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不慎泄密 作者：破金庸 第二日辰時，博文與菁菁收拾停當剛剛準備出門，紫蘇就已找上門來，歉意道：“不好意思了夫人，八爺爺病了，我要去照顧他，今天恐怕不能陪你去看絲綢了。”博文關切道：“嚴重嗎？”紫蘇滿是傷感，道：“大夫說八爺爺已經病了好幾個月了，只是一直強忍着，眼下病情已經十分嚴重了！”菁菁道：“帶我們一起去吧，我娘是敕勒有名的醫師，或許能夠盡一份力。”紫蘇想了想道：“那好吧！”說完領路向洛神莊園而去。一刻鐘後，幾人到達洛神莊園，還未進主室，便聽到一陣急促的咳嗽聲，看情形十分的嚴重，幾人心中憂慮，不自覺間加快了步伐。待進入臥室，只見八倍蠶躺臥於牀榻之上，咳嗽不止，丫鬟小遣在一旁捶背，神色間盡是憂色。“八爺爺！”紫蘇輕喊一聲，快步迎了過去，看到八倍蠶鬚髮皆白，身體瘦弱，不由得滿是心痛。八倍蠶聞言艱難擡頭，看到紫蘇勉強一笑，道：“是紫蘇來了，爺爺只是略感風寒，不要緊！”說完又猛烈咳嗽起來。菁菁見狀於心不忍，小聲道：“阿媽，你去看看吧！”博文點頭前行，到牀榻前溫聲道：“老先生，我給你把把脈吧！”其實不用把脈，她也憑經驗認定八倍蠶得的是肺癆，這種病極難醫治，一旦患上基本有死無生。八倍蠶見博文一驚，疑道：“您是？”紫蘇道：“八爺爺，這是從敕勒王庭來的客商，因敕勒有喜事，此次來五鳳谷要採買一百匹上好絲綢。她不僅僅是客商，還是醫官，八爺爺您讓夫人給您看看吧。”八倍蠶道：“那就勞煩夫人了！”說完伸出左手。博文把脈片刻，臉上盡是憂色，道：“是肺癆！”紫蘇見狀心裏咯噔一聲，但還是懷着一份希望，道：“那有醫治之法嗎？”博文道：“不瞞老先生，這種病極難醫治，我只能盡力而爲！”八倍蠶擺手道：“無妨，老夫已過知天命之年，也算長壽了！”博文旋即取出趣÷閣墨紙硯，開了張方子給小遣，道：“找這個方子抓藥，每隔兩個時辰服用一次，三碗煎成一碗，先抓十副來。”待小遣離去後，博文去除一盒纖細銀針，粗細如髮絲一般，道：“老先生，我給您輔以鍼灸之術，以祛除你體內熱氣，這樣就不會過於難受了！”“有勞了！”八倍蠶客氣一聲，褪去外衣，博文便開始施針，耗時近半個時辰，一連在他背部各處要穴施用二十四針，入肉深淺不一，八倍蠶時不時皺眉，顯然並不好受。待所有銀針安插完畢，博文道：“老先生，感覺如何，喉嚨感覺還癢嗎？”八倍蠶初時忍受陣痛，無暇思慮其它，此刻聽聞博文提問，奇道：“真是神奇，真的不癢了。”旋即滿是感激道：“多謝夫人！”博文聞言長舒了口氣，道：“若是此法有效，我就有把握治癒老先生了！”紫蘇與菁菁聞言皆是一喜。不多時，小遣抓藥回來，然後便開始煎藥，八倍蠶與博文交談起來，二人由淺入深，話題涉及魏國、敕勒風俗、近況，又談及各自年輕時經歷，倒也相談甚歡。半個時辰後，博文拔去銀針，小遣也已將藥煎好端來，八倍蠶服用後，臉上潮紅退去不少，恢復正常之色，也不再如往日般猛烈咳嗽。八倍蠶滿是感激道：“多謝夫人妙手了。”旋即對紫蘇道：“紫蘇，爺爺已經沒事了，你既然替夫人相看絲綢，就去忙吧，不要誤了夫人的正事！”“那八爺爺，我明天再來看您！”八倍蠶病況好轉，她也舒心許多。博文叮囑道：“老先生，那我明天再來給您施針，記得一定要按時服藥，不要吹風！”八倍蠶答應一聲，三人轉身向外走去，待至門口，只見陳縣令帶着幾個衙役快步而來，看到紫蘇忙道：“紫蘇，八爺爺在嗎？”紫蘇點頭道：“八爺爺在，不過八爺爺病了，陳縣令，如果你沒有什麼要緊的事就不要此刻打擾八爺爺！”陳縣令嘆聲道：“這件事還真比較急，朝廷頒下聖旨，盛樂戰事喫緊，要提前徵稅，兩日內必須完成，我也是沒有辦法呀！”“什麼，又要徵稅了！”紫蘇聞言急道：“陳縣令，距離上次徵稅才過了多久啊！”陳縣令嘆道：“那也沒辦法，戰事不順，兵士損傷極大，能保住性命，就已經不錯了，權當破財免災吧，你也去通知你父親，讓他準備一下！”說完帶着手下走了進去。紫蘇恨恨道：“都是因爲那個該死的莫將！”菁菁聞言故作驚奇，道：“紫蘇姐，你說的莫將是誰呀？”紫蘇怒道：“他就是柔然的統帥多倫！”菁菁又滿是好奇道：“多倫跟莫將有什麼關係呀，紫蘇姐，你能跟我說說嗎？”兩日接觸，紫蘇也不把她們當外人，將莫將在五鳳谷的經歷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最後嘆道：“原本覺得挺好的一個人，不想如此忘恩負義，殺了我們那麼多父老鄉親！”說道最後，眼中又充滿怒色。