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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零二章 投机

作者:章越道
宫中。

  “刑部大赦天下,中书以郑侠事问朕,可否从编管地英州量移至鄂州?”

  官家看到這裡,冷笑一声。

  官家随后对中书熟状批复,英州编管人郑侠无犯无上不道,情至悖逆,贷之于生,已为大惠。

  最后在熟状最末作重写道‘永不量移’。

  一笔落下后,官家轻轻吐了一口气,一把抓起御桌下趴着的猫轻提起来,揉着它的毛发,然后从食罐中抓起小鱼干喂了起来。

  “陛下,太后驾到!”

  官家闻言有些惊讶,忙放下猫。他要将札子藏起来已是来不及了,于是立即将刚批下的熟状藏在底下。

  “儿臣见過母后!”

  高太后见了官家神色有些不善,官家坐在一旁。

  高太后道:“官家,听說刑部這番大赦,有郑侠的名字?”

  官家道:“儿臣尚未听說。”

  高太后道:“那官家打算如何主张?”

  官家道:“儿臣還沒有主张,打算同相公们议后再定。不知母后要如何处置郑侠?”

  但见高太后似有意无意地翻动着案几上的札子,仿佛已是窥破了官家的心事一般。

  官家看了一眼,处置郑侠的熟状正压在高太后札子的最底下。

  幸亏高太后沒有浏览扎子,而是道:“本朝历代先帝,皆尊重相公们,以他们之意为念。你好好听听他们的话。郑侠此人是否活着,到底如何是否赦免,我都沒有看法。”

  “我心头只念着一事,那就是祖宗留下的江山,還有我高家的荣辱兴旺。”

  官家听了高太后這话,知道对方如此来兴师问罪,到底事情出在哪裡了。

  在高太后的注视下,官家生出如芒在背之感。

  “母后的话,朕记在心底了。”

  “那便好。”

  說完高太后這才走了。

  官家知道中书安排高遵裕的差遣,令高太后感觉了不舒服。所以太后借着郑侠的事,给了自己一個警告。

  官家想到自己两個年轻力壮的弟弟,還有他的皇六子,皇七子。

  太祖皇帝的烛光斧影。

  太祖皇帝之子尚大,皆有人如此谋之。又何况他乎?一旦有什么事,谁来保全他们父子?

  官家想到這裡心道,朕以后的宰相,当如韩琦那般,绝不可似那赵普。

  想到這裡,官家又取出那有关郑侠的熟状,又补了一行字,将提請赦免郑侠的刑部官员王子韶贬官一级。

  官家写完后,立即对内侍吩咐道:“立即送至中书!”

  ……

  中书。

  韩绛,章越看着退回来的熟状。

  一般情况宰臣上熟状,官家很少改批。

  宋仁宗曾說過,措置天下事,正不欲专从朕出。若从朕出,则是皆可,有一不然,难以更改。

  但是這一次上熟状,官家不仅否决,而且改批,還处罚提议此事的刑部王子韶。

  章越道:“事已如此,官家心意已是了然。”

  韩绛道:“不仅如此,度之也知道,過去小事取熟状,大事则面取进止,如今无论大事小事都需取旨后,方才能申下。”

  中书奏事有两等,一是面取进止,二是拟取熟状。

  拟取熟状很简单,中书将一般事务拟一個熟状给官家,官家在熟状纸尾上批可或是用御宝盖印即可。

  而议论军国大事,则宰相当面請示天子后,再以圣旨下达。

  這与中书检正的作用差不多。

  宰相很忙,很多具体性事务都是由中书检正把关,拟出处理意见,自己有时候看都不看就签画了。

  宰相只在【大事】上拿主意。

  天子更是如此,只有军国大事天子拿主意,一般具体事务都是交给宰相定夺,所以就用熟状的形式,当年宋真宗好修道,连大事都是王旦一人决断,他看都不看一眼。

  但现在天子要【面取进止】,如同很多大事都要与官家商量。中书不经面取直接上熟状,已是遭到好几次改批,显然官家对此非常不满,认为中书是擅作主张。

  放在后世书家看来,无不感叹什么叫好皇帝?這就是了。

  比起三十年不上朝的万历,如此勤于朝政的天子,不值得称颂嗎?不值得拥戴嗎?

  韩绛道:“正如度之所言,天下将何去何从?”

  此刻韩绛言语中透着灰心失望之意。

  章越道:“丞相,我還是那句话能攻心则反侧自消,不审时则宽严皆误。”

  韩绛知道這是他当初与三苏,欧阳修等人說的话。

  章越对韩绛道:“丞相,如今唯有再等一等。”

  韩绛沉吟道:“官家之意可以不违,但王子韶不当罢!”

