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探春
1.34敏探春
三春对望一眼,都沒有主动开口。
“怎么,一家人還有什么不能說的?”谢鳞有些奇怪。
“還不是听司棋姐姐說,鳞二哥這裡特别暖和,這才一起過来看看。”最后,還是最小的惜春顾忌少,直接开口解释,“這些日子冷的厉害,屋裡只有两個炭盆,盖上两床被子還是觉得不够,我們又不像老祖宗那裡,烧起地龙暖和的不得了......”
“四妹妹!”探春急忙打断她,再說下去就像是抱怨长辈了,“鳞二哥勿怪,這丫头年龄小、身子弱,天寒地冻有些扛不住,這才多說几句,上午我們已经见過你這裡的炉子,果然非常暖和,可惜我們府裡暂时不方便改一個。”
“上午你们沒看到前院的东西嗎?”谢鳞奇怪问道。
“自然见到了,還是袭人妹妹介绍,我們才知道.....”迎春含笑答话。
“鳞二哥是說——”探春反应快多了,俏脸上全是惊喜。
“我這院子裡最少要三個,還有一個留着,想必你们府裡也沒人会抢吧?”谢鳞笑着调侃。
“多谢哥哥!”探春急忙起身行礼。
“好了,都快坐下!”眼看迎春和惜春也都跟着起身,谢鳞急忙拦住她们,“自家人客气什么,赶紧吃菜吧,再不吃就凉了!”
众人這才互相谦让着夹菜吃饭,坐在他身边的探春很默契的帮忙倒酒,正所谓“食不言寝不语”,三春都是受過良好教育的,一時間客厅内再无人声,只剩下偶尔的杯盘之声,搞得某人很蒙圈,他平时吃饭可不会這样。
“咦,這個是什么吃法?为何如此独特?”终于,年纪最小的惜春先忍不住了。
“四妹妹!”正所谓“长姐如母”,迎春急忙阻拦。
“好了,自家人吃饭,用不着這么讲究。”谢鳞暗暗松了口气,笑着指向铜锅,“四妹妹說的可是這個?”
“鳞二哥猜的不错,小妹在家中也曾吃過,却沒有如此精致美味,特别是這汤汁,似乎专门准备,尝起来鲜香可口,像是羊肉的味道,又去掉了惹人讨厌的膻味儿。”探春边說边夹出一些,优雅的放入小碗,“小妹猜的可对?”
“全中!”谢鳞立刻竖起大拇指。
火锅也是经過几百年发展才逐步完善,最开始非常简陋,几乎就是热水熬煮,什么肉菜菌子之类一锅上,算是有些另类的“大乱炖”,就连锅子也有很大不同,某人直接一步到位,按照现代标准搞出来,桌上铜锅都是定做的,细节差别明显。
“哪裡需要三姑娘去猜。”袭人含笑起身,为身边的惜春夹菜,“不過是取些新鲜的羊骨羊肉,一起在锅中熬上,不需什么多余配料,只以白芷去膻,两個时辰之后将羊骨丢弃,羊肉赏给下人,只留澄清老汤作为的汤底,端上来之后烫食,以蘸料调味儿。”
“這么简单?”三春都很惊讶。
“简单嗎?”谢鳞愣了一下才反应過来,确实不复杂。
這年月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当然指的是大户人家,普通百姓吃饱都难,贾府将這一点发挥到了极致,比如那道著名的“鸡油茄子”,一道菜吃掉“一家人一年的嚼果”(二十两,刘姥姥语)。
相比之下,区区一道“羊汤火锅”真的够简单。
于是大家一起讨论各种菜式,主要是三春說、某人和袭人一起露出“哇”之类表情,一顿饭吃了小半個时辰,幸好屋裡暖和,要不然菜早凉了,惜春吃的摸着小肚子打嗝,被袭人拉着到后院散步午睡。
谢鳞则带着迎春和探春到正厅說话,残席自有仆妇收拾干净。
“想不到鳞二哥年少有为,家中竟然如此俭省。”扫视一圈厅中的布置,探春赞叹的說了句评语。
“俭省?”谢鳞表情一抽,你直接說我“穷”不就行了?
“哥哥切莫误会。”探春看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小妹虽說出身公府,却觉得自家有些過于靡费了;哥哥這裡简单却不简陋,当真称得上持家有方。”
“二妹妹以为呢?”谢鳞想了想,转而向迎春问道。
“三妹妹所言极是。”迎春点点头,表情很是认真,“就說我們老祖宗房裡,随便一個摆设都要数十甚至上百两,上月有個洒扫的小丫头,不小心打坏一只花瓶摆件,听說价值六十两就直接吓晕過去,幸好老祖宗仁慈,不仅沒让她赔付,還免了她的责罚。”
“确实太靡费了!”谢鳞无奈摇头。
对比一下,他一個月明面工资不到十两,年底把各种收入全算上,白色部分不足二百两,他可是正六品实缺百户,一年挣的钱只够贾府的三只花瓶摆件儿;全部财产三個铺面、两個小庄子,一年挣不到两千两银子。
他都這样,普通人呢?
這种過法,不完蛋才沒天理!
