慎。朕見汝人品端方、風聲清肅，堪當大任。汝雖非科第出身，卻是書香世代，故任免汝爲江西學差，望汝在地方爲朕選拔真才。”
宣旨的時候，黛玉已經到了內院見賈母了。如今黛玉已無需向賈府任何人行禮，但是在賈母面前，黛玉還是執了晚輩禮。這邊黛玉與衆姐妹見過之後，早有在前院傳訊息的小廝將賈政升遷的訊息傳到了後院，賈母等人聞了大喜。
賈母道：“今日裏闔府上下均賞銀錢一兩。”隨後賈母又對王熙鳳道，“你再傳幾桌酒席進來，一則慶賀老爺高升，二則也算是給你林妹妹的接風酒。”王熙鳳自然忙不迭地應承了下來。
衆人閒話了一陣，便讓黛玉回瀟湘館先洗漱休息一會。
這邊黛玉剛走，王夫人便藉着由頭也離了賈母的院子。一回到自己的房裏，她便將周瑞家的喚了進來，並屏退了衆人。王夫人有些懊惱，道：“這林姑娘也忒好命了！先是刺客要不了她的命，如今回到府裏卻是紅光滿面，完全無以往的病態了。”
此時周瑞家的已經不願再幫着王夫人對付黛玉，但無奈自己是王夫人的陪房，還是少不得要好言勸慰。周瑞家的陪笑道：“太太莫要太擔心了，如今這皇家收義女給封號無非是想替自家公主去和親。待哪個蠻夷一求親，少不得皇帝要將縣主打發得遠遠的。往後太太怕也是見不到縣主，自然也沒有這個‘刺’了。”
王夫人一聽，也是這個理，便不再去挑這個話頭。隨後王夫人道：“你去告訴鳳姐兒一聲，宮裏的東西切莫忘記了。若是手頭上不寬裕的話，叫她從南邊的銀子裏取用便是。”
周瑞家的心裏一驚，這南邊的銀子只有薛家、王家跟甄家，薛家的銀子自然沒法動，王家的銀子又動不得，可這甄家的銀子如今已經是燙手山芋。雖然周瑞家的沒什麼見識，但也曉得這甄家的銀子若是攢在手裏，日後怕少不得是一條罪過。
王夫人見周瑞家的臉色變了幾變，便淡淡地問道：“可是身體不好？快去尋個大夫好生瞧了，這些日子你也不用上來伺候了，省得過了病氣。”
周瑞家的一聽，心裏不由得涼了半截。人都說“過河拆橋”，如今這王夫人是河還沒過就想着拆橋了。但是周瑞家的嘴上卻只得陪着說：“省得了，太太。“
待出了王夫人的院子，周瑞家的便將話帶給了王熙鳳。王熙鳳面色不露地將周瑞家的打法走了。
待周瑞家的一走，王熙鳳便掩了房門冷笑一聲，“這‘絕戶’的壞事便都推給了我。”
平兒唬了一跳，忙問：“奶奶這是怎麼了？莫非太太的吩咐有問題？”
王熙鳳見是平兒，也不掩飾，冷笑道：“太太讓我從‘南邊的銀子’中挪一部分給宮裏的娘娘。可這‘南邊的銀子’原有四份，林姑娘那份已經花的一分錢不剩；薛家的銀子如何能動？日後若姨太太問起來，太太便將我推出去就好了；至於王家的銀子，若是我動了，只怕是明日太太便會尋個由頭讓璉二爺休了我；如今唯一能動的，便只有後院裏收着的那幾箱銀子了。可是那是老爺吩咐的，斷不可動的。”
平兒也是日日跟着王熙鳳的，自然曉得那是什麼銀子。便捂了嘴巴，道：“奶奶，咱們若是動了那些銀子，只怕日後少不得去打牢裏走一場。”
王熙鳳嘆了一口氣，“我又何嘗不知道？只是如今咱們家的富貴都掛在那位娘娘身上，若是那位娘娘在宮裏過得不痛快，只怕是我們這些‘外戚’也沒什麼好果子喫。這也難怪太太花費這麼多給娘娘，娘娘若是手頭緊一點，只怕是裏面的人就以爲娘娘家出了什麼事。唉，這宮裏‘捧高踩低’的事情比咱們家還要多上好幾倍。罷了，你就從那兌點銀子出來，待夏公公出來的時候，再讓他遞進去。橫豎曉得那銀子下落的只有太太等幾人，明眼人也看得出來，沒有太太的意思，哪個敢去動？”
