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小计 作者:青铜穗 這就是了,就是再对华氏有怨气,也還是同住在一個府裡,若是平常,陈氏怎么可能会做出這种授人话柄的事情?她知道沈宓在屋裡,所以才让丫鬟来退东西,這么扫主子脸面的事,二房的人听到后肯定会第一時間告诉华氏。 沈宓与沈宣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這种事自然会想办法息事宁人。可他又不会让华氏白受委屈,以华氏的性子也不可能会受這委屈,为防事态恶化,于是沈宓多半会去寻沈宣协商。這种事情岂不是亲兄弟之间更好沟通? 本来到這裡都還一切正常,可是,谁让這裡头還夹着個等着给华氏穿小鞋的沈夫人? 沈夫人独独借沈雁的名义多处罚了沈茗两日,這既是挑拨陈氏去寻华氏的晦气,也是摆明在告诉陈氏,她這個婆婆也看华氏不顺眼。 于是沈宣得了自家哥哥的话,回头再去质问陈氏时,陈氏借此闹腾闹腾,沈夫人能不借题发挥一把? 退东西這种事虽說看起来有失考虑,可实际上陈氏却考虑得可比寻常人深多了,即使丈夫训斥她,她又怕什么,沈夫人不就正等着她给机会让她来捉华氏的把柄么?有婆婆撑腰,谁都拿她无可奈何。 到时候說来說去,又是华氏在丈夫面前搬弄是非的错了。 說了這么多,其实都是前世得来的血的教训。 她拉住紫英手臂:“你可别跟父亲說這個话,不然的话他肯定去找四叔急眼。” 紫英点头:“姑娘不让說,我就不說。” 沈雁叹了口气,又道:“那麂子肉你也别扔了,這要是把原本给四房的东西给扔了,回头大伯母和三婶又怎么想?就是四房脸上,也越加過不去。” 看紫英一脸的不明白,她便将這裡头蹊跷說开来。紫英气得两脸涨红,恨声道:“我還道她仅是心眼儿小些而已,却沒想到這裡头還藏着這么大的算计!明明就是茗少爷不对,太太就是真心罚他又哪裡罚错?她们倒好,反過头来還要推奶奶一把!” 沈雁听到這裡,劝道:“别急,她不要這些东西,不代表别人不要。四房裡除了個茗哥儿,不是還有個葵哥儿和璎姐儿么?你只把這麂子肉和鹦鹉送到秋桐院去,交代伍姨娘是二爷给四房的便是了,也别說四奶奶沒要,只說這是皇上给父亲的恩典。” “秋桐院?” 紫英微怔。 秋桐院是伍姨娘和三姑娘沈璎以及四少爷沈葵的住处,陈氏這般打华氏的脸面,华氏担着這长嫂身份,還真不能跑過去跟她一般见识。可若把东西送到秋桐院,伍姨娘虽是妾侍,二房直接抬举她的话不合规矩,可若是给沈璎沈葵的,谁還能說二房什么不是? 紫英转過弯来,笑着退了下去。 下晌的斜阳照进四房所在的颐心堂,陈氏一面在窗底下看着新式的夏衫样子,一面陪着沈茗练字。 林嬷嬷站在门槛处,打量了眼屋裡,才默默走进来。 “奶奶,二房将咱们退回去的那些东西,转送到秋桐院去了。” 秋桐院是伍姨娘的住处。陈氏听得此话,一双手顿时停在半空。“华氏?” 林嬷嬷张了张嘴,点点头。 陈氏盯着地下,腾地站起来,脸色也逐渐发青了:“可打听清楚了?” 林嬷嬷看着她,只叹了口气,什么也沒說。 什么都不說,却是等于什么都說了!陈氏紧攥着手裡的绸缎,两眼圆睁着瞪着窗外,发青的脸色忽然又变成了涨红,她抓起身边一叠布料摔到榻上,一屁股坐下来。 屏风下的沈茗闻声抬起头来,莫名地望着母亲。 陈氏心裡有着怒气,坐下来又坐不安稳,屁股才挨了椅面又立即起了身。顺着屋中央踱了两圈,她掐着手心道:“這华氏够狠!她怎么会這么狠?她一向不是有勇无谋嗎?为什么会看穿我的用意?還想出這么歹毒的主意来反咬我一口?” 林嬷嬷垂眸,不知道如何接口。 她本来就不赞成陈氏用這样的方式去挑衅二房,倒不是怵着华氏,而是陈氏如今得不到丈夫的欢心,又把与二房之间的矛盾公开化,這样不是很聪明的選擇。沈家這样的人家,是很讲究面子的,譬如沈夫人,哪怕是私底下恨人恨得咬牙切齿,她也始终不动声色。 陈氏即使诱使华氏中了圈套,她跟二房也再不能维系面子情了,华氏虽然看起来有勇无谋,可终究還有沈宓撑腰,更何况如今华氏不但沒中圈套,反而還不显山不露水地反击了回来。 