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五鳳谷內 作者：破金庸 五鳳谷自三年前柔魏開戰以來，雙方連番大戰，爲應對戰爭開支，魏國徵糧徵兵，連番加稅，百姓生活貧苦，絲綢穿戴極少，五鳳谷的織繡生意也大受影響，加上商路斷絕，青壯應徵入伍，使得五鳳穀日子極爲慘淡。但五鳳谷卻未因此而衰落，反而日漸喧鬧，去年柔然王庭曾頒下禁令，不許一兵一卒進襲五鳳谷，違者立斬。這則禁令傳入中原，使得因戰事不利而恐慌的民衆紛紛涌入這一安寧之地，一年多來，五鳳谷居民膨脹了一倍，達到六千多人。不少南北客商也紛紛在此聚集，作爲中原與草原貿易的中轉站，使得五鳳穀日漸繁榮，成爲邊塞的一顆明珠。中午時分，一輛馬車、兩輛貨車緩緩從北地駛來，周遭十一名護衛各個威武不凡，貨車上裝了數百張上好的金山羊皮，棕黃色皮毛在風中如海浪般波盪，引起路人陣陣驚歎。金山羊是柔然漠北焉支山的特產羊種，毛皮光滑細膩，是草原上最好的皮毛，其價值足以與絲綢相媲美，不少商人販賣絲綢到草原，再將金山羊皮販賣到中原，從中牟取暴利。聽着窗外喧鬧的叫賣聲，菁菁滿是欣喜道：“阿媽，你快看，五鳳谷好熱鬧啊！”看着女兒發自內心的歡喜，再無前幾日的哀愁，博文也是十分欣慰，她們從五原出塞回返王庭，可是菁菁始終悶悶不樂，爲了讓女兒開心，博文便決定帶她去五鳳谷，近邊塞時，爲掩飾身份，衆人便花重金從敕勒商人手中買了兩車金山羊皮，作爲販賣羊皮的商人前往五鳳谷。望了一會，菁菁掀開車簾探頭道：“哥哥，你在中原遊歷時來過這裏嗎？”這個哥哥，自是指戈本，先前的誤會，後來戈本寧可被殺也不濫殺民衆，這讓博文與菁菁對其印象極好，一路東進一路交談，讓她對戈本有了更深的瞭解，知道他幼時曾來中原學藝遊歷，這次扮作商人，便讓他做領隊，而菁菁則扮作他的妹妹，博文扮作他的母親。先前他不敢從命，可是博文堅持，爲了保護二人安全，便不再推辭。菁菁對戈本頗有好感，叫他哥哥也沒有感到彆扭。戈本扭頭笑道：“沒有，我之前是在山東齊地學藝，去過關中，但沒有來過北地。”與樂觀的人在一起，再嚴肅之人也會被感染，戈本雖槍法高明，但性格冷淡，似社倫，但近幾日與菁菁的接觸，讓他也發自內心歡快起來，冷峻的臉上多了笑容。“那哥哥，你做過生意嗎？”戈本搖頭道：“沒有，但我見過別人怎麼做生意，多少懂一點。”菁菁不饒他，戲道：“那會不會虧本呢？”戈本聞言一臉窘狀，他們進貨時根本不考慮價錢，比市場足足多了一倍，怎麼會不虧本。戈本不知如何回答，博文替他解了圍，道：“好了，菁菁，不要再煩你哥哥了！”隨即對戈本道：“戈本，找個地方我們先住下吧，我想在這多待些日子。”“是，阿媽！”戈本答應一聲，雖然覺得此舉有所不妥，不過他既然做了就會做好，爲了二人安全，不敢有絲毫紕漏。這聲“阿媽”叫的博文頗爲欣喜，她只有一女，除了菁菁外再無人稱呼過她阿媽，她對戈本亦是充滿好感，故也不以違逆。此次戈本被革職，她認爲社倫處罰不公，打算待多倫從盛樂回來後向他推薦此人。