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不想再當好朋友x19
小醉鬼連連點頭。
“那要不要跟我回家?”
“要。”
“我說的是,我們兩個人的家。”
蔣星眼似月牙,側靠在副駕駛座上,一個勁對他笑。
她到底是清醒還是喝醉。
他在心底輕嘆。
看着不像很清醒,剛纔發生的事,他不希望是醉酒後的腦熱。不過喝酒壯膽,也不無道理。但蔣星生來就有一隻肥膽,哪裏還用壯?
他又希望她稍微醉了,畢竟自己鮮少有失態的時刻,不想被她看見。
“下週我們再過去。”張雪齊微頓,又像在自言自語,“算了,暫時不過去也好,那棵樹還沒裝完。”
蔣星突兀道:“張雪齊,你真的很愛我吧?”
安靜兩秒。
他輕聲嗯道:“很愛。”
“愛一個人,就要學會包容和理解。”她念念有詞。
他一笑:“你要是敢做對不起我的事,我就把你關在家裏,每天學習強取豪奪。”
蔣星目光發空,沉默。
“我真的沒咬水仙。”她說。
她咬了又如何,不過是一盆花,只要她沒怪癖到吞下去鬧肚子,一切都好說。張雪齊擺出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模樣:“嗯,原諒你了。”
“但那顆梨是我咬的。”聲音低低弱弱,帶着不安。
他沒聽懂:“哪顆?”
“你書包裏的那顆。”
書包?何年何月?
她鬱悶道:“我好餓,看到那顆梨,偷偷喫到一半,你過來了,我怕你罵我,就把剩下一半裝回袋子裏,騙你說是老鼠啃的。”
他笑了,原來是那件事。
這麼多年,也就她以爲能瞞天過海,他當下就知道是她偷喫,臉色不善也不是因爲聽到有老鼠,而是無奈她喫一半又放回來,掩耳盜鈴,故作無辜。
不就是一顆梨,她想喫,給她多少都行。真是膽肥面子薄,一股傻勁。
送到家門口,蔣星陡生惆悵,緊抱他不放。她平時也黏人,半醉後更甚。張雪齊面上無奈,心下卻享受着她的又蹭又扭撒嬌的模樣,旁若無人。
眼瞧她漸漸安靜,睏意上涌,他低聲道:“在我面前,你不用藏着。如果想藏,也要藏好來。”
“嗯。”
“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我好愛你。”張雪齊失神片刻,闔眸吻她發頂:“我知道。”
“我只對你說過喜歡,沒說過愛。”蔣星臉頰蹭他胸口,毫不吝嗇情話,“張雪齊,我要愛你到愛不動的那天。”
他不吭聲。
“你說會有那天嗎?”她迷茫。
迴應她的,是更緊的擁抱。
……
進入十二月,隨處都有新年的氣息。
公司的窗戶已貼上窗花,蔣星用紅紙剪了一張小巧精緻的,貼在水杯上。同事們路過看到後,都很喜歡,讓她幫忙多剪幾張。於是她閒來無事時,就隨手剪一些,一問就給,見人就發,公司紅紅火火的氛圍逐漸渲染開來。
“星星,你試訓結束了?”於姿曉走路帶風,一沓文件擱在桌面後,又拉開抽屜,抓了幾顆糖遞給蔣星。
蔣星拆了顆含在嘴裏:“五點和本嵐還有兩場,因爲肖老師沒回來。”
於姿曉瞥到她桌面的臺本,點了點頭。
“你今晚有約會嗎?”蔣星眨眼問。
“你怎麼知道?”她怔了下,又笑。
蔣星指着自己的脣,示意道:“你塗了口紅,很好看。”
於姿曉掩脣而笑,輕捏蔣星的臉。
下午的試音培訓,本嵐明顯狀態不佳,導演不斷喊卡。蔣星察覺他面色不對,衆人剛詢問幾句,他猛地咳嗽一陣,臉色漲紅,額頭青筋凸顯,整個人直直倒地。
跟着120救護車把人送到醫院後,蔣星膽戰心驚。醫生診斷急性闌尾炎,好在是單純闌尾炎發現得早,不用手術。
……
覃力眉頭緊鎖,總覺得後背一刺一刺,有不適感。從檢查單裏擡頭,對上一雙烏溜的圓眼。
此情此景,他忽地萌生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幾不可見地嚥了下口水。
“覃力,你生病啦?”蔣星視線一瞥,他直接將報告單對摺揣進口袋裏。
“你怎麼在這?”覃力反客爲主。
她搖晃清單:“我同事急性闌尾炎入院,我們叫了120送他過來。”
“還好嗎?”
“嗯,不用手術,在聯繫他的家人。”
覃力若有所思:“男的女的?”
“男的。”
他雙眸半眯,眼神很微妙。
失守一霎。
一隻手伸來再收回,口袋裏的單子已到她手中,他驚詫這哪兒練的無影手,看到她怔然空洞的表情後,愧疚感愈發濃郁。
蔣星問:“他在哪?”