這邊不提王熙鳳與平兒的計較，但說這周瑞家的出了王熙鳳的院子，也沒有往二門上去，而是直接朝着大觀園走去。
這榮國府的管家嬤嬤自然名義上是賴大家的，只是賴大家的也曉得自己把持後院數十年，總有給出去的時候，故而早就怎麼管事了。如今榮國府的管事嬤嬤爲首的就是秦之孝家的、周瑞家的跟王善保家的，只是周瑞家的有王夫人撐腰，故而在三人當中也是說得上話的。只是三位管事嬤嬤各有分工：秦之孝家的管着大觀園，王善保家的管着大房，而名義上只管二房的周瑞家的卻管着整個後院，隱隱有取代賴大家的意思。
這邊周瑞家的剛靠近大觀園，便瞧見王善保家的正陪着賴大家的走了過來。周瑞家的忙陪了笑臉走了過去，行禮道：“喲，這不是賴媽媽嗎？可有些日子沒瞅見您了。身體可好？”
賴大家的笑着道：“周妹妹也別多禮了，我們幾個老姐妹還講什麼虛禮？託你的福，我身子骨還硬朗呢。這不進來見見老太太，請個安，問個好的。”
周瑞家的說：“賴媽媽不愧是老太太眼前第一得意的人兒，你瞧瞧，當年你管着後院管得井井有條的。如今您老總不管事，我們幾個都有點管不過來了。”
賴大家的在後院混了幾十年，心裏透亮得跟明鏡似的，但是嘴上卻笑着說：“這叫什麼話？難不成還有我這一大把老骨頭替你們管事？”賴大家的擺出一副兇樣，“趕明兒我要告訴老太太、太太去，讓她們好好醒醒你的皮。”說完這句話，賴大家的又換了個笑臉，“今天，這王妹妹也在，我就透個底給你們吧。我已經跟老太太說了，老太太也允了，今年年底我便‘告老歸鄉’去了，日後這偌大一個府邸就歸你們打理了。你們可要好好替老太太、太太們分憂，若是有些什麼差錯，就算老太太、太太們容了你，我可是不依的。”
幾個人閒話了幾句，賴大家的便跟着王善保家的的慢慢往二門走去。
拐了個彎，王善保家的冷笑道：“賴媽媽，您可是親眼看見了。這叫什麼事！這園子的事情本是秦姐姐的事情，倒是她成天價地來這裏討好賣乖。”
賴大家的淡淡地說：“你也別不服氣，你們三姐妹當中，最不會做事的就是你。如今我還在府裏，尚能照拂一二。明日我出去了，你這脾性，少不得要喫虧。”
王善保家的的悻悻然，“賴媽媽，您這話怎麼說的？”
賴大家的冷笑道：“就是這樣說的！你好歹是大房的管家嬤嬤，居然被二房的騎到脖子上去了。大太太雖然不入老太太的法眼，但你也看出來了，爲何老太太如此寵愛鳳姐兒，還讓她管家？就是因爲你們大太太沒出息，只好從大房中扶一個二奶奶出來轄制二太太。”
“這璉二奶奶不是二太太的內侄女麼？”王善保家的說。
“你這叫什麼眼光？”賴大家的搖搖頭，“就算她是二太太的內侄女，但是嫁入咱們家，她就是璉二奶奶，榮國府大房的大奶奶！雖然瞧着咱們老太太心裏屬意的是寶二爺，但是規矩還是規矩，往後這榮國府當家的可必定是大房的人。你好歹拿出點氣派來，給你們家大太太爭點氣。若是日後還讓那周瑞家的瞧低了去，少不得我來打你的嘴！”
王善保家的只得躬身聽着，不敢回嘴。
周瑞家的在大觀園裏轉了一圈，便瞧見翠稻正在沁芳閘那，便忙不迭地走了過去。
翠稻見是周瑞家的，微微皺了下眉頭。但還是迎了上去，行禮道：“周媽媽。”
