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南下行少儿旅行团懵登登老爷心裡苦
贾母对贾宝玉的信心十足,笃定了女婿林海只要跟她的宝玉相处過,定然会打从心底裡喜歡上這個孩子,从而对于两個玉儿的婚事再无迟疑。只要他点了头,林家的一切便都是黛玉的嫁妆了,自然也就名正言顺地姓了贾。
赦大老爷却沒有她那样的信心,支棱着眼睛看着贾宝玉,只看得他将自己缩到贾母的身后。這小子就是個累赘,带着他上路就是自找罪受,大老爷从内心来說是拒绝的。刚想开口的时候,便听贾母又說话了。
贾母十分不喜贾赦的眼神,更担心他苛待了宝玉,想着得对他有個牵制,便道:“唉,黛玉、宝玉這回跟你去了南边,我這身边立时便孤单了,整日裡沒個人說话的,這日子還不知该怎么熬呢。琮哥儿学裡该放假了吧,不如就叫他住過来陪陪我吧。”
這两年她也看出来了,贾赦对儿女们是分外宠溺,尤其是对贾琮那小崽子,可谓是疼到骨子裡去了。她相信,只要那小崽子在她手裡,贾赦什么都不敢对宝玉做,只会好好地将宝玉供起来。
她若是不提贾小琮還好,赦大老爷不過是不愿意带贾宝玉而已,可如今却是戳到了大老爷的肺管子上了。怎么,想拿着他的宝贝儿子当人质了還?
呸,想得忒美!不就是想让贾宝玉去林如海面前现现眼嘛,老爷成全你们!
“這怕是不成。琮哥儿后天会跟我一块南下,男孩子嘛,正该到处走走,好开阔眼界,长长见识。原本我還担心他一個人孤单,如今既然宝玉也要去,正好能给我琮儿当個伴儿。老太太,那便這么定了,后日一早便即启程,莫要让宝玉耽搁了。”
赦大老爷从荣庆堂出来,想了想便往邢夫人院裡来。他本沒打算带着琮儿他们南下的,可方才听着贾史氏那话音儿,又担心她趁自己不在出什么幺蛾子。
邢夫人不必他操心,這女人如今底气十足,轻易不会吃亏;琏儿媳妇母女也无妨,左右都有琏儿在呢,不能叫自己妻女受委屈。也就是迎春和琮儿了,两個孩子弱的弱、小的小,实在让他放心不下,干脆一块儿都带了去,彼此间還能做個伴儿。
他见了邢夫人,一說自己的意思,邢夫人便翻了翻眼睛。這老爷也是的,想一出是一出的,后天就要出发,今儿才通知儿女们要一起去,這哪来得及准备啊。可她也知道违逆不得,只好脚不沾地地忙活起来。先要敲定随侍的人手,再要准备随身的衣物,還有旁的零零碎碎……
“也不用那么仔细,路上若是缺了什么,随时再添置便是了。”大老爷听她嘴不停地支使人准备,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耳后,又叮嘱道:“我這回出门,怕是一年也不定能回来。若是有谁找你麻烦,只管避到庄子上去,实在不行的话,便到南边去寻我。”
“您放心吧。家裡有我在呢,乱不了。再說,我跟凤丫头可都不是善茬儿,管她是谁,找我們麻烦之前,可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才行。”邢夫人笑了,說起话来早不见当初的谨小慎微,那叫一個霸气。
听她這么說,大老爷便有些放心了,仍道:“周奇夫妇两個,我给你留下了。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他们去办。要是有什么实在应付不了的,便都跟他们說,他们自有办法帮你。旁的我也不多說什么,你们只把大姐儿给我照看好,我就谢你们了。”
“行了,知道老爷您待见孙女儿,谁還敢怠慢了她不成。您且把心放到肚子裡,亏待谁也不能叫您孙女儿受委屈的。”邢夫人闻言就沒好气地笑了,她是個传统的女人,自然带着重男轻女的想法,对大老爷這样喜歡孙女儿的做派,便有些看不上。
王熙凤也是如此,当初知道自己生下的是個闺女时,還很是伤心失望了一阵子。她成亲五六年啊,好容易有了身孕,原還指望着一举得男,好彻底在侯府站稳脚跟。可如今生的是個闺女,心裡那失望和惶恐就别提了。
只是,等到瞧见公爹有多疼爱自個儿闺女之后,凤姐儿可就扬眉吐气了。生闺女又怎么了,她家公爹就疼孙女,连带着对她都有了笑脸儿。更让王熙凤欣喜的是,公爹随手就给了她一件专卖玻璃的铺子。也是這时候,她才知道京城那几间日进斗金的玻璃铺子,竟然是姓荣侯的。
赦大老爷并沒对邢夫人解释,他不是不爱孙子,是孙子還沒到时候降生呢。见邢夫人忙着,他在這儿有些碍事,大老爷便起身离开。刚走到院门口,就碰上连蹦带跳窜過来的老儿子,一把将人接在怀裡,父子俩先亲一亲再說话。
“爹,您要带我去扬州嗎?我們坐船去嗎?是不是要坐很久的船啊?听說那边還有海,爹,還是什么样儿的?咱们到时候能不能去看海……”贾小琮是听說了消息赶来的,一见到他爹就不停嘴地追问着,小脸上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他還从来沒坐過船呢,更沒见過大海,但是自从听昆仑哥說過之后,心裡便向往得不行。這回有了机会,定要好好看一看大海是什么样的。
