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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 失败

作者:青铜穗
季氏放了心,想起沈雁素日的模样儿来,也不由笑道:“就是個机灵鬼。”說完却是又停住了手上的针线,“不過虽說看着不像那种满心眼算计的人,以她這么小的年纪,能够琢磨得透那层厉害,也是不容小觑。” 何况近几次還屡屡让沈夫人算计落空。 她虽然不大出院门,但這些事未必瞒得過她的眼耳。 想到這裡,她說道:“太太对你二婶的出身很是不满,加上這些年又尚未替你二叔诞出個儿子,就连雁丫头這個亲孙女也沒落着什么好脸色,這裡头水深了,你還是少与二房往来罢。” 如今她们只能依仗老爷太太,沈弋的婚事,沈芮的前程,甚至是這家业传承,都得看曜日堂的态度,万一因为二房的事而失了公婆欢心,那他们這孤儿寡母還能像如今這么舒坦? 沈弋默了默,却是抬起头来,說道:“要依我說,母亲這话却错了。” 季氏抬头,不解地看着她。 她站起身来,走到屏风前抚着沈宪生前在上头题下的诗句,說道:“如今父亲不在了,叔父们就成了府裡的顶梁柱,這其中又以二叔最为有潜质。他学问好,性情也好,处事也老练,又是府裡如今排行最长的,前儿皇上独独召了他去伴驾狩猎,這都說明他在朝堂還大有作为。 “芮哥儿如今還只有四岁,等出能够顶门立户至少還得十余年,這十余年裡,二叔有着老爷帮扶打点,即便不承老爷衣钵,也早就已成了朝中栋梁。将来就算芮儿承了宗,也還是要靠他扶持。這個时候母亲不让女儿多去亲近雁姐儿,反让我疏远她,這岂不是大错特错么?” 季氏听得這番话,顿时愣在当场。 她倒是从沒想過沈弋這么深,如今听得她這么细细一分析,倒也觉十分有道理。 沈家靠的是学问和功名传家,沈芮即便是继承了這份家业,也還得在仕途上有所建树才算不辱家声,而沈宓在金陵外任三年回来,便任了礼部员外郎,又让皇上指在了沈观裕手下,這裡头要說沒有照顾他的意思,任谁也不会相信。 尤其是這次独独从文官之中召了他去伴驾,這還不足以让人瞧出苗头来么? 有身居高位的父亲扶持,還有皇帝青眼相加,有十年的時間,沈宓足够成长为朝中二三品的大员。那個时候沈芮却才刚刚起步,一切還得仰仗沈宓帮衬。华氏虽然不得公婆欢心,却也经不住她有個沈宓撑腰,這样情况下,若为沈芮将来打算,的确不该疏远沈雁。 想到十二岁的沈弋竟然比她還要想得深想得透,季氏便不觉有些汗颜。 “你說的很是,不過,太太這边也不能不顾及,芮哥儿前程要紧,到底你的婚事也要紧,无论如何,你的婚事還得通過太太定夺。” 說到此处,沈弋脸上竟然红了红,她笑道:“母亲多虑了,雁姐儿终归是我的妹妹,又是二叔的女儿,我与雁姐儿相处得好,太太难道還有不乐意的不成?我看太太也就是对二婶有些偏见,对雁姐儿本身倒沒有太多成见。母亲反正足不出户,只要不与二婶往来過多,也就无妨。” 季氏想想,便就点了点头:“說的也是。” 茶会后沈雁可消遣的去处显然多了,除了去长房找沈弋,去鲁家找鲁思岚。 就连鲁振谦最近登门的次数也多了,除了下棋,有时候他還会邀她一起去寻沈茗沈莘他们一道谈诗论赋。棋局上還好,诗赋這些东西沈雁真是白耽了個才子之女的名声,她至今为止也就做過五首绝句,三首小令,還曾被沈宓鄙视得体无完肤,因此后来她就再也不费這脑筋了。 但是他们非要赶鸭子上架,凭她读過沈宓那么多诗句,勉强帮着看看還是可以的。 鲁振谦就說把岚丫头和大姑娘也叫来,于是往往几個人的小打小闹总会演变成沁芳阁裡的大聚会。 這日正袖着手挑着眉看沈璎作的小令,福娘忽然走過来,贴耳說道:“二爷方才从老爷书房裡出来了,似乎是舅老爷那事有了结果。” 沈雁听完立时把袖着的手抽出来,告辞了诸位便就回到了熙月堂。 沈宓似乎与华氏正在议着這事,眉头紧锁着,不见了往日的开阔。 “那差事怎么样了?准下来了嗎?”她跨进门槛便就问道。 华氏脸阴阴地沒說话。沈宓叹道:“柳大人那边倒是全都调派了妥当,谁知皇上拦下来了。” 皇帝不准?沈雁眉头一跳,险些失声。 