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Ch38.长谈
接下来的几天对蕾奈而言很难称得上是平静,她遭遇布莱克的事情传遍了学校,似乎每個人都兴奋地想让她亲口讲述那天晚上的情形。如果她和布莱克沒有恩怨在先,她或许会乐意满足大家的需求,但眼下,她最想做的就是对這件事绝口不提。
当事人的三缄其口反而更加激发了一些人的兴趣,好在蕾奈有一群仗义的朋友帮她挡住那些喋喋不休的追问。凯瑟琳和查理,還有弗洛裡安,最大限度发挥了级长的优势,措辞严厉地警告学生们不要围着蕾奈问东问西。唐克斯一边抱怨着“可惜斯普劳特教授认为我沒法胜任级长”一边自告奋勇地挡在蕾奈前面替她开路,還变出一副吓人的面孔用来增加威慑力——可惜主要起效的对象是那些低年级。
由于学生遭到了袭击,教师们的神经也紧绷了起来,安保措施加强了,日常的巡逻更加严密,费尔奇也精神抖擞地跑前跑后在走廊裡堵缺口,忙得不可开交。戈罗培斯教授在黑魔法防御术课后训斥了蕾奈一顿,让她认清自己的实力,不要自以为学到了点皮毛就信心膨胀以身犯险。其实就算他不說,蕾奈短時間内也不打算贸然动作了——她现在有太多的問題需要理清。
——可折磨她的梦魇依旧沒有褪去。
梦中女孩依旧拼命呼喊她听不到的词句,努力指向她看不到的地方。而她茫然无措,只能为自己的无能无力而反复地愧疚自责。
值得庆幸的是,围绕着蕾奈的议论沒能持续一周,很快就被其他的日常话题所淹沒。周五下课后,终于摆脱了這种纠缠,松了一口气的蕾奈强打起精神,加入朋友们周末霍格莫德之行的讨论,试图借此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扔出脑海。
但是他们的讨论很快就被打断了。穿着翠绿长袍的米勒娃·麦格教授顺着過道匆匆朝他们走来,嘴唇紧抿,神情严肃。一些低年级的学生吓得噤若寒蝉,纷纷快步离去。
“巴塞特,恐怕你得跟我来一下办公室。格雷斯曼,霍恩海姆和唐克斯,你们可以先走了。”
蕾奈和朋友们交换了一個困惑而紧张的目光。是她的错觉嗎?麦格教授方形镜片后的眼睛注视着她,似乎微微闪出一种同情和怜悯的光来。
“好的,教授。”蕾奈点点头和朋友们告别,顺从地跟上自己的院长,内心因为某种预感而惴惴不安。麦格教授带着她来到自己的办公室,示意蕾奈坐下,把桌子上的一盒小饼干朝她推過去。
“——谢谢,教授。”蕾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拿一块,麦格教授又挥挥魔杖变出两個杯子,杯子自动满上了热茶,然后麦格在蕾奈对面坐了下来,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我就单刀直入地问了,巴塞特,你是不是在這之前就认得西裡斯·布莱克?”