從紫蘇身上，博文能夠感受到這場戰爭給魏國民衆帶來的巨大傷害，感受到魏國民衆對多倫的反感與痛恨，也更讓她對柔然能否取得最後勝利充滿了疑慮。片刻之後，紫蘇反應過來，歉意道：“夫人，現在又要徵稅，想必大多數店面都缺銀兩，不如我們速去看看，或許能夠讓您以一個公道的價格籌集您所需要的絲綢！”博文點頭答應，三人又奔波了大半天，基本買光了五鳳谷所有上等絲綢，纔將一百匹籌集完畢，裝了足足三大車，屯放在棲風酒樓內。博文欲給紫蘇二十兩銀子作爲報酬，紫蘇卻推辭道：“夫人，您救了八爺爺，這就是對我最好的報酬，我不能再要您的銀子！”博文多次推送都被拒絕，只能收回，三人約定明日一起去洛神莊園看望八倍蠶。第二日喫過早飯，三人又來到洛神山莊，進入內室，發現八倍蠶沒有躺在牀上，而是在小遣的攙扶下在室內緩慢踱步，雖步履蹣跚，但相較昨日已好太多。紫蘇見狀心中一喜，迎上去道：“八爺爺，我跟夫人來看你了，今天感覺如何了？”八倍蠶看到紫蘇與博文母女亦是欣喜，道：“多謝夫人妙手，老夫感覺好多了，咳嗽也不似以往那麼嚴重。”博文道：“這便好，老先生，按照我給您的方子連服七天，我再給您輔以鍼灸，應該就能痊癒了。”八倍蠶道：“那就勞煩夫人了！”菁菁小心道：“老先生，我可以到您家裏轉一轉嗎？”她昨日聽紫蘇說八倍蠶是五鳳谷繡技最高之人，不由得滿是好奇。博文輕斥道：“菁菁，不可無禮！”八倍蠶擺手笑道：“無妨，紫蘇，你就帶這位小姐四處看一看吧。”二人答應一聲歡喜而去。八倍蠶走到牀邊，博文給他施針，扎完針後又開始閒聊起來，博文道：“老先生，我昨日聽紫蘇說您是這五鳳谷內織繡技藝最高之人，那爲何老先生十多年前突然罷手了呢？”八倍蠶聞言神色一黯，但很快恢復過來，強笑道：“這沒什麼，江山代有人才出，我退下也好讓路給後來之人，年輕一輩，像絲娘…”說道此處，他忽然閉口不語，滿是悲色，眼中竟涌出熱淚來。博文見狀一驚，滿是歉意道：“老先生，若是不方便說，就不要說了！”八倍蠶深吸口氣穩住心神，道：“也沒什麼，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說完將絲娘、賈雲、茯苓、春綢、木蘭、紫蘇這些頂級繡女與和親圖的關係及各自命運闡述了一遍，沒有絲毫隱瞞。最後嘆息道：“賈雲、絲娘和春綢都死了，茯苓和親去了柔然，木蘭失蹤了，現在只剩下紫蘇了！”博文雖早已聽紫蘇說過和親圖，但從不同人的口中、從不同的角度聽起來，這才明白當初織造的艱辛和所付出的巨大代價。嘆道：“一張讓你們付出極大代價和親圖，一位頂級繡娘，也終沒能擋住戰爭的腳步！”“是啊！”八倍蠶亦感嘆道：“老夫也是事後才明白，戰爭是國策，豈會因一張和親圖而停止，只是可惜了絲娘他們啊。”博文奇道：“那老先生，你後悔織造和親圖嗎？”八倍蠶想了想，道：“我不後悔，就像木蘭曾經說的，我們不想要戰爭，但從不懼戰爭，雖然代價慘重，但我們絕不會屈服，一個繡娘都敢拿刀上戰場，我們還有什麼可害怕的呢。”他只想一吐心中之語，卻不想泄露了驚天之密。博文聞言一驚，道：“繡女拿刀上戰場，老先生，你是說木蘭是去…”這個消息如同驚天霹靂，她實在難以想象，一個女子竟有膽量去箭矢橫飛的戰場，去面對兇如猛虎的西域鐵騎，然而，最讓他憂慮的是，若是多倫知道她去了戰場，那還能把戰爭進行下去嗎？八倍蠶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語，木蘭從軍之事他從未向他人透露過，不想今日竟一時失語，但經過兩日接觸，他感覺博文不是惡人，也不隱瞞，點點頭道：“夫人猜的不錯，木蘭確實替父從軍去了戰場，只是前方戰事如此慘烈，兵卒死傷十多萬，此刻，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啦！”說完臉上又滿是傷感。博文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木蘭定會平安無事，老先生不要擔心！”八倍蠶擺手道：“夫人不用勸我，老夫生於亂世，對生死離別早已看淡，木蘭縱使戰死沙場，那也是她的造化。不過木蘭從軍之事是絕密，老夫曾答應她絕不外泄，還請夫人替我保密。”博文點頭道：“老先生放心，我絕不會向任何人吐露此事！”如果說來之前對木蘭只是好奇，那麼此刻，則是徹徹底底的欽佩，如此剛毅不屈的女子，世間又有幾人，怪不得多倫對她如此難忘。但此刻她也無能爲力，只能默默祈禱，企盼她平安無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