她一直在等待着這次内务府的消息,也想過就算求到了柳亚泽,很可能结果也還是如前世那般沒有改变,可她就是不知道华钧成为什么沒有调去金陵,——原来是皇帝不肯,那么,华府三年后的劫难,会是皇帝眼下就动了心思嗎? 她是绝对不会相信华家挪用公款的,华家那么有钱,钱多到堆在库房裡发霉,他们用得着再去私吞朝廷的钱么?如果华家缺钱,为什么临到送她到京师前,還塞给她价值近十万两的地契与银票做嫁妆? 近十万两的嫁妆!那可是她拿着活两辈子都绰绰有余的一笔数目! 后来她才知道,舅舅之所以会這么疯狂,完全是意识到华家不保,与其把钱给了别人,還不如把财产分了给她!连她這個外甥女都得了近十万两,那么华家姐妹以及华正宇手上肯定不会少于這笔数目,虽然最后都充入了国库,但至少說明华家不缺钱。 如今既然是皇帝不准华家调离京师,那显然就說明,皇帝眼下有可能就有治华家罪的心了。 這又要怎么办才好? 华家只要還继续留在朝堂,那么十有八九就還会重演前世悲剧,难道,让华家退出朝堂嗎? 华氏听下人請示家务的时候,沈宓去了书房,沈雁也跟着過了去。 她掩了书房门,与沈宓道:“看来舅舅是被皇上惦记上了。” 沈宓不置可否,铺开信纸,一面挑了块墨递给她道:“我写信给你舅舅。” 沈雁接了墨替他磨起来,看着他提笔写了個称呼,迟疑了下,抿唇又道:“父亲觉得,让舅舅辞了這份差事怎么样?” “辞了?”沈宓抬起头来。转而一笑,望着窗外道:“那倒不至于。皇上虽然对华家屡有微词,但华家于周室有功,這些年对差事又尽心尽力,虽有瑕疵,但還不至于摊派他什么罪状。” 怎么不会?三年后你就知道厉害了。沈雁暗忖着,但知道這样說下去也是废话,便就不做声了。 沈宓說的也自有他的道理,照如今的现状来看,华家只是稍嫌尴尬了点,并看不出来要倒霉的迹象,莫說她把嘴皮子磨破了也說服不了沈宓,就是說服了沈宓,华钧成也不会答应的。 华家商贾出身,因缘际会下仗着祖上這份功德谋了個皇商的位置,如今华正宇正接受着严格的教育,等到他学有初成,考個功名回来,华府就渐渐能掀掉商贾的名头,跻身于仕族之列。就是入不了仕,挂着皇商的名号,总還在官场有几分体面。 不光是如今的华钧成,就是任何一個人处在他的位置,只怕也不会因为這些风吹草动就弃阵而逃。 可是如果华家不及时抽身,又怎么避免前世的悲剧?皇帝要办华家的意思对沈雁来說已经很明显,大约差就差在碍于华府于周室有功的份上還不曾下定决心。如果再拖上三年,三年裡的不满累积下来,那是随便丢個火种都能够引燃的。 华家若倒了,华氏在沈家就更加沒有地位,她若再不给沈宓生個儿子,那么就是不死在三個月后,将来也必然寸步难行。 因此为了华府上下那么多條人命以及华氏,沈雁必须在這件事上搅搅局,让华钧成尽快退出朝堂。 沈宓的信半個时辰后就寄去了金陵。 华氏的心情郁闷了几日,也逐渐晴朗开来。 本来对于這次的铩羽华氏是极失望的,华家這两年简直动辄惹得龙颜不悦,這就如同身边埋了包火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破引燃。但是细一想,皇帝這次既然亲口留中不准,這也可以侧面解释为是舍不得委屈华家,毕竟圣意难测,谁知道那些责骂裡是不是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呢? 不光是华氏這么认为,华府在回信之中竟也隐隐透露出這样的意思。 沈雁对于她们這种盲目的乐观感到很悲哀,前世如果不是对周室抱有着极大的信任,他们怎么会落到后来那样的田地? 好歹還有時間,一步步来吧,先解决三個月后沈宓入狱的事要紧。 沈宓跟卢锭约好去庄子裡垂钓的日子很快到来。 “你四叔又不去了,害我刨了這么多蚯蚓。”傍晚沈宓垂头丧气地坐在石阶下,指着面前一大罐子蠕动的物事說道。“不去又不早說,到了這会儿才說不去,你卢叔的襟兄本来也想去的,因为看到我們已经有三個人所以作罢,结果這下他又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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