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舊賬
不過好在方雲岐是信的，他以爲是自己哪裏做錯了，正在反思，當然，反思的時候也沒忘記把魚都烤了。
方小小看着烤魚流口水，滿心都是喫的，早把剛剛的事拋之腦後了，這會兒見魚烤好了上手要拿，被方雲岐一巴掌拍開了。
方小小疑惑：“師兄？”
“你今天喝過魚湯了吧？”方雲岐偏頭看向方小小。
方小小點點頭：“喝了。”
“魚湯喝過了，這個就別吃了。”方雲岐邊說邊把烤魚攤子收了，把烤好的三條魚全都放在一個大盤子裏，站了起來，“這些給你厭哥哥喫。”
“可是他也喝湯了。”方小小不服氣。
方雲岐掃了自己師妹一眼，感覺這小傢伙在他閉關的這段時間明顯圓潤不少，就更加狠心了：“他是他，你是你，他受傷了，你沒受傷，受傷多喫點怎麼了？”
方小小癟癟嘴，雖然覺得師兄實在不講道理，但又不敢發脾氣，嘀咕道：“三條魚，喫得完嘛！”
方雲岐元嬰之後修爲大漲，自然耳力也提升不少，師妹的話他聽得清清楚楚，聞言立刻瞪了一眼，方小小見勢不妙，馬上跑了。
方雲岐把燒烤的炭火仔細踩滅，一個火星都沒留，起身要回屋的時候又突然返回，弄了點水把炭火澆透。
反反覆覆澆了三碗水，確定這堆炭火再也燃不起來的時候，他才起身將魚端了起來往屋裏去。
進門之前，方雲岐特意把魚仔細挪了挪位置，擺了個漂亮的盤。
進自己房間敲門反倒是奇怪，所以他直接推門進去，看到歸厭站在窗邊，背影落寞，不知在想些什麼。
方雲岐莫名就想到了歸厭的遭遇，從出生開始就四處逃亡，跟着小時候的自己也沒過什麼好日子，後來上了藏鋒山又一直被師父各種利用，也沒有交到朋友。
這百年人生，歸厭幾乎是自己一個人走過來的。
方雲岐這些年除了被心魔惑亂有些不安寧之外，其餘地方比歸厭好得太多了，至少，他有家人。
歸厭沒有家人，只有自己這麼一個朋友，就這麼個朋友還不在乎自己的生命，隨隨便便就跑出去讓雷劈，差點死了。
這麼一想，他就更加覺得自己實在是有點無理取鬧，明明歸厭是擔心他，他怎麼會懷疑歸厭對他的態度，還覺得他是有事情瞞着自己。
越想越覺得歸厭可憐，方雲岐在心裏先把自己罵了一遍，上前把烤好的魚放到了小桌子上，磕磕絆絆地開口：“那個……歸厭，你餓不餓？”
歸厭轉身看了看盤子裏的東西，又看了看方雲岐，故意把自己繃緊，一點情緒不往外漏，淡淡道：“我不會餓。”
這語氣，肯定是生氣了，方雲岐內心警鈴大作，開始找話題：“這個魚沒烤壞，很不錯的，嘗一嘗？”
歸厭忍着沒動，還裝着生氣：“我確實比不上你的手藝。”
方雲岐立刻反應過來這是說烤魚的手藝不如自己的意思，他沒想到歸厭也這麼會翻舊賬，愣了一愣。
過會兒，方雲岐乾脆上手撕了一塊魚肉下來遞過去，安慰道：“你又沒做過，第一次做成那樣很不錯了，嚐嚐這個，好喫的話咱們下次再一起烤。”
歸厭終於擡了擡手，用兩根竹節一般的手指捏了過來，放到嘴裏嚼了嚼，惜字如金地吐出兩個字：“好喫。”
“好喫就再來一口，都是你的。”方雲岐獻寶似的把整盤魚都遞過去，“給你。”
歸厭差點沒繃住自己的表情，輕輕咳了兩聲：“吃不了這麼多。”
方雲岐：“沒事，你先喫，喫不完給我，我喫不完給方小小。”
歸厭這次是真的沒繃住，嘴角漏了一絲笑，但很快他想到自己還在發脾氣，立刻又板起臉。
方雲岐當然看到了這絲笑容，感覺兩人的氣氛被這一絲笑容緩和了不少，他也試探着說自己的想法：“今天的事，我先道個歉。”
歸厭停下動作，聽他說話，心裏也五味雜陳，感覺自己有些過分。
方雲岐繼續說：“我就是怕你來幫我擋雷劫所以才走的，結果低估了自己。我早該想到的，師父也能幫我，可危急關頭，我沒想周全。”
歸厭聽着他反思的話，本來就沒生氣，現在更覺得愧疚，忍不住道：“我知道。”
方雲岐有點委屈：“可你生氣了。”
歸厭被他的聲音挑得心一顫，索性把盤子也放下，轉過身看向方雲岐：“我現在不生氣了。”
“真不生氣了？”
方雲岐小心翼翼地去看對方的臉色，見歸厭面色緩和了不少，才相信他是真的不生氣了。
他鬆了口氣：“不生氣就好，我嚇死了。”
“害怕什麼。”歸厭不解。
方雲岐道：“當然是怕你，怕你魔性大發！”
一句玩笑話，歸厭卻聽了進去，追問道：“我要真的魔性大發了呢？”