周瑞家的笑着說：“好些日子沒看見你了，倒是愈發水靈了。”
翠稻也陪笑道：“周媽媽取笑了。——如今尋了我來，可是有什麼吩咐？”
周瑞家的點頭道：“如今我讓你在廚房裏管着茶水，你可要聽好了，那些個暹羅清茶斷不能給縣主去喝。”
翠稻唬了一跳，忙追問：“爲何？”
周瑞家的板着臉道：“你別問那麼多，曉得了對你沒什麼好處！你就記着我這句話，日後有人問起來，你就裝糊塗。除非是縣主親自問你，你方可說是我囑咐的。”
翠稻本就是個伶俐人，見周瑞家的說得如此鄭重，她也曉得輕重，忙應了下來。
這黛玉回瀟湘館靜養，除了每個旬日都有醫正上來請脈之外，少府監裏的賞賜更是不曾斷，上用的新鮮喫食，御用的極品藥材……俱是源源不斷地往賈府送來。曉得的知道這是給縣主的，不曉得的還以爲是宮裏的那位娘娘聖眷正濃。闔府上下都被這些東西看花了眼，惟獨只有王夫人恨得牙癢癢。
除了少府監的賞賜外，繕國公府裏的芙蓉郡主也送了幾次禮。更讓人喫驚的卻是另外兩個人，一個是安東郡王世子水澈，他不從哪曉得林黛玉喜歡西洋玩意，便讓人從廣州和揚州尋了好些新巧玩意送了過來。而另一個則是北狄火部的二王子，如今剛被封郡王的吉日格勒。這吉日格勒甚是有趣，所送的東西皆是草原上的玩意。
“這是什麼啊？”l琴挑出一個物事，“這吉日格勒郡王也真是有趣，送禮也不好好送，巴巴的將這些破爛送來是何道理？倒是水澈世子送來的東西是姑娘合意的。”
“誰說那是我喜歡的？”黛玉忽然冷冰冰地說道，“將水澈的東西統統鎖到庫房裏去，這瀟湘館上下斷不可見到他的一件物品。”
l琴吐了下舌頭，忙地將水澈的東西包好送了進去。
黛玉拿起被l琴嗤之以鼻的東西，居然是馬頭琴。黛玉忽然覺得這個北狄郡王甚爲有趣，生在北狄，卻長出一副□□人的相貌，不過居然還會北狄的傳統樂器。可惜黛玉將自己的全部心思都用在岐黃跟廚房上了，對這些個傳統樂器可是一竅不通。黛玉開始有些懊惱，爲何自己不能想其他穿越女主一般擁有超高的藝術天份呢？黛玉暗自嘆息了一會，便將這馬頭琴交給雪雁，讓她掛到自己的書房裏去。
黛玉想着伴隨自己一起來的聖旨，對於賈家來說，這無疑是一道福音。畢竟賈家已經賦閒很多年了，皇帝給的位置都是一些閒職。但是這學差卻不同了，雖然不同府臺、臬臺、蕃臺這樣的強權部門，但畢竟已經是一個實權了，何況這個實權還能與朝中的清流有所接觸。自從林如海去世之後，朝中便再無仕林中的領袖人物了。黛玉忽然皺起了眉頭，難道皇帝打算扶持賈家來取代當年林家的位置？隨即黛玉搖搖頭，賈家必須死，這恐怕是皇帝真正打算。如今給了這個職位，不過是將賈政調走，亦或是看在賈元春面上對榮國府二房的一種保護？
而正當黛玉思前想後的時候，紫鵑走了進來，道：“姑娘怕是要失望了，剛剛問了廚房裏的翠稻，說是姑娘前些日子中意的暹羅清茶沒有了，如今只有一些‘君山銀針’、‘碧螺春’等物了。”
黛玉收回心思，笑道：“我那還有些祁門紅茶，我喝這個罷。”
正當紫鵑下去，錦雯忽然來說：“姑娘，寶姑娘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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