  章越立即道:“丞相,此事千万不可争。顺从官家的意思就好了。”

  韩绛看了章越一眼道:“度之,当年吕吉甫在时,你再三劝我争,我沒有听。但如今我听。”

  章越韩绛都沒有想到,数日后沈括却弄了一個大事。

  ……

  早朝前,蔡确与黄好谦并骑而行。

  行至快到宣德门时,蔡确与黄好谦看到百余人浩浩荡荡的队伍,但见驺导严肃,都人退避不用猜也猜测出是当朝相公的队伍。

  蔡确与黄好谦也学他们避道在一旁。

  其他人都缩着脖子,唯独蔡确昂然立着,望了一会后对一旁的黄好谦道:“是韩丞相的仪仗。”

  黄好谦道:“人臣之极,难怪如此尊严。”

  蔡确道:“我若是丞相,定比他還尊严十倍。”

  黄好谦笑道:“你還念在道士那话。”

  当年在陈州,有個道士给蔡确相面,說他似李德裕。這话二人提及了无数遍。

  黄好谦道:“听說之前中书請赦免郑侠被罢,還连累王子韶被降官一级。”

  蔡确道:“是啊,這时候你也看出点苗头来了,到了這個天子和韩丞相這個位子。”

  “美色,美食,美服等已是难以打动他们了。唯有权力二字,更令人心动,并令人沉迷而不可自拔。”

  ……

  沈括今日上朝怀中揣着一疏,他已是做好了准备。

  沈括自认为自己也是新党一分子,眼前吕嘉问,邓绾等人被贬,他此刻不免有些兔死狐悲。

  沈括毕竟也是其中一分子,对于王安石的变法大业,沈括发自心底支持的。

  前些日子司马光上疏言废除新法之事,不少朝堂上的官员都在议论,认为司马光說得有道理。

  沈括认为新法确实有問題,但問題只是部分只要稍加更正就好了,新法大体上還是良法。

  這些日子,朝堂上大多数官员仍在观风。

  沈括已经有所决定。

  顺便說一句,韩绛复相后,沈括往韩府登门了好几次,相反去章越府上却少了。

  在他看来,韩绛与章越二人如同一体。

  ……

  庙堂上先是刚提拔为都检正的安焘上奏道。

  如今河北,福建,京东等各路盗贼蜂起,臣以为抑制盗贼,当用数法。

  一疆盗虽杀人,为首者能捕斩死罪两人、为从者捕斩一人以上,并原罪给赏;

  二、告获强盗,各倚重法地酬赏外,递加一等;

  三、大名府,滨、棣、德州贼盗,如被告获,倚重法处断,不用格改法;

  四、强盗如不自陈首,遇将来郊赦,未得原免,并具情理奏裁。

  殿中众臣不免心想,如今群盗蜂起問題的根本不在這裡啊。

  不過官家对安焘的建议非常赞赏,你看看天子的府库裡堆积如山的钱帛。再如何变法,取材于天地,但這钱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地裡长出来的。

  借着此事,邓润甫上奏道:“程师孟,耿琬引河水淹京东,开淤田九千顷。”

  “经核算用淤田后,每亩产不足三斛升至四五斛,至少可多打一二斛粮。”

  官家听了满脸喜色道:“汴河岁漕运六百万石,从江淮而调,若能在汴京旁多打些粮食,還可以解千裡转运之苦。”

  一旁王珪道:“;当议淤田司之赏!”

  官家很高兴,這时候御史彭汝砺道:“陛下,淤田之事耗费巨大,自熙宁七年以来至今已耗费十五万五千余贯,之前阳武县淤田动用役兵四五十万人之多,实则劳民伤财。甚至放淤之后,還至正流断绝,船难以行。”

  “如今不少官员都以淤田之事以图幸进,臣請罢淤田司!”

  听彭汝砺之言,着实令官家扫兴,甚至不高兴。

  如今变法已不是王安石一人之事,之前有官员還在天子面前說王安石所建立新法如何如何。

  這被善观人主之意的蔡确听到,当殿驳斥道:“新法为天子所建立,怎言是王安石之功?”

  所以批评新法,令官家有些不高兴了。

  不過彭汝砺官家是知道的,這個人是沒有私心,否则邓绾提拔他为监察御史,他不会当面拒绝。

  官家道:“彭卿之言有理,程,耿二卿的封赏先不议。”

  官家這番虚心纳谏的态度刚表完,這时身为三司使的沈括却觉得這是一种鼓励和暗示。

  当即沈括上前道:“陛下,臣以为当减免下户役钱,并建议朝廷将旧有的差役法与免役法相合,行差雇并行之策。”

  沈括此言一出,官家勃然色变。

  满朝上下都知道减免下户役钱,改差役法一直是章越,韩绛二人支持的。

  你沈括如今站出来反对此法,是韩绛章越授意的嗎?

  而此刻章越心底忍不住大骂沈括。

  你要政治投机也不是如此投机。

  ps:感谢一拾肆秀大大的打赏,也請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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