“那我就……”方雲岐剛要說英勇獻身，但看歸厭認真的眼神，莫名聞到一股不太妙的氣息，立刻把後半句嚥了，小聲說了句，“我就請師父幫你。”
歸厭：“哦。”
方雲岐：“魚都涼了，你多喫點。”
歸厭：“好。”
氣氛有點怪，方雲岐果斷閉了嘴，滾到了自己牀上，面朝裏躺下了。
他累了一天，身體急需休息，這會兒腦子亂糟糟的，理也理不清楚，乾脆什麼都不想了，睡了過去。
歸厭呢，方雲岐讓他喫魚他就喫魚，三條魚其實都不大，加上天魔本來也就沒什麼飢飽之分，愣是被他全部都吃了。
轉過身，就看見方雲岐不知道什麼時候睡了，側躺着，被子在身上留下一個小小的山丘狀凸起。
歸厭起身檢查了一遍窗戶和門，都關嚴實了，他才慢慢躺到方雲岐身側，他這次沒特意往邊上睡，方雲岐也沒睡得太裏，兩個人的距離就有些近。
大約一臂的距離，但凡歸厭翻個身，方雲岐就能卡到他懷裏去。
歸厭平躺着，看屋頂，躺了一會兒就側了側身，兩個人背對着背。
又過了一會兒，歸厭又翻身回來，還是平躺着，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卻更近了一點，只剩下半個手臂這麼長了。
歸厭仔細聽着屋子裏另一個人的呼吸，感覺對方的呼吸綿長順暢的時候，他又側了側身，這次是朝着方雲岐的方向。
他這麼一側身，受傷的肩膀就被壓在了身下，肩膀的傷口開始痛起來，歸厭咬牙忍了忍，默默等傷口的疼勁過去。
兩個人的姿勢像兩隻弓着身體的小蝦米，歸厭體型更高大些，完整地將方雲岐包圍了起來。
方雲岐沒有動，歸厭也沒有再動。
兩個人就這麼保持着這個姿勢睡了。
第二天，方雲岐起了個早，但他醒來的時候，歸厭已經不再屋裏了，顯然是比他起得更早。
屋子外有人說話，方雲岐去聽，發現是方小小正在鬧。
昨晚的三隻魚方小小一口也沒喫到，一大早看見歸厭從屋裏出來，小姑娘就迎了上去，問：“厭哥哥，昨晚師兄給你帶了魚，你吃了嗎？”
歸厭正在回味早上方雲岐在他懷裏的情形，有點心不在焉，實話實說：“吃了。”
“那你還生氣嗎？”方小小試探。
歸厭搖搖頭。
方小小終於問出了自己的真實目的：“那，三條魚，都吃了嗎？”
雖然涼了不好喫，但還是能喫的，方小小覺得兩個人不能喫完三條魚，就怕浪費。
歸厭想也沒想：“都吃了。”
方小小不信：“真的都吃了？”
歸厭：“真的都吃了。”
方小小一臉不可置信，還帶了點心痛，三條魚啊！那可是三條魚！怎麼能都吃了！
歸厭也不知道怎麼解釋這事，但還是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我是魔，可能和人有點不一樣。”
這回方小小總算是信了，失落道：“好吧，我可是一口都沒有喫。”
“怎麼，小小想喫烤魚？”歸厭笑，“晚上讓你師兄再烤。”
方小小嘟嘟囔囔：“我師兄可不聽我的。”
歸厭一愣，隨即又笑：“沒事，他聽我的。”
方小小一下子就被哄高興了，蹦躂着去找小貓咪，要多抓幾條魚備着。
方雲岐聽了一耳朵的魚，驟然聽見歸厭最後一句話，愣住了，心說：我明明聽我自己的。
他開了門，看向歸厭：“你剛剛和我師妹說什麼了？”
歸厭回過頭：“沒什麼，說晚上再烤一次魚。”
“你說我聽你的？”方雲岐道，“我哪裏聽你的了？”
歸厭不回答他的問題，只問：“那晚上烤魚嗎？”
“不烤。”
方雲岐爲了證明自己話語權，兩個字說得擲地有聲。
歸厭也不失落，自語道：“看來只能我來了，雖然我技術不好，但多試幾次總能成功的。畢竟我之前又沒做過，第一次做成那樣很不錯了。”
這話聽着耳熟，方雲岐眉頭一皺，想起來這是昨天自己對歸厭說過的話，後面好像還有半句。
沒說完的那半句好像是：“好喫的話咱們下次再一起烤。”
方雲岐心中驚歎：歸厭真是翻舊賬的天才。
“別！”他一擡手攔住了歸厭的話，“行，我烤魚，你可別想禍害魚了。”
歸厭微微一笑：“行。”
方雲岐眉頭一皺，剛剛他好像說自己不聽歸厭的，怎麼就答應了。思來想去，他覺得還是因爲歸厭烤魚技術太差，所以自己纔看不下去的。
絕不承認是歸厭舊賬翻得高明。
方雲岐：“好好學着點，以後自己來。”
歸厭再次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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