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狐皮 作者:青铜穗 华氏听說沈夫人過去顾家串门之后,捻着瓜子儿叹息道:“這下,那顾家的人只怕会常进门来了。” 黄嬷嬷笑起来:“奶奶也莫杞人忧天了,咱们雁姐儿气走了世子夫人后,顾家也沒什么动静传来,可见大体上也是有分寸的。那顾家就是往来府上,也是去太太屋裡,咱们若是不想跟他们家往来,见都见不着。” 话虽這么說,可是沈宓還在朝堂上混呢,将来老爷子一過世,沈宓就得撑起二房门面,哪能真的为這点事就不跟人往来?华氏将瓜子扔回盘子裡,沒好气道:“我就是看不惯戚氏那得瑟样儿!她一個走镖的后人,還是下九流的,凭什么瞧不起我們商贾之家?” 听到人家拿她的出身作筏子就来脾气。 黄嬷嬷满头是汗:“奶奶,人家再怎么出身不好,如今也是堂堂正正的世子夫人,眼下两家正式走动起来,往后快别這么着了。” 华氏瞥了她一眼,哼了声。 沈宓出去了两日,于次日半夜带着几筐子猎物回到了府裡。 因为是半夜裡回来的,沈雁已经熟睡了,并不知道。 等早上到了正房一看,院子裡摊着多了好些山货,才知道沈宓居然已经趁夜到家了! “不是应该明儿早上才回城的嗎?皇上怎么突然回来了?”当沈宓去了书房处理庶务,她一面看着华氏整理送去各房的手信,一面问道。御驾出行可不是好玩的事,出行之前得先有人回宫禀报,然后沿途开道,随行的銮驾全部整齐全了才能动身,总之身份越高出個行越不简单。 华氏指挥着婆子们翻开筐裡的猎物查看,一面說道:“你父亲說西北有了军情,连夜回京下旨让魏国公准备率兵去西北迎敌了。” 西北有军情? 沈雁想了想,是了,前世這個时候除了因为太子被废,宫中各皇子间为着夺储而初露锋芒之外,還发生過一场不大不小的战乱。不過很快就平复下来了,原因是蒙军那边内部出了点岔子。不過显然大家還并不知道内情,所以专门派了在中军营任职的魏国公亲自前去了。 魏国公府在她后来的印象裡,虽然沒有摊上祸事,魏国公本人倒是真的在西北一呆就是多年。以至于后来魏国公长子韩稷趁他不在,在京中与楚王越走越近,到前世沈雁死时,魏国公正好也在边关殉职,承袭了爵位并得到世袭兵权的他已然趁着皇帝久病不起,与楚王狼狈为奸准备逼宫了。 当然,她并不是站在楚王的对手秦王這边才這么說韩稷的,逼宫造反這种事她谁都不支持,也轮不到她支持谁,只是在她眼裡,沒事找事挑动纷争的人都不是什么好鸟。 尤其韩稷這只鸟。 她虽然出身锦绣,可心底裡也十分渴望天下太平。 前世她沒等到這场夺嫡结果就死了,虽然他一直觉得這事跟她的生活圈子扯不上大关系,可韩稷在魏国公生前时,身为韩家嫡长子的他一直沒曾被請封世子,虽說這個时期的他名声還算不错,可之后却以破空之势与楚王勾结,有那种人常伴君侧,便是楚王得了帝位,天下又能太平到哪裡去? 当然,那楚王也不是個善茬。 “想什么呢?” 华氏戳了戳她。 “哦,我在想皇上为什么偏偏下旨让魏国公前去应敌。”她放下托腮的手,接過她递来的丝带。丝带上都用羊毫写上了名字,原来是要系在送出去的猎物上,好防止弄错的。 华氏让她将丝带分给扶桑她们,說道:“這我就不清楚了。”說完,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偏過头来,唇角涌出丝得意道:“听說這次魏国公长子与徐国公小世子都去了,鲁国公府的小世子也去了,怎么独独沒有荣国公府的人?” 沈雁望见她這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真是无语凝噎。 “荣国公世子在神机营担职,走不开,顾颂又才十岁,不适合前去,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沈宓這时负着手从外头进来,摇头望着妻子道。 华氏有些扫兴,瞪了他一眼,下去分派猎物去了。 沈雁兴奋地攀住父亲的手臂:“为什么這次会有這么多猎物?都是父亲打的么?” 她父亲连鸡都不敢杀,這简直不可能啊! 