“一閃一閃亮晶晶,你先別急着哭,一會兒去跟他哭也行。”覃力語速極快,將來龍去脈簡而告之,“就是年底應酬多,工作忙,胃的負擔有點重,所以來醫院住幾天,掛掛水,醫生說多注意休息就好了,你別胡思亂想。”
“我問你他在哪?”她又重複一次。
覃力略有爲難:“我們有同事在上面看着呢,要不你先忙完你的事,等會我陪你去住院部。”
蔣星說:“我哭起來很難收場,除了張雪齊誰也哄不動。”
覃力回:“3號樓住院部15層,1536房。”
蔣星把一沓單子按他胸口,掉頭就走。
覃力摩挲下巴,高深莫測地點頭,垂眸翻開檢查單,愣在那。
徐沛。
他是誰,蔣星的男同事?
好傢伙,剛幫她男朋友繳完費,現在又得幫她男同事繳費?
1536病房外,站着一箇中年白大褂醫生,和一個高挑精緻的女人。
兩人正在低聲交流。
蔣星的手剛碰上門把,女人訝異阻止:“等一下,你是哪位?”
“你沒見過我嗎?”蔣星定睛看她。
大氣端莊,濃顏的長相。她的職業套裝,就如同腳踩的那雙高跟鞋,犀利、果敢,一絲不苟,斬殺四方。
秦瑜周狐疑打量她,沒說話。
蔣星再問:“張雪齊在裏面嗎?”
“他正在休息。”目光明瞭幾分。
“你和覃力先回去吧,辛苦你們了。”蔣星扭轉門把,輕聲道,“我是張雪齊的家屬,我會留下來照顧他的。”
張雪齊闔眸躺在病牀上,脣色很淺,更顯病容憔悴。
“矯情,生病也不說。”蔣星小聲咕噥,手滑進他的手掌裏,輕輕握住,“每晚九點都要打電話,我看你今晚怎麼辦。”
她託着下巴,湊近看他黑壓壓的睫毛,濃密且長,羨煞女友。
許是藥物吊水的作用,他這一睡,到九點也沒有轉醒的跡象。
原來一個人可以忙碌到,需要靠生病的時間來補充睡眠。
一夜心疼,時間悄然流逝。牀頭那隻手機突然嗡嗡震起。蔣星以爲是工作上找他的電話,摸來一瞧,人靜在那沒動。
手指一滑,手機從面前拿開。牀上的人已睜眼,藉着乳黃色的一豆燈光,靜看牀畔的她。蔣星故意繃着臉:“你定九點的鬧鐘幹嘛?難不成是‘垂死病中驚坐起,惦記工作沒處理’?”
一剎那,她在那雙漆黑的眼眸裏,捕捉到很淺的笑意。
張雪齊輕聲解釋:“九點要給蔣星星打電話。”
蔣星知道會是這個答案,真正聽他親口說出,又是另外一番酸甜滋味。
她軟了心,伏在他牀頭,用指尖去戳他的臉頰:“你不合格。”
“什麼不合格?”
“男朋友、未婚夫,都不合格。”
他凝注她的眉眼,靜默兩秒:“我哪裏做得不好嗎?”
他沒告訴過她,她傾注情感說話時,聲音如山澗清泉,不疾不徐地淌過,是能撫平喧囂,安撫他靈魂的寶器。
他想再聽她多說一些。就這樣,聽一輩子。
“需要你,不想孤獨終老。”張雪齊誠懇迴應,握着她的手,拉進被子裏捂暖,“我要怎麼挽救?”
蔣星低俯頭,在他脣上輕碰,又用臉頰貼着他蹭,終於笑了:“快點好起來。”
……
張雪齊告病休假兩日,蔣星說什麼都要在病房陪護。當晚回家收拾自己和張雪齊需要的東西,又和家長們解釋一通,最後四位家長去了醫院,留她在張雪齊房間裏,慢吞吞收拾熬着時間。
離開病房後,她也問過醫生。工作狂的通病,索性不算嚴重,少喝酒、多休息,身體是需要細心呵護養着的。
蔣星望向桌面擺着的相框,出神。
那是高中時的他們。穿着校服,他單腳踩地,坐在單車上,她站在旁邊,傻傻地衝着鏡頭比剪刀手。
如果有一天,張雪齊不在她身邊了,她會怎麼樣?
手撫上牆面的開關,啪嗒一聲,壁燈照亮狹小的空間。小房間裏的擺設經年不變,這裏曾經是她的盲盒禮品屋。
覃力揭曉聖誕禮物的祕密後,蔣星才知道,她自以爲的盲盒,其實是他的禮盒,默默收到鮮花和禮物的人不止是他,還有她。
蔣星把架上的盒子挨個拿下來,打開看,大部分都是空的。她記得讀書那會兒張雪齊總是收到千奇百怪的禮物,卻不會扔,而是放在盒子裏。
方阿姨時常會去福利院探望小朋友,這些禮物也會隨着她的心意,一起送到孩子們手裏。
一個擱在最裏層架子下方的深藍色盒子裏,裝着很多零散的信件,她草草翻過,底下還有個黑皮筆記本,裏頭記錄着一些經典題型。
初中以前,張雪齊寫的都是正楷,高中後寫行書。她一面欣賞着字跡,一面又想讀懂曾經的題目,奈何智商有