当然,某人算上灰色部分,那又是另一個话题。
“鳞二哥如此持家,定是胸怀大志!”迎春的语气带着仰慕。
“却不知时日悠长,将来哪位女子有幸,能够常伴哥哥身边呢?”沒想到探春突然来了這么一句。
冷场。谢鳞看看迎春,发现她也惊骇的說不出话,又见探春俏脸含笑,目光却带着凌厉,知道這個問題很难绕過去。
“三妹妹为何有此一问?”略一考虑,他决定正面应对。
“那次的事情,還有之后的传言,鳞二哥为何......”探春犹豫片刻,面颊露出难掩的红晕,“沒到我們府上提亲?”
“你们府裡会答应嗎?”谢鳞叹了口气,也让两個妹子同时沉默,“三妹妹,那天我承认,其实我是故意的,但.....”
“哥哥无需自责,那次小妹也未反对。”哪怕是面颊绯红,探春语气依然坚定,“原想着......只怪造化弄人。”
“你呀!”谢鳞干脆起身,用力将探春抱在怀裡。
迎春瞬间面颊红透,坐在那裡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只是,哥哥是否過于贪心了?”探春沒有挣扎,只是美目看向迎春,语气愈发严厉。
谢鳞顿了顿,左手揽着她不放,右手将迎春拉到另一侧身边。
他不再說话,目光却严肃的与探春对视。
“哥哥可有把握?”探春与他对视片刻,突然笑了出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谢鳞用力搂住试图挣扎的迎春,“我不瞒你,将来的事情谁也說不好,只一点,我绝不会再放开;還有,袭人将来的事情.....”
“哥哥无需多言,我不是琏二嫂子,连平儿姐姐都容不下。”探春无所谓的口气,反而让谢鳞有些惊讶,“只一件,我們姐妹将来份位如何?”
“我沒办法保证!”犹豫半晌,谢鳞還是苦笑摇头。
“鳞二哥倒是不說假话。”探春沒好气的推开他,拉着迎春到客位坐下,“只是這样一来,小妹倒是放心了,你刚才若是当真指天画地发誓,說什么必会迎娶我們二人,今日大概会是我們最后相见。”
“哦?”這下轮到谢鳞惊讶了。
“我們這些人,哪個真能婚姻自主了?”探春俏脸上露出苦涩神情,“請哥哥莫要以为小妹不知廉耻,若是按照惯例,我們姐妹的婚事早该有所着落,却不知为何,至今无人上门求问,小妹不知外事,說不清原因,只记得多年以来,好些老亲都不再上门了。”
“你說的是哪些?”這一点谢鳞真不知道。
“小妹犹记得,老祖宗六十整寿之时,四王有三家世子上门拜望,北静王爷甚至携王妃亲自到场,情分给足。”探春的声音很是低沉,“不過区区十数年而已,我已经记不起他们上次来府上是什么时候。
世人都道‘八公’一体,我却从未与另外六家的姐妹有過多少联系,若說我們是庶女,琏二哥呢?珍大哥呢?他们又和六家子弟打過多少交道?大太太暂且不提,我們太太平日少有出门,纵使真的出去几次,多数也只是前往二舅舅(王子腾)府上,其他人呢?”
“逢年過节,你们应该会收到不少节礼吧?”谢鳞好心劝說。
“礼到人不到,上门的连個正经爷们儿都少见,区区家奴就能入府拜望大伯,谁又在乎了?”探春已经泪流满面,“鳞二哥年不及弱冠,竟能与莪们老爷(贾政)平级,就算是文武有别、文贵武贱,二十多年的差别,何啻于悬崖绝壁?”
迎春直到這时才明白两人說的什么,惊骇的說不出话来。
“你们两府的正经爷们儿但凡有一個能想到這些,贾家不会到今天的地步。”谢鳞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說。
贾赦、贾政。
贾珍、贾琏、贾琮、贾宝玉、贾环。
全是废物。
唯一可能不是废物的贾敬,因为义忠亲王一案的影响,不得不出家避祸,据說,贾家当初虽然沒有直接站队,但他是“太子侍读”,而且是最受重视的几個人之一。
具体如何谢鳞不知道,但也不重要了。
“小妹虽为女流,心中也曾仰慕祖辈荣光。”探春用力擦去泪水,语气依然坚定,“犹记得家中老人谈起祖父(贾代善)之时,京中武勋各家皆以贾家为长,到如今竟至无人上门,区区十余年罢了,不知将来九泉之下,我們有何颜面再见六代先祖!”
“你還记得自己是個姑娘啊!”眼看探春越說越重,谢鳞总不能看着她难受,只好上前将她紧紧搂入怀中,轻轻帮她拭去泪痕,“好了,我答应你,将来不论如何,我都会尽全力接你過门如何?”
“只愿哥哥不忘今日之言!”探春用力点点头,转而看向全程不知所措的迎春,“二姐姐放心,小妹不是善妒之人。”
“好像她才是姐姐!”谢鳞伸手将迎春搂紧安慰。
“司棋......”探春突然转移话题,“可是予了哥哥?”
“额——”一句话怼的两人只剩下尴尬。
“三妹妹,你真的准备這样嗎?”迎春连声音都带着小心。
“二姐姐,我們平时本就沒多少事,就让侍书和司棋轮流過来吧。”探春似乎早有准备,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條”,“剩下的,只管交给鳞二哥。”
“禀二爷,侯府有人過来!”正說着,前院忽然传来孙伯的通报,“一份节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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