蕾奈正要去拿杯子,闻言手轻轻地一颤。
“……当然,在报纸上不是有他的报道……”握住杯子,茶水的热度印进掌心,她强自镇定地回答,声音却在麦格教授锐利通透的视线下不由自主地失去了底气。蕾奈咬了咬牙,心一横——麦格教授既然這么问出口了,她還有什么瞒下去的意义?何况……她的家庭背景只要稍作调查就一清二楚。
“……教授。”麦格教授的目光刺痛着她,蕾奈闭了闭眼睛,声音艰涩,“……我很抱歉。”
一段時間的沉默,只有壁炉的柴火燃烧着发出轻微的啪嚓声。
麦格教授疲惫地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她本来還想问蕾奈關於那一晚和布莱克的遭遇有多少是真话——但是看着面前面无血色,神情惨淡,整個人都透出了一股绝望和颓败气息的学生,她忽然一個字也问不出口了。
“我很抱歉。”蕾奈又重复了一遍,這一次的声音都带着绞痛的战栗,麦格教授会怎么說呢?会怎么看她這個撒了弥天大谎的学生呢?她忽然发现,自己還是很怕会看到对方失望的眼神,害怕……害怕失去重视之人的信任。
……可是先說谎的是你自己,虚伪的、可悲的骗子呀。某個声音這样恶毒地耳语着,她痛苦地绞紧了双手。
“——梅林在上,”麦格教授用一种近乎于叹息的语气开口,“我应该早些发现的,孩子……你可……你可真是個傻姑娘。”
這句话像是蓦然间触动了某种开关,蕾奈全身上下都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泪水猛烈地动摇了视线。
“教授、我……我……”勉强出口的话說了一半就被抽泣打断,语不成声,她狼狈地抬手想要遮住自己的脸,试图掩盖自己的脆弱。沾湿的指缝间隐约可以看到麦格教授站起身,推开椅子快步朝自己走来。
一贯严厉的院长温柔地将手放在蕾奈的肩头,递给她一块大手帕——這個举动让她抽泣得更厉害了,仿佛要借机把长久以来积压在心灵上的重担全部化作泪水,一口气宣泄個痛快似的——麦格教授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她不至于噎住。
彻底的痛哭成功将她心中的郁结倾泻,当终于止住哭泣慢慢回過神来,羞耻的绯红色立时爬上了她的面颊。
“对、对不起,教授……”蕾奈结结巴巴地为自己的失态道歉,她手裡攥着湿透的手帕,眼睛红肿,觉得自己活脱脱就是哭泣的桃金娘。
“沒什么可道歉的。”麦格教授摇摇头,挥挥魔杖把手帕清理干净,又朝蕾奈低声念了几句什么咒语,她眼睛附近的酸涩肿胀感顿时消退了大半。蕾奈把干净的手帕叠好放在桌上,掩饰性地闷头喝茶,一想到自己刚才干的傻事,她恨不能找個地缝钻进去。
在院长面前,像個小丫头一样哭鼻子哭的一塌糊涂!自已都在想些什么呀!?
“巴塞特,我或许沒有立场干涉你的選擇,但作为你的院长,我有义务保证你的安全。”麦格教授重新板起脸,面沉如水,“我决不希望我的学生受到伤害,也决不原谅试图伤害你们的行为——沒有及时发现問題,沒能早些抓获罪犯,让你——一個未成年学生自己应对這些事,是我身为教师的失职。”
“不是的——教授——這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蕾奈吓了一跳,不由得急切地发声。
“我們是师长,是成年巫师,我們才是应当首当其冲面对布莱克的人。只要還在這所学校裡,這就是责无旁贷的事实。”挽着发髻的女巫严肃地、一字一顿地說,蕾奈张了张嘴,却再說不出半個字来。
“那么,接下来——”麦格教授转身到壁炉前,“巴塞特,事实上我叫你来還有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你有一位客人。”看到女孩一脸迷惑的表情,麦格教授扶了扶眼镜,“或许你之前并不认识他,但见一见可能会对你有所助益——我和阿不思都是這么认为的。”
沒等蕾奈对突然蹦出的校长的名字产生反应,麦格教授已经抓了一把飞路粉撒进壁炉,对着蹿成绿色的火焰喊了一句:“阿不思!請让莱姆斯過来吧!”
第二個名字让蕾奈差点洒了手中的茶。
——這個人她确实认识。
十一月苍白的阳光映进廊桥,在两人脚下投落雕花廊柱的影子。蕾奈略显拘谨地捏着袍子边,抬眼看向对面的男性。
莱姆斯·卢平。比起在照片上曾经见過的模样,這個尚且年轻的男人显得比实际年龄沧桑憔悴得多,时运的坎坷在他身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浅棕色的头发已经混着不少白发,朴素的旧袍子上带着补丁。尽管如此,在麦格教授的办公室看到蕾奈那副样子时,他還是带着温和亲切的笑容,询问她是否愿意出去谈话,可以顺便透气散心,而现在也一直在耐心地等待她平复心情。
“那么,卢平先生,”蕾奈打破了沉默,嗓子发紧,“就像麦格教授說的那样,您认识布莱克……西裡斯·布莱克,对嗎?”
