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瀟湘妃書房會棠棣
於是沒多久,京城裏稍微有點權勢的人都知道了當下聖眷正濃的溫婉縣主宣召瞭如今陛下眼前的大紅人刑部侍郎棠棣。雖然有慣例,王子公主不得結交外臣。但是林黛玉畢竟是一個遊離在權利外的特別縣主,何況棠棣還是她的老師。於是衆人詫異了一會之後便也沒什麼了,畢竟這林黛玉既不是“大王子”的人,也不是“太子”的人,更不是“安東王”的人。這樣一個特立獨行又無實權的人只適合用來八卦,太多關注反而有些可笑了。
不過總會有人對林黛玉這次的動作感到奇怪和關注,安東郡王便是其中一人。對於自己父親失去了的權利,安東郡王從來沒有忘記過。什麼“以例冊封爲郡王,享親王俸祿”?如果不是當年的那場混亂,自己怎麼可能僅僅是個親王?怕是那個寶座都是坐的了,哪像現在?被封了個不痛不癢的郡王,“圈禁”在這個鬼地方?
水澈看着自己父親陰晴不定的臉,他自然曉得自己這個父親又在爲當年祖父的失敗而忿忿不平了。其實水澈有點瞧不起自己的父親,當年祖父雖然戰敗,但是若不是自己父親背後拒絕發兵馳援並降了當今的話,那這個寶座還指不定是誰的。如今卻動不動便責怪祖父“有勇無謀”,這般行爲除了寒了那羣老臣子的心之外,水澈看不出還有什麼意義。
“澈兒,你怎麼看這個林丫頭的?”不知道爲什麼,安東郡王冷冷地看了水澈一眼。
水澈心頭一噤,躬身道:“父王,兒臣覺得林姑娘不過是個便宜縣主罷了,不值得我們如此關注。”
“哦?”安東郡王饒有趣味地看着自己這個兒子,他自然收到了消息,自己這個最看重的兒子對那位縣主似乎有那麼點意思,不過既然是安東郡王的世子,那婚姻是沒辦法自己做主的。雖然目前水澈只有世子妃一個,但是安東郡王早就將其餘側妃的名分留給了四王家中的女兒了。至於八公,那還是有當侍妾的資格的。至於這個林丫頭,事成之後最多隻能當個寵妾,絕對不能給什麼太高的名分。那林家,想到這,安東郡王心中怒火又起來了,當年若不是林家的出謀劃策,自己怎麼會一敗塗地?沒想到這林家百年前擊敗了自己,百年後又斷了自己再江南的全部利益,那林丫頭斷不能進我們王府。如若落在我手裏,我必要將她丟入到窯子裏去,你們林家不是書香世家嗎?那就出一個絕世名妓吧!想到這,安東郡王臉上露出會心的微笑,嘴上便也換了個話題,“如今澈兒覺得誰對我們的威脅最大?”
水澈覺得今天父親的舉動似乎有些失常,不過他還是恭敬地回答道:“眼下最大的麻煩莫過於刑部侍郎棠棣,他不僅架空了我們在刑部的勢力還利用京兆府來打壓我們在京城的行動。更重要的是,如果不是他的公開行動,十三衙門又豈能奈何我們?”
安東郡王點點頭,“澈兒覺得這個釘子應該如何拔掉?”
水澈沉思了一會,道:“這棠棣聖眷正濃,怕是那位絕對不會輕信謠言將他除去。如果讓我們的人暗殺他的話,且不說成功機率不大,只怕還會給上面那位話柄。”
安東郡王笑道:“有兒如此,夫復何求!”