华氏转头把东西原封不动地送到伍姨娘处,若不是指明给葵哥儿和璎姐儿的倒罢了,可這是二房交代了给侄子侄女儿的东西,谁還能說她坏了规矩?东西到头来還是四房得了,华氏面子有了,仁义尽了,陈氏自己倒落得裡外不是人,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沈宣晚饭前回到府裡,六岁的沈璎与四岁的沈葵在颐心堂门口就迎到了他。 這是伍姨娘的主意。 伍姨娘本是不敢的,沈府规矩大,她身为侍妾,若是敢在半路上拦截沈宣,那是绝对会在陈氏手裡有顿好罚的。可是今日不同。今日她脸面涨大发了,二房裡居然派人给璎姐儿他们姐弟送东西来了! 她是這府裡唯一的侍妾,府裡规矩森严,她进府才知道自己不是一般的沒地位。如今仗着沈宣宠爱,還有膝下一对儿女才勉强算得半個主子,府裡這么些贵人,谁曾多看過她半眼?更别提還记得给她屋裡送东西! 沈宓随驾去围场的事她知道,华氏虽然出身商贾,但父辈也是与宗室有交情的,在她眼裡這些人個個都是她世界以外的人物,如今二房不但给她送东西,而且送的還是皇上赏赐的东西——口上虽說是送给哥儿姐儿的,可這跟送给她有什么区别? 想不到她竟然被华氏這样的抬举! 当然,事后她也让丫鬟去打听了番因由,也知道這是因为陈氏拒收了华氏的馈赠,才被她捡了這篓子,可是即使這样,她也是高兴的。首先送给哥儿姐儿们的东西,她不敢不收。再者,陈氏与华氏之间有矛盾,陈氏又视她为眼中钉,不是有句老话說,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嗎? 陈氏今日拒了华氏,她让孩子们去迎沈宣到自己房裡,她不怕。 于是她特地出银子让人把這麂子肉好好地烤了,让人给葵哥儿他们端了去,自己留下点儿,又另备了几样沈宣爱吃的菜。沈宣在饭桌上吃出味来,问道:“這时节哪裡来的麂子?” 伍姨娘替他斟了酒,柔声道:“承蒙二*奶奶看得起葵哥儿他们,是二*奶奶赏的。” 沈宣与他這二哥关系最是亲厚,沈宓与去围场的事他自然知道,但是他皱了皱眉,“二嫂怎么会赏给你?” 按理說主子奶奶并不会与他房侍妾直接往来,华氏如果要送东西到四房,也是送到陈氏处。怎么会還送到伍姨娘這裡来?這岂不是让陈氏面上难堪?沈宣虽然偏心伍氏,但他心裡起码的规矩還是有的,华氏的做法,让他有些不满。 “二*奶奶本不是赏给我的。”伍姨娘顿了顿,垂睑道:“她先是送了去奶奶那儿,被奶奶转眼退了回去。府裡野味倒是常有,只是這是皇上赐的又不同。二*奶奶本是着二爷的嘱咐送给四爷下酒,奶奶這一拒,便就只好怜惜了璎姐儿葵哥儿。” 沈宣听說陈氏居然把华氏送来的礼给退了回去,脸色瞬间不好了。 莫說华氏是嫂子,陈氏不能這般无礼。就是她是個外人,作为沈家的少奶奶,她這么做也是失礼的。陈氏這么轻狂,這让他明日见了沈宣又怎么有脸說话?一时想起先前误会了华氏,不觉有愧,原来沒规矩的并不是二房,而是陈氏! 他放了筷子,起了身。 陈氏跟沈茗也在吃晚饭。 见到沈宣进来,陈氏眼裡闪過丝意外,沈茗面上则浮现出紧张。 陈氏连忙让林嬷嬷给沈宣拿碗筷,沈宣在上首坐下来,扫了眼桌上菜盘,他說道:“今儿二嫂让人送东西過来了?” 陈氏递碗筷的手立时缓下来。 沈宣脸色愈见阴沉了:“你這么做让二嫂脸上怎么過得去?這让我回头怎么见二哥?何况二哥带回来的這些猎物是皇上赐的,你也太沒分寸了!” 陈氏听到此处,眼裡先前涌起的光采已然全数黯淡了。她盯着他,說道:“你怎么不說,茗哥儿被她们害得在祠堂跪了四天,我脸上過不過得去?茗哥儿身子過不過得去?” 沈宣的质问让她心中强压下去的怒火又升了上来,她扬脸望着门外,微眯的双眼裡透出糁人的冰冷,“我知道是谁挑拨的你,你用不着這么样在我面前大义凛然,你不把茗哥儿放在眼裡,我却是不能让他白白受人欺负的。我就是要扫华氏的脸,不但如今要扫,往后還要扫,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