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章
晋江双目扫了她们屋子一遍,因问:“二姑娘不在家呢?”
司棋道:“让三姑娘請去了。”
晋江费力将匣子搁下,不客气自往椅子坐了,挽起袖子扬着眉抱怨道:“给财神爷当差委实辛苦的紧,来来回回干的都是力气活,连茶水都沒喝上一口。”
绣橘闻言忙笑着去取茶壶,司棋抢在前头亲与她斟了一盏,又亲捧了過来:“罢了,都是我們這些凡人招待不周、怠慢了天使,還望天使大人有大量、千万担待才是!”
晋江也不客气,当真接了過来饮了,笑道:“如今吃了茶,有力气了。今儿老爷說要给姑娘买些花钿首饰,三爷听了也闹着要买顽器,爷俩一道出去花钱去了,才回来。三爷从老爷那儿生生抢了给姑娘送东西的活儿,到底還是打发我给送来……”她眨了眨眼笑道,“我們小爷說,让姑娘不用客气,若有极喜歡的只管先挑;若瞧着都差不多,就喊姐姐们到一处来大家分吧。”
原来昨日龚三亦领着贾琮上街溜达,贾琮忽然想起原著中薛姨妈给诸位姐姐送花、惹得他家林相爷生了一场闲气的剧情来,便闹着龚三亦要去首饰店,他给姐姐们买花儿。
龚三亦早听說他与荣国府的几位姑娘都亲近,想了想,道:“你一個点儿大的孩子,将得来的礼物转送给你姐姐還罢了,专替她们买花儿倒是不大好。你姐姐如今還有人欺负么?”
贾琮哼道:“沒人肯了,谁跟钱有仇呢。如今奉承她的我都给赏钱来着。”
龚三亦捋了捋胡须瞧着他道:“你倒是大方。”
贾琮道:“我其实不大方呢。有钱的奴才们总归就那么一拨有权的管事的,大多跑腿干活的還是穷的紧,稍微撒些出去他们便千恩万谢了,着实划算。钱么,就得花在有用的地方,不然赚来干嘛,留着又不会生儿子。”
龚三亦叹道:“我当真疑心你是個有来历的。世人多蓄财,這事儿多少大人想不通,你竟能想明白。”
贾琮哼道:“从前我不知事的时候,张嬷嬷也省着花钱来着,结果如何?如今横竖我老子会赚钱,我会讨好他。”
龚三亦瞧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暗叹此子聪慧,如能勤勉些、只怕大事愈发容易了。
也不知龚三亦回去同贾赦說了些什么,便有了今儿专替姑娘们买花钿這一桩事。
司棋等都是青春女儿,哪有不爱這個的?听說了忙凑上来问:“什么样儿的?”
晋江道:“我哪儿敢打开来瞧,還承认望在二姑娘這儿跟着开开眼呢,竟是不巧她不在家。”
绣橘忙說:“我去三姑娘屋裡喊她過来!”立时一道烟儿似的跑了,众人在后头笑道,“這是赶着去分钱呢!”
這会子探春正与迎春黛玉商议事儿。
如今阖府都知道琮三爷好武,大老爷在外头替他請了一個武师傅教导他,隔日要便往外头练习拳脚去。贾母這会子已隐约有几分忌惮他来日可会抢了宝玉风头,听闻他要学武立时赞成,還喊去夸赞了半日,赏了一匹料子与他做新衣裳。贾赦得了她的赞成,愈发不手软了,次日就送儿子去给龚三亦修理,竟是比旧年单在林黛玉一人手上辛苦了十二分去。贾琮每每累的七死八活的回来只能恨恨的窝在炕上哭诉:老天爷,你不爱我了
掐指一算贾环也到了该启蒙的年龄,依着府裡的惯例应当往学堂去的。偏前些日子贾琮說了许多从外头听来的贾家族学的坏话,又是养小子又是交结契兄契弟、乱的紧,探春有些不敢放他去。又听他时常說些武师父龚先生的教诲,竟有一回說了许多科举之事来!原来這位龚先生早年曾中過举人,不過因家中贫困、不胜苛税、加之身体强壮,恰逢朝廷募兵,他便去了;如今他授馆之处竟是文武都教。探春心动,便請来迎春黛玉商议,可否设法去求了贾政,只說让贾环也跟着学武去,随那位龚先生又可强身健体、又可念书,比去族学强些。
迎春道:“二老爷那性子,只怕是不肯的。”
黛玉笑道:“依我說也未必就不肯,横竖有二太太呢,她必愿意。”
迎春望着她道:“林丫头愈发鬼起来了。”
黛玉含笑瞥了她一眼,懒懒的不言语。
探春道:“林姐姐素来聪明過咱们的,也出個主意,如何說去呢?”