水澈沒有答話,只是躬得愈發恭敬了。
只是待水澈離安東郡王府的正堂回到自己的書房的時候,便見到張友士已經在那恭候。對於張友士,水澈談不上太多的感覺。不過張家對安東王府一直忠心耿耿,雖然張友士很多事情作爲臣子來說已經逾越,但是水澈還是對他保留一絲尊敬。或許張友士是安東王府這邊爲數不多還留在皇帝身邊的近臣了。
“張先生。”水澈拱手道,不管如何,這張友士對於自己來說還是有半師之恩。
“小王爺。”張友士躬身應道。這水澈雖然還沒有襲爵,但是已經冊封爲世子,這安東郡王的爵位是跑不掉了。
“張先生此番前來可是有事要指點小王?”水澈對張友士的恭敬還是很舒服。
張友士卻眉頭一皺,他叫水澈一聲小王爺並不算過分,但是水澈卻自稱小王,這就有點引人遐想了。
與張家其他人不一樣,張友士並非那麼忠誠地效忠於安東郡王府。他與四王八公也有聯繫,甚至在私下與林家也有一些往來。張友士並非忠臣,當然也非貳臣,他更多地是一個政治投機者,他要在每次的政治角鬥中獲取到最大的利益。當然,他是成功的,至少到目前還是成功的。翰林院編修兼南書房伴讀,雖然未能入閣,卻也是天子近臣。這京城上下誰見了他不得恭維一句“張先生”?
張友士想了想,不管怎麼說,自己還是安東王府這一系的人馬,可謂一損俱損,於是出言勸道:“小王爺尚需慎言,如今朝廷上下有些小風波,若是一個不小心捲了進去,倒也是不划算。”
水澈豈是不明白的人,見張友士提醒,忙正色道:“是學生唐突了。”既然張友士曾經教過自己,雖未行拜師之禮,但是自稱一個學生也不爲過。
張友士點點頭,道:“小王爺可聽說溫婉縣主殿下傳召了棠棣?”
水澈點點頭,不過他不明白爲何張友士對這件事如此上心。水澈道:“那溫婉縣主不過是個便宜縣主,在朝廷上無甚根基。雖然她是林如海唯一的女兒,但是那幫子人何時會聽一個小丫頭的話?再者那棠棣亦是她的老師,師生之間來往一下也不爲過吧?”
張友士知道水澈在試探自己,便笑道:“若是平常便也罷了,只是這個當口卻有些巧。”
水澈面上不顯神色,但是卻問道:“怎麼個‘巧’字?還望先生指教一二。”
張友士道:“小王爺不知道最近的一件喜事麼?紫薇舍人薛家的後人就要嫁進榮國府了。”
水澈自然知道這個新聞,而且他私下也嘲笑榮國府居然能讓一個商女進府當正妻,還不怕辱沒了當年榮國公的顏面。水澈點點頭,示意自己曉得。
張友士繼續道:“那縣主殿下雖然是入了玉牒,但到底是賈老太君的外孫女兒,如今賈老太君已經了卻了一樁婚事,只怕縣主殿下的婚事也要快了。賈老太君只要找個時間一上本,皇帝怕是立刻就允了。至於嫁給誰,少不得是由皇帝來做主。此時,誰的意見最重要?”
水澈當然明白張友士在暗示什麼,這林黛玉就算是孤女如何?如今她可是正經的縣主身份,尊貴不比常人;而且人家身後還站着史家、賈家跟林家,這三家雖然在朝廷上沒什麼勢力,但都是百年世族,一人一口唾沫也是可觀的。水澈皺眉道:“先生可是要我迎娶這位縣主?”
張友士搖頭笑道:“林家與王府乃是世仇,就算小王爺有這個心思,怕是王爺也不允啊!”
水澈曉得自己父親斷不會讓林黛玉進門,而且皇帝也不會將林黛玉委屈地給自己當二房,所以他明白自己與林黛玉是有緣無分,雖然他很喜歡林黛玉,但是在利益面前,所謂的兒女情感就顯得無比脆弱了。於是水澈問道:“那先生是何意?”
張友士道:“怕是這位縣主想離京了。”
水澈想了想,也明白了張友士的話。水澈心中暗歎了口氣,這京城果然不是常人能待的地方。
且不說水澈與張友士在這邊推演黛玉婚事的影響,那邊棠棣也很快接到了黛玉的帖子。過了幾日,這棠棣便帶着幾個心腹過了林府。棠棣如此輕裝前往倒也並非掩人耳目,畢竟只是尋常拜訪,何須那麼多虛禮。況且林府門前的探子多了去了,要隱瞞也絕非易事,反而這般光明正大地低調拜訪便可讓一些有心人士無話可說。
林家門房見棠棣道了,便忙迎了上去,不一會便有林忠帶着進了書房。
棠棣暗暗驚心這林府的裝潢,他自然曉得皇帝的用意是什麼。作爲一個皇帝,如何平衡各方勢力,滿足大家的既得利益是他的最高目標。爲此,皇帝可以娶一個他完全不愛的皇后,可以將自己最珍視的女兒嫁到荒漠去。有人說皇帝是下棋的人,其實皇帝何嘗也不是這個棋盤中的一枚棋子?