“……是的,我认识。”对方平静地回答,露出一個有些自嘲的苦笑,“——尽管我无数次怀疑我是否真的认识過他。”
“……”蕾奈低下头,微凉的风带着森林萧萧木叶的气息穿過,她感到有些发冷,“所以,您——又是为什么,想要来见我呢?”
“邓布利多教授希望我能在西裡斯·布莱克的追捕上提供一些建议,接着我得知了你的事情。”莱姆斯用和缓的语气回答,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女孩半是试探半是质问的言辞,“我希望尽我所能地帮助你,巴塞特小姐。”
“……因为我‘也’是受害者,对嗎。”疑问句,却并沒有用疑问的语气。尽管被人视作弱者施加怜悯非她所愿……因为布莱克,她失去了家人……而這個人也失去了朋友,残骸只剩下一根指头的彼得·佩迪鲁……還有更早些时候的波特一家。
她渴求着更多、更多能够解答疑问,通往真相的信息。
莱姆斯注视着她,在心底发出叹息声。十六岁少女灰金色的长发闪动着浅淡柔和的光辉,映衬着過分白皙的面孔。這本该是花一样盛放的最好的年纪,却早早地被家仇的血色恨意所浸染。
“卢平先生,”蕾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微微提高了声音:“我想知道……在你眼裡,西裡斯·布莱克是怎样的人?”
碧蓝色的眸子裡目光灼灼,有着跨越過挫折后诞生出的坚定之火。
那一场谈话持续到落日西沉。
“我只是受邀在霍格沃茨短暂停留,如果你日后還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可以用猫头鹰或者壁炉联系我。”莱姆斯对蕾奈温和地微笑,递给她一张写了地址的字條,“這是我目前的住址——如果有变动,我会寄信告诉你。”
“谢谢您,卢平先生。”蕾奈收好字條低头道谢,這场对话让她获得了很多新的信息,也让一切变得更加错综复杂,她想自己需要回去好好地整理一番。
“還有一件事,”莱姆斯稍稍犹豫了一下,“我听說……你和哈利住的很近?”蕾奈露出了诧异的目光,他迅速补充,“那片区域魔法部一直在监视,除了哈利以外,你是那裡唯一的巫师,所以有個别傲罗怀疑過他袭击你的动机……”
“结果傲罗们沒想到不是他袭击我,反而是我主动攻击了他?”蕾奈抬头盯着禁林上空盘旋的归鸟,“不過是的——我认识哈利,事实上,我是他的朋友。”
棕发的男巫脸上露出了一种混合着宽慰和感叹的复杂神情。
“命运真是神奇,不是嗎?”她耸肩。
“……哈利,他還好嗎?”他轻声问,像是小心翼翼地重新触碰着自己曾经胆怯回避的什么东西。
“糟糕的麻瓜亲戚,你肯定知道德思礼一家是怎样的人。”蕾奈用脚尖踢着小石子,低声嘟囔,“這么多年,哈利只有我一個朋友。我在努力帮他過得更好,但我能做的总是有限。”
莱姆斯沉默了。蕾奈转身和他对视。
“他长得很像他父亲,但他有他母亲的眼睛。”她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如果有時間,去看看哈利吧,好嗎?”
夕阳的余晖照亮莱姆斯·卢平年轻面庞上的皱纹,蕾奈想着那张照片,心底泛起一片苦涩。
“——我会的。”
有那么一会儿,莱姆斯似乎還想再问些什么。但是随即他的目光越過了蕾奈朝对面望去。女孩顺着他的目光扭头一看,就看到廊桥一头挤挤挨挨的三個人影。
瘦瘦高高格外出挑的弗洛裡安,扒着他肩膀踮着脚张望着的凯瑟琳,還有一头粉红色短发尤其亮眼的、有点尴尬地朝她小幅度挥手的唐克斯,他们被半坠的残阳镀上了熔金般的轮廓。
蕾奈感到有些好笑,眼眶却又有些发热,也朝他们挥了挥手,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地向莱姆斯道歉告别。
目送着那四個学生的背影,莱姆斯·卢平依然温温淡淡地笑着,眼神却变得辽远悠长。
“快說快說,那個人是谁?找你做什么?”
——唐克斯挽着蕾奈的胳膊连珠炮似的发问,說着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
风過长廊,云霞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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