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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她根本

作者:栖山君
大妖们总共拿了两幅画像给怨鬼看,

  一幅是柳叶眼姑娘易容后的样子,另一幅则是她原本的样子,

  但怨鬼都說沒见過。

  怨宅建在天都近郊,紧邻妖界入口,能将附近的情景收入眼中,

  若哪拨人在怨宅附近停留的時間久了,怨鬼都能注意到。

  這么說来,那行人应该沒进怨宅,也沒在附近逗留太久。

  大妖们把這消息传讯给了沈琅。

  沈琅想快点找到谢延玉,

  刚重生回来那几天,他還能一個地方一個地方慢慢找,但自从在大妖的记忆中看见她的身影,就好像有某种情绪在心裡引燃,他再也等不了,带着人不眠不休地找,

  大妖记忆的画面裡,

  她穿着灰扑扑的衣服,跟在下人堆裡,走路走得脚都磨破——

  上一世在妖界的时候,她哪裡過過這种日子?

  她和他成亲后,穿的戴的是最金贵的,身后也是奴仆成群。

  他知道她孤女出身,进谢家之前過了很久苦日子,连一口馊饭都要和人抢,大户人家的狗比她的命還贵,进谢家后也過得不太好,总被人瞧不起,還要给谢承谨供血,

  但他也仅仅是知道這些,她死前,他沒意识到她有多重要,更不可能在意她以前的事;她死后,他想着复活她,每天日子過得疯魔,哪裡又能多想她从前的事。

  而现在,

  她的一部分曾经他眼前具像化,他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从头到脚都是一种被烧灼一般的焦躁,他迫切地想找她,一秒都不想多浪费。

  既已確認她不在怨宅附近,他就沒有在此浪费時間,直接带人往周围其他地方找過去。

  另一边,

  怨宅裡。

  贺兰危原本想直接把谢延玉的易容术解除,

  然而远远看见谢承谨,

  他顿了下,随后直接停了手,又稍稍侧身,不着痕迹把谢延玉的身影挡在身后,

  然后才漫声问:“谢兄怎么過来了?”

  谢承谨惜字如金:“過来看看。”

  贺兰危笑了声:“大半夜不睡觉,我這儿能有什么好看的?”

  谢承谨向来不苟言笑,于是沒有回应他懒散的打趣,

  他提着灯走近,视线落在贺兰危身上,似乎越過他在看他身后:“你身后藏的什么?”

  直白冷硬,有点质问的意思——

  可他以什么身份在這质问?

  半夜不請自来,在别人的住处,质问别人身后藏着什么,這副反客为主的样子,好像已经知道了谢延玉藏在這一样,而他是作为谢延玉的继兄,才摆出這副姿态,因为名正言顺。

  虽說谢承谨一直是這样冷硬直接的性子,說话做事大多是這副姿态,

  贺兰危平日裡对此也未曾在意,

  但不知为何,今天莫名就觉得有些刺眼了,

  一种微妙的不悦感爬上来。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谢延玉這时候安安静静站在他身后,

  他们所在的位置比较刁钻,正是走廊的拐角处,旁边是几根石柱,

  贺兰危侧着身,正好能把她挡住,加上旁边還有几根柱子遮掩,从谢承谨的角度看過来,是绝对看不见她的。

  而她此时也沒有要出去的意思。

  看起来不太想让谢承谨发现她。

  贺兰危心中那种不悦感倏地又消退一点,

  他收回目光,再次看向谢承谨,舒展地笑:“能有什么,几根柱子而已。”

  语气轻描淡写,就好像真的什么也沒藏。

  谢承谨确实只能看见贺兰危身后几根柱子,但他本能地觉得不对劲,于是站在原处沒动,视线仍旧停留在贺兰危肩头,似乎想越過他身躯看他到他身后,

  而贺兰危对他的意图有所察觉,却仍旧站在原地,姿态松泛,却寸步不让。

  一時間谁也沒說话,

  夜裡气温很低,空气像被冻成冰,但冰面下好像又有什么稠暗的东西在涌动,

  也就是這时,突然吹来一阵风,

  夜色之中,

  谢承谨隐约看见贺兰危身后有东西一闪而過,看起来像——

  被风吹起来的裙摆。

  就好像贺兰危身后真的藏了個人,只不過一直躲在后面不想被他发现,所以沒发出半点动静,直到风掀起她的裙摆。

  谢承谨黑瞳骤然沉了下。

  他盯着那方向看了一小会,像是意识到什么,随后骤然迈步走上前去,要直接绕過贺兰危:“我找人。”

  找谁?谢延玉?

  谢延玉要是想被谢承谨找到,早就站出来了。

  但她不想。

  所以现在選擇安安静静躲在他身后。

  贺兰危眼梢带出点难以察觉的讥讽,他笑了声,不知道谢承谨還在這摆什么名正言顺的姿态,随后直接蓄了灵力,出了個招式把人给拦住:“谢兄找什么人,怎么找到我這来了?”

  一個八杆子打不着的继兄,真以为自己有身份管着她了。

  如果换做是平时,

  贺兰危要拦着谁,大多是轻飘飘抬一抬手,做個样子就罢了,

  這一回直接动手,出招拦人,表明那点恰到好处的虚礼都不拿捏了,哪怕他說话时仍是平时那种散漫的语气,也显得反常。

  谢承谨這会也莫名窜上来点烦躁,

  他来找自己的继妹,贺兰危到底有什么身份在這拦他?