皇帝跟棠棣說起過,給林黛玉的除了是對林如海的愧疚之外,更多的是爲了佈一個局。這個局是皇帝一直在布的,林如海曾經是這個局中的關鍵。雖然林如海死得太早,但是林如海還是替皇帝完成了任務。
“棠棣,你是不是覺得朕很殘忍?”皇帝淡淡地問道。
棠棣沒有回答,這個時候無論他說什麼都意味着死路一條。
皇帝並沒有說什麼,他知道這個問題不會有任何人敢回答,便自言自語道:“如果朕不利用她去完成這個局的話,最後死的會是朕和她,當然,還有你。但如果局完成了,那麼朕將了卻心中的大患,而你們也將平安度過這一生。”
棠棣明白這是皇帝的承諾,不過這皇帝的承諾能相信多少,他並不抱太大的希望。他知道林黛玉是個很聰明的人,她在按照皇帝的佈局走,雖然看上去都符合皇帝的預期,但是她卻將自己放在了一個非常安全的位置。而且最讓棠棣意想不到的是,林黛玉居然在這個困局中走出了幾個妙招,現在的林黛玉不僅僅是皇帝棋子,更是皇帝的利益共同體。甚至棠棣發覺,就算皇帝死了,林黛玉也能活下去。
棠棣不明白林黛玉如何看明白這一切的,就算他自己身爲這個局的佈置人之一,他也自認爲走不出林黛玉如此高超的妙棋。或許林家的女兒真的有那麼一點不同凡響。
“先生。”正在棠棣沉思的時候,林黛玉已經在丫鬟們的簇擁下進了書房。
這棠棣是長輩、是老師,因此林黛玉倒也不用避諱太多。兩人寒暄了幾句,林黛玉便將人都打發了下去。棠棣明白,林黛玉是有話要說了。
“不知縣主喚臣下過來所爲何事?”棠棣詢問道。
林黛玉笑道:“過幾日便是我那表哥表姐的婚事,我怕是要過去賈府那邊觀禮。”
棠棣道:“縣主但去無妨,我自會安排人手保護縣主周全。”
林黛玉又道:“待我表哥表姐婚事了了,我想會姑蘇長住。”
棠棣一愣,隨即道:“怕是不妥。”
林黛玉道:“姑蘇乃我祖籍所在地,又是父母的墳塋所在,我回去有何不妥?”
棠棣淡淡道:“陛下已爲殿下準備好了婚事,待明年便是殿下的大婚之期,此刻不宜離京。”棠棣知道該來的總該來,便還是由自己說了罷。
林黛玉微微一愣,便曉得事情果然走出了自己的控制之外,便道:“可知是誰?”
棠棣知道黛玉素來是個有主意的人,這事斷不能瞞着她。畢竟自己不是黛玉的親長,對於婚事他本來就不該多嘴的。但他還是按照皇帝的安排,佈置好了這個局。棠棣道:“安東郡王世子,水澈。”
皇宮大院,皇帝正摟着哲貴妃,淡淡說道:“怕是又要對不起你們林家了。”
哲貴妃自然聽聞了林黛玉將要賜婚給安東郡王世子的事情了,她只是簡單回答道:“爲皇上盡忠何來對得起對不起呢?”
皇帝沒有說什麼,只是摟着懷中的人道:“朕對不起你們母子,也對不起林家,不過朕也有苦衷。”
哲貴妃沒有接下這個話題,只是輕聲道:“純妹妹前些日子送了一些寧神香來,讓臣妾點上,好讓陛下早些安置了罷。”
皇帝沒有說話,點點頭算是應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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