沈宓脸红地摸了摸鼻子,說道:“我都沒下场,就与张公公杨公公還有林大人他们在营房呆着,這些都是侍卫们打的,皇上见我什么也沒落着,就从侍卫们打的猎物裡赐了一堆给我。不過我也有出力,你看,這裡有些野鸡和鸟還是活的,我都有帮着抓,好不好看?” 沈雁被他带到几只竹笼子跟前,盯着那裡头的朱雀和锦鸡,点头道:“好看。” 沈宓高兴地直搓手,然后又想到了什么,拖着她噔噔跑到后院,指着地上一只白狐的尸体道:“這是锦衣卫的刘大人打的,皇上有令,各人打的都可以自己留着。他们打了两三只白狐,我觉着這只特别好看,你娘交代過让我给你弄件狐皮嘛,我就跟刘大人买了。” 沈雁看着那雪白蓬松的狐皮,眼角有些酸涩。 “怎么了?”沈宓发现她神情不对。 “沒。”她摇摇头,笑道:“真好看,要是做成狐裘给我生日的时候穿,肯定美美的。” “那当然!”沈宓哈哈笑起来,“我的眼光是不会差的,要不怎么会娶到你母亲?跟你說,這狐狸我可是花了整整五十两银子才让刘大人松了口的,现在连银子都還沒给——” 說到這裡他忽然捂住了嘴巴,似乎突然发觉自己說错了话。 沈雁狐疑道:“为什么沒给银子,你不是带了八百两在身上嗎?” “那是因为,他把我给他的八百两给弄丢了!” 正在這时,华氏的声音从身后院门口透着冷意传過来,父女俩同时转身,只见华氏咬牙切齿走過来,瞪着沈宓,将手上一沓银票猛地拍到他胸口:“我說呢,怎么一回府就去了书房忙乎,合着是去典东西得银子来瞒天過海呀!” 沈宓谎言被戳破,整個人都快缩进地缝裡。 “银票丢了,那我给你绣的荷包呢?”沈雁想到关键,声音也乍然拔高了。 华氏冷笑道:“连钱都丢了,你觉得你的荷包還会在嗎?” 沈宓垂了头下去。 午后斜阳照进开启的窗户裡,陈氏翻了個身,也起来了。 乳母林嬷嬷连忙走进来,說道:“茗哥儿已经不必再去祠堂了,奶奶怎么不再多歇会儿?” 陈氏听得這句,望了眼外头的艳阳,绷紧的肩膀遂又垂下来。是了,茗哥儿到前日止就已经在祠堂跪满四日了,她也不必再不时地去探望了。四日下来她一颗心竟如绷成了弦,连睡觉也睡不安生,想起沈茗膝上至今還残留着的两团紫青,她一颗心又不禁一阵抽疼。 虽有蒲团垫脚,可又哪裡顶得住跪上四日?才九岁不到的孩子,硬生生是跪完了。 陈氏吐了口气,后靠在床栏上。 這几日的心疼如绞下来,她也已有些疲惫,沈宣只是那日夜裡過问過沈茗被罚那事几句,之后便就沒下文了,仿佛這儿子不是他的,而是她陈氏一個人的!她就不明白,难道伍姨娘那厮生出的贱种比她生的嫡子還要有出息嗎? 想起那小贱种成日裡笑嘻嘻唤他父亲的时候他高兴的样子,她心裡就似有股火在蹿。 全府裡四房少奶奶,唯独她要日日面对侍妾与庶子庶女。而沈夫人疼的也不是幺子,而是次子,以至于她這個老儿媳妇在得不到丈夫全部心意之余,连婆婆的关怀也得不到。当然华氏就算嫁给了沈宓,也沒有得到什么好处就是了。 想到這裡她心裡又稍微好過一点。如果不是沈雁,沈茗怎么会被罚?而且一罚就是四日?沈雁只比沈茗大几個月,沈茗连撒谎都撒不顺溜,她沈雁倒是敢当着那么多人使心眼儿,让她下不来台,让她被戚氏夹枪带棒的嘲笑不說,更是把沈茗害到這种地步! 华氏被拿捏,她是最高兴的。 她闭上眼,吐了口气。 正在唤丫鬟们进来给她预备梳妆的林嬷嬷见得她這般,不由走了過来。“奶奶這会子何必想不开?太太這么做摆明了是让二房难堪,他们虽然居长,可也沒有以大欺小的理儿。昨日胡嬷嬷才闹出那样的事来,且看看太太那边跟二房的动静再說吧。” 倒也有道理。 陈氏睁开眼,她虽然进门時間不如华氏长,可這些年裡她也看得出来沈夫人对华氏的态度不但沒有好转,更是随着二房夫妻感情深厚而一日日加剧。既然她前头還有個沈夫人,那么她的确不用着急,再說了,比起华氏,沈雁才是那個更让她憋气的人,如今二房在京定了居,日子长着呢! 她支起身子下了地,一面穿衣一面问林嬷嬷:“這么說,太太是真答应了替华家去寻柳大人的事了?” 新書好冷清,不知道大家是不是不喜歡,每天都生活在惴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