  眼见贺兰危出招,他也直接出招反击,

  两人一個要绕行,一個挡着不动,一来一回,竟然直接過起招来,招式的范围倒是不大,与其說是打起来,不如說是在较劲博弈更贴切,然而谢承谨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人,胶着一息后,招式措不及防换了個方向,直接落在贺兰危肩上,

  于是“砰”的一声闷响,

  贺兰危被他灵力一推,紧接着半边身子侧了侧,撞在柱子上,露出身后被挡住的场景。

  随后两人都安静下来——

  因为這裡空空的。

  沒人。

  谢延玉不想和谢承谨碰面,但也不可能因此就老老实实呆在贺兰危身后——

  她怕谢承谨认出她,然后派人把她押送回谢家。

  虽說对自己的易容术很有信心,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谢承谨有些奇怪。

  情丝蛊的事情也是,她想攀贺兰危的高枝也是,不管是她想做的事,還是她心裡的某些想法,他好像都知道。不能說了如指掌,但至少也能了解一二,然后若有若无地试探她,敲打她,甚至阻拦她。

  谢延玉觉得很邪门。

  這件事她也问過系统,系统却說谢承谨很正常,沒有任何异状,是她想多了。

  但谢延玉有时候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

  她摸不透谢承谨,

  這种时候,還是尽量躲着他比较好。

  但贺兰危刚才還要解除她的易容术,她如果躲在贺兰危身后,等谢承谨走了,他肯定還是会回過头来揭穿她的身份。

  于是她趁着他们僵持,一步一步地挪,挪到了走廊拐角后,

  她贴着墙,墙壁上有一個很深的凹槽,侧着身正好能藏进去。

  只不過這裡视角受限,

  她藏进来以后就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了,只能根据声音来判断,

  于是她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摸了摸袖袋裡上清仙宫的令牌。

  等他们俩离开了,她就出去。

  先找個地方過夜,

  等明天早上,她先去妖界入口找天剑宗的玉牌,回来后,再琢磨怎么继续完成和贺兰危的那個剧情点。

  谢延玉不在身后,

  贺兰危脸上表情有些奇异,不過很快就又恢复成了平日裡的游刃有余。

  他虚虚掸了下袖口,温和道:“谢兄瞧见了?我身后什么都沒有。”

  谢承谨:“……”

  谢承谨也静默了一瞬。

  他向来循规蹈矩,极为恪守规矩,但今晚擅闯别人住处,无故质问,甚至還动了手,桩桩件件,都有些僭越失控。

  他看向贺兰危,稍稍一揖:“抱歉。”

  要找人的发现這裡根本沒人,

  要藏人的发现藏的人跑了,

  矛盾的源头不见了,于是那种微妙的剑拔弩张氛围就瞬间消散。

  贺兰危慢條斯理:“无妨,谢兄不是還要找人嗎?快去找吧。”

  谢承谨也不准备在這裡多留,

  他微微颔首,又同贺兰危告了声罪,然后便提灯离开了。

  贺兰危看着他背影走远,

  脸上的表情才渐渐有些疏冷下来,他回头看着那几根柱子,找不见谢延玉的踪影,又往远处院子裡看,也不见她的踪迹。不知道是跑到哪去了,他又往偏屋的方向走。

  原以为她顶替下人的身份跟過来,又来他院子裡当差,就算不想表明身份,至少也是想跟在他身边的。不然她煞费心思弄這一出是做什么?

  兴许她偷偷跑到偏屋了也說不定。

  按照规矩,随行的下人夜裡会宿在偏屋。

  然而他一推开门,

  就看见偏屋裡也空荡荡的,一股子灰尘味迎面扑来。

  她根本沒来過這。

  趁着他和谢承谨僵持,她直接跑了,

  不往他能找到的地方跑,因为——

  她此行根本不是来找他的,更沒打算跟在他身边。

  贺兰危意识到這点,

  捏着门框,直接将老旧的木头捏出了“咔哒”的声响,

  他听见声,突然意识到自己在生气。

  但他不应该在她身上浪费情绪。

  她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她不纠缠,他正好按照原计划和她断干净。

  贺兰危想到這,垂着眼睫,试着将情绪压下。

  然而下一秒,掌心一用力,本来只是有点裂痕的门框直接被彻底捏碎——

  不是来找他的,那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干什么?

  另一边。

  谢承谨提着风灯往回走,

  他情绪向来淡而克制,但不知为何,這时候却有一种诡异的不踏实感,說是不踏实也不贴切,只是浑身上下都不太舒服,好像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却又具体說不出哪不对劲,像是忽略了什么。

  但他一向不喜歡思虑无关闲事,

  既然确实沒在這看见谢延玉,他就沒再往刚才的事上多想。

  或许那确实是一场梦,梦裡的东西有些能应验,有些不能。

  现在已是深夜,

  时不时就有风吹過,带来一些草叶和泥土的味道,

  谢承谨辨认着鼻息间的气味,须臾,他突然停下脚步——

  不对。

  刚才他和贺兰危对峙的时候,周围的味道是略带一些药味清苦气的,那是许多种药材混合起来的味道,要么就是在药阁裡能闻见這股味道,要么就是在常年炼药之人身上能闻到。

  這裡长满绿植,却沒有一株药材,那药味是……

  他手上力道收紧,直接转身往回走。

  谢延玉躲在墙间凹槽处,

  看不见外面,只能听声音,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安静了。

  她非常沉得住气,又等了好一会,外面依旧静悄悄的,确定人已经都走了以后,才稍微侧了侧身往外挪步。

  方才挪出凹槽,刚准备大步走人,然而下一秒,她一抬头,就陡然又停下脚步——

  夜色裡,

  前面的廊檐下,有個人安安静静坐在那裡。

  他手裡的风灯已经熄灭,月光往他身上笼了一层冷意,显得像冰,

  此时他冷淡启唇,声音仿佛比冰更冷:“谢延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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