“是啊,咱们后天就走,先坐车再坐船,大概得走一個多月呢。到时候,爹带你去看大海,等到天气热起来了,咱们還能去海裡游水,在沙滩上晒太阳……”赦大老爷抱着老儿子,便往书房走边指手画脚地說道。耳中听着儿子的欢呼惊叫声,心裡舒坦得意极了。
“爹,咱们能带板儿一起去嗎?”书房裡,贾小琮坐在他爹腿上,仰着小脑袋求道:“咱们一走就要好久呢,我不在学裡,板儿肯定寂寞死了,万一再被人欺负了怎么办?爹,咱们带着他一起去吧,好不好,好不好啊……”论起撒娇,贾小琮還是很有办法的,搂着他爹的脖子扭麻花。
赦大老爷却沒有一口答应,只說叫人去问问王家再說。眼看就要過年了,老王家哪会舍得板儿离家,更何况一走就是一年多。那孩子還沒有琮儿大呢,身边也沒個自己人照顾,他姥姥,他爹娘能放心才怪呢。
贾小琮却不许他爹拖延,非要眼瞅着他派了人去才算。赦大老爷无法,只好叫旺儿亲去跑一趟,务必要跟王家說清楚,千万别一时冲动,把王板儿那小子塞過来。老爷他如今已经要带四個孩子了,再多可就真成幼儿园了。
然而,赦大老爷失算了,来旺儿是孤身而去,拖家带口而回啊。不但王板儿背着小包袱来了,身后還跟着一脸赔笑的刘姥姥。
大老爷对着這祖孙俩傻眼,讷讷地问道:“大、大娘,您這是……”打算一块去?
刘姥姥舔脸笑了笑,略显局促地道:“听說您要到南边去,我就想着小少爷一個人怕是孤单,能叫板儿给小少爷做個伴儿也好。板儿跟着您,我們也放心,這不,我就把他送来了。”
全赖這位大老爷,他们家如今已今非昔比,狗儿管着火柴坊,板儿读了书,家裡又买了几十亩地,還翻盖了房子。在刘姥姥朴素的思想裡,跟着這位大老爷是绝不会有错儿的。大老爷要带着儿子去南边,如今既然问了板儿,那板儿便跟去,准沒错儿。
虽說她也舍不得孩子,可为了外孙的前程,刘姥姥力排众议,坚持将板儿送了来。她们离开家的时候,她闺女還在家哭呢。
得,既然人都送来了,去就去吧!左右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将板儿跟琮儿放在一处便是,总比那贾宝玉好侍弄。
大老爷原以为,這便到头了,可谁知临到出发的时候,又多了两個小包袱。如今,站在他马车跟前的,正是老儿子的同学——四皇子同五皇子。
“怀仁,祜祜這什么意思?他想干什么,为什么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大老爷眉头的青筋跳起来老高,扯着怀大总管的衣领低吼,“這是俩小祖宗啊,你還让不让我活了?這要是出了丁点儿意外,我也就不用回来了,直接就得逃亡海外。”
赦大老爷心裡那個气啊,沒這么欺负人的。前儿他去跟祜祜告别的时候,還沒听他提過這個事呢,如今這么干不是搞突然袭击嘛!這都临到出发了,把俩孩子送来,不就是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他,祜祜到底想干什么?
“别拉拉扯扯的。主子說了,两位皇子跟贾琮都是同学,這一趟只当是一同游学了。你放心吧,皇子们都有贴身的人伺候,你也不過是带着他们到处走走罢了。皇子们也不会呆太长時間,京裡最近不怎么太平,你就包涵些吧。”怀仁拉着贾赦到了一边,压低声音耳语道。
圣上肯定知道荣侯要炸毛儿的,所以根本沒露面,只让他這個倒霉鬼出头。
听到這個,赦大老爷不說话了,眯着眼睛沉默了会儿,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怀仁见大功告成,生怕大老爷反悔似的闪人,只留下大老爷望着跟前的一群小不点儿,欲哭无泪啊。
老爷他容易嘛,大大小小七個娃啊!
要南下的人都在大门口集合,最后一個到的是贾宝玉,他是被红着眼睛的贾母、王夫人等送出来的。身后還跟着一长串的丫鬟婆子,并大大小小许多包袱。看那架势,简直比两位皇子都要有派头。
赦大老爷很不耐烦,不等贾母等人流着泪千叮咛万嘱咐,便吩咐一声出发了。坐在马车上,大老爷百思不得其解。他应该是去南方公干的吧,不過是顺便带着外甥女上路,为什么竟会变成了现在這样?身后拖着一群小包袱,小包袱后面還有更多的包袱,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在马车上摇摇晃晃了小半天,就到了渡口,他们要在這裡换乘渡船,一路沿运河南下。临时增加了這许多乘客,若非宇文祜有所准备,怕還真不一定能够成行。
两個女孩子被大老爷安排在一條船上,由林管家等人看护着,剩下的小子们则跟他同船,下人们则多安排在护卫的船只上。
可在登船的当儿,還是出了乱子——贾宝玉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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