一行人落腳在鎮上最大酒樓棲鳳樓，喫過午飯後，戈本帶着貨物前往市場尋找買家，菁菁則陪着母親漫步於五鳳谷內尋找繡品店，她們此行目的就是尋找花木蘭，想見一見這個讓多倫魂牽夢繞的女子。但他們不知花木蘭家住何處，只知道是一名繡女，便從繡品店入手尋找。母女二人漫步大街之上，只見路邊斷斷續續開了二十多家繡品店，裏面貨物多少、質量高低不一，二人雖非繡娘，但長久與絲綢接觸，多少對繡品有一定鑑別之力，花木蘭號稱魏國第一繡女，這些作品絕不可能出自她手。二人走到一家店面較大的店前，只見裏面人來人往，熱鬧不凡，菁菁仰頭看了看上面的招牌，道：“浣花院，阿媽，這家不錯，我們進去看看吧。”博文點頭答應，二人一起向店裏走去。剛進店裏，一名紫衣少女笑着迎了出來，道“夫人，小姐，想要看點什麼？”博文笑道：“我們要採辦一匹絲綢回去，數量比較大，因此想慎重點，姑娘能不能爲我們介紹推薦一下。”“好的，夫人，請隨我來！”紫衣少女答應一聲，引導二人向繡臺樣品區而去，只見繡臺上絲綢顏色各樣，有深沉灰綠，也有喜慶紅藍，少量樣品上繡有竹、花、鳥及各種小動物，用以顯示繡者技藝。博文點點頭道：“姑娘，這是誰繡的？”紫蘇道：“夫人，這是我的繡品，若有不足還請夫人包含。”這是自謙之語，博文也明白，笑道：“姑娘不必自謙，你的繡品針腳細膩，畫上繡品栩栩如生，可見姑娘技藝不凡。”菁菁道：“姑娘你的技藝這麼好，你是天下第一繡女花木蘭嗎？”紫衣女子聽聞花木蘭之名，不由神色一黯，道：“小姐，我不是木蘭，我叫紫蘇，木蘭她已經失蹤兩年多了。”“啊！”菁菁聞言一驚，她千里迢迢爲花木蘭而來，沒想到她失蹤了，不由有些灰心。博文卻未受大影響，道：“紫蘇姑娘，你跟花木蘭很熟是嗎？”“嗯，我們是好姐妹！”菁菁道：“那姑娘能跟我簡單說說花木蘭嗎？”看菁菁可愛、博文寬仁，紫蘇也被她勾起了對木蘭的思念，便將二人的交往及木蘭家的近況說了一遍。聽聞她母親已死，父親重病，不由得滿是傷感。聽聞木蘭不在，博文也收了對木蘭的關切之心，認真看起絲綢來，道：“紫蘇，你們家有多少絲綢呢？”紫蘇想想道：“我們還有三十多匹。”博文道：“這不夠，我至少需要一百匹！”“一百匹！”紫蘇聞言一震，兩年多來，他還從未見過這麼大的主顧。“阿媽！”聽聞母親要買一百匹絲綢，菁菁也是一驚，她不明白母親買這麼多絲綢有什麼用。博文拍拍女兒的手示意她不要說話，看紫蘇一臉驚詫，解釋道：“實不相瞞，我們是從敕勒王庭而來，我們公主下個月將要完婚，大汗要大操辦一次，因此需要的比較多！”紫蘇道：“那我們家的不夠，你們還需到別處看看。”博文道：“這是自然，但我畢竟是外行，對繡品質量不甚瞭解，因此希望姑娘這幾天給我們幫忙辨認一下，事後我會給姑娘重金酬謝！”“好吧！”看着博文真誠的眼神，紫蘇也沒有拒絕，她家的絲綢一下子賣光，再不用在店裏忙碌此事，正好給他們幫幫忙，順便多掙點錢。紫蘇告知父母此事，見博文母女一臉和善，便沒有拒絕，讓女兒去幫忙。三人出了店門，直奔花兒錦而去。之所以首站選在這裏，是因爲紫蘇知道木蘭走後，花爺因身體不好製作的絲綢質量不是很上乘，加上稅賦沉重，生活十分艱難。