黛玉道:“罢了,我与你出個主意,你谢我什么呢。”
探春拉着迎春道:“二姐姐瞧瞧,咱们相爷如今架子愈发大了。我先与相爷行個礼,来日送相爷一双绣花鞋,你看可使得?”
黛玉点点头:“使得。”因說,“环儿在琮儿那裡混了這么久,阖府上下都知道了,唯有二舅舅不知道。故此,三丫头你何须费心去求二舅舅?只让环儿明日直领着他去便完了,只要赵姨娘不說、旁人不說,二舅舅上哪儿知道去。”
探春听了思忖半日,伤心道:“环儿過的如何、学业如何,我們老爷竟是分毫不管的。”又问,“琮儿他肯么?”
迎春忙道:“他必肯的,若不肯时我与他說去。”
恰是同时黛玉也說:“他敢不肯!”
探春听了笑道:“可分辨出姐姐与先生之不同了。”
黛玉得意道:“贾尚书莫忘了本相的鞋子。”
探春才要說话,只见绣橘欢欢喜喜进来笑道:“姑娘们好,咱们老爷今儿给姑娘们买了好些珠花首饰,晋江刚送来了,好精致的匣子、我竟沒见過那么好的匣子!我們正围着不敢打开,求姑娘们快去分分,奴才们也好开开眼。”
姑娘们听了再顾不得商议,立时哄哄闹着一道往迎春屋裡去,几個大丫鬟也紧紧跟着生怕错過。迎春忙吩咐绣橘快快去請四姑娘来;绣橘深恐错過了打开匣子,跑着去了。幸而迎春是個周到的,虽她也瞧那匣子可爱、想打开了瞧瞧,终是耐着性子与姐妹们一道等着,直至惜春匆匆過来了方打开。
只见那匣子分了四层小匣子,每层搁着一件镶玉或翡翠或宝石或珍珠的、金丝拉底座的花钿,并一对步摇,皆精美华丽、流光溢彩。凑在旁边瞧的许妈妈连连咂舌:“咱们老爷委实疼姑娘!這一匣子可得了花多少银子去!单一样都了不得了。”
晋江瞥了她一眼,脆声道:“我們老爷近年忽然不爱古董了,许多闲钱沒处花去,姑娘不帮着他花、可留着做什么呢?”实则是贾赦如今做了无本买卖,古董来的又多又容易,城南大宅的小库房裡满满当当摆了好几架子,已犯不着去外头买了。
迎春见她们一個個面露喜爱,笑道:“你们喜歡哪個先挑了去。”
探春忙摆手說:“岂敢僭越了姐姐?”
迎春道:“自家姐妹何来那许多客套,喜歡了就拿去。”
探春還让,黛玉忙說:“三丫头又矫上了。古人說,唯大英雄能本色,二姐姐既让你挑、你只管挑便是,让来让去忒啰嗦。你不挑我先挑了。”
众人都笑道:“不敢越了林相,相爷先請。”
黛玉也不客气,先挑了一套嵌明珠白玉蝶舞祥云花样的翠钿,吩咐紫鹃:“拿回去搁到我妆台上。”紫鹃笑应了,上来捧着。
惜春见她先挑了,也挑了一套。余下两套迎探二人得了。
探春思忖道:“只是如今宝姐姐也在咱们這儿住着,倒是沒她的份儿,仿佛有几分不妥。”
晋江“扑哧”一声笑了。
探春瞥着她:“你這丫头笑什么?”