這次來了大買主，自己又有訂貨權，自然是想照顧下花爺。花兒錦雖招牌未變，但早已無當初盛名，從當初的一流繡莊淪落爲三流絲綢店，待到店裏，看到店裏顧客稀少，多是些平民少量購買。幾人走到繡品展臺，見到上面的絲綢顏色輕重不勻，絲線也疏密不勻，明顯不是上等絲綢，紫蘇不由心中忐忑，不知會不會引起對方不滿。開口道：“夫人，這就是花兒錦，也是木蘭的家，那位是花爺，木蘭的父親，染絲在我們五鳳谷是一絕，只因當年用風雷石染黃傷了身體，故這兩年一直身體不好，因此…”博文知道她的意思，但既然是演戲，她也不急着表態，而是認真看起來，紫蘇見博文不答，心中不由得更加忐忑。在展臺一角，她發現一塊繡品，一朵鮮豔的牡丹繡在一塊藍色絲綢之上，豔麗無比，栩栩如生，饒是博文見多精美繡品，也不由得眼前一亮。道：“這就是花木蘭的繡品嗎？”紫蘇道：“嗯，這是木蘭繡的，只是她失蹤已久，所存繡品已經不多了。”“果然不錯！”博文讚歎一聲。這時花爺已經招待完客人，看紫蘇領着一對母女前來，笑着迎過來道：“紫蘇，這二位是…”紫蘇道：“花爺，這二位來自敕勒王庭，他們那裏要辦喜事，需要一百匹上等絲綢，我們店裏的不夠，就帶他們過來看看。”花弧嘆道：“那恐怕要讓二位失望了，我這裏沒有上等絲綢，只有下等絲綢。”博文沒有答話，認真打量着花弧，見他一身粗布麻衣，兩鬢斑白，但精神抖擻，身體尚可，只是雙手不住顫抖。聽聞花弧之語，笑道：“無妨，你這裏雖沒有上等絲綢，但卻有上等繡品。”說完拿出那件木蘭的繡品道：“我聽紫蘇說這是你女兒的繡品，我很喜歡，想買下它們，不知道花爺這裏還有多少。”花弧道：“對不起，雖然我還有一些，但這是我女兒留下的爲數不多的繡品，我不會再賣。”菁菁道：“花爺，我們確實比較喜歡這些繡品，我們不全買，買一部分行嗎，而且你這些絲綢我們也可以算作上等絲綢開價購買。”聽聞條件如此優厚，紫蘇也勸道：“花爺，您就賣點吧，就算木蘭還在，她也希望您賣掉換些錢財。”她對花家現狀比較瞭解，沒有上等貨，收入減少，加上如今戰時賦稅比較重，生活壓力極大。花弧搖頭道：“真是對不住了，你們還是到別家看看吧！”“你這人，怎麼…”菁菁聞言不由得有些惱怒，但被母親攔住，道：“那好，我們就先走了，再會！”說完轉身向外走去。“夫人，請等一等！”紫蘇攔住她道：“夫人，雖然木蘭其它繡品不賣，但這副牡丹是出售之物，夫人若喜歡可將其買走。”博文奇道：“噢，這是爲什麼呢？”“因爲這幅畫當初差點讓木蘭丟了性命！”紫蘇將這副繡品的來歷說了一遍。博文聽後點頭，對花弧道：“花爺，你這裏有多少絲綢？”花弧道：“十匹！”“那好，你這十匹我要了，可以按上等絲綢的價格收購，但這副繡品需要作爲贈品，你覺得如何？”說完看向花弧，此刻，她再無半點尊貴之氣，反而像一個商人。紫蘇生怕博文反悔，搶着答道：“可以，沒問題！”“你這孩子！”花弧笑道：“可以，就按您說的，算贈品，不計價！”幾人寒暄幾句，離開了花兒錦，此時天色已暗，博文與紫蘇約定明日再去其他家看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