晋江忙向她行了個礼:“奴才失礼了,還望三姑娘担待。方才委实沒耐住。三姑娘這话,竟与红.袖姐姐方才說的一样。”
惜春忙问怎么個故事。
晋江笑道,“我們三爷方才倒在炕上喊,买了四套姑娘们戴的花儿朵儿的、谁想赚几個跑腿的赏钱快些给送去。”
司棋不禁笑道:“合着你送东西是来得赏钱的,方才還哄了我們一盏茶。”
晋江得意的溜了她一眼,接着說:“红.袖姐姐听了也同三姑娘這般說的,忘了薛家姑娘怕是有些不周详。三爷翻着白眼子道,薛家姐姐与我爹什么干息?我爹给女儿侄女儿甥女儿买东西,要算上她却成什么了?再說,若是寻常几百钱买来吃的玩的也罢了、多一份不多少一份不少。這几套东西可沒少花钱,爹从前倒是不曾如此大方過。你见過给自家女孩儿买這么贵重的首饰、還算上弟媳妇娘家亲戚的么?那史家姐姐可要算上?王家姐姐可要算上?退一步說来,我爹纵有那么些银子,也不是這么個散财法。”
說的几個女孩儿都笑起来,黛玉笑骂道:“偏是他人小嘴刁。”
“红.袖姐姐反倒不服了,說,爷自己說不過是些花儿朵儿的。花儿朵儿何尝值几個钱?多带一份何妨。方才哪裡說了是這般贵重之物?我們爷竟半晌沒的话回。我們爷素日机灵,那想要驳了她偏半日驳不了的模样儿、委实少见的紧。方才听三姑娘的话,想起我們小爷的模样来,忍不住就想笑。”
众人听了這才明白。迎春点头道:“這话說的是,寻常物件儿也罢了。她终归不是咱们家的,這些子若算上她反是不妥当。”
探春一想确是有理,也說:“倒是我思虑不周了。”
她们又你瞧瞧我的、我看看她的,在各人头上插来戴去,竟研究了那些子花钿步摇足有大半日。
晋江果然得了四個荷包兴冲冲回去,贾琮忙问:“可依着我的话說了?”
晋江嗔道:“竟是說了那么许多话,也不让我歇会子?”
贾琮忙喊潇.湘:“快快给你晋江姐姐倒茶。”
晋江慢慢吃了茶、方将送花钿那一件件的经過细细說来,因笑道:“亏了三姑娘自想到的薛家姑娘、先說了,不然我竟一时寻不到借口提她。”
贾琮笑道:“你倒是真能编排,编排得挺圆满。”
红.袖一面做针线一面抬起头来說:“你编排小爷也罢了,无缘无故的竟是借了我的名头,来日三姑娘恼了我,小爷可替我担着罢。”手上并不曾停下,飞针如故。
贾琮撇嘴道:“她平白恼你做什么?三姐姐从前有几分虚性子那是心情不好;如今环儿的字比我還强了三分去,诗经也自抄了两本,她瞧一张欢喜一张,纵有一时心情不好的,過一会子便好了。”
晋江因问:“小爷做什么呢,让我费了那许多口舌。”
贾琮道:“不過是一步闲棋罢了。薛家来了這么几個月可打点了不少银钱,阖府上下都說薛家姐姐好,切,哪裡有我姐姐好了?”說的几個丫头都笑。“唯有姐姐们院子裡不当一回事儿,竟是使了钱也得不了多少声‘好’来。”
红.袖停了针线抱怨道:“那是素日让小爷惯的。”
贾琮“嗯”了一声:“听說他们家供着宫裡上用的纱绢假花儿,保不齐哪天就拿那個来讨好姐姐们也未可知。倒不是說他们送姐姐东西這事儿本身不好——有人往咱们家送礼自然是好的;只是我的姐姐何等人物,纵然要讨好、须得拿出好东西来,寻常的物品可不能让她换了‘好’字去。如今先让老爷拿些贵重的来把他们家压住——只是一步闲棋罢了,横竖花老爷的钱我并不心疼。”
红.袖她们三個闻言又笑起来。
次日探春果然悄悄与贾琮商议,让环儿也跟着他一道学武去。
族学一事原本就是龚三亦问他可否有法子把贾环拐来、他故意說给探春听的,横竖不曾冤枉他们。遂巴不得一声:“如此先生竟可以多一個人分神了!我好放松些子。”
黛玉听了忍不住随手抓起案头的书册敲了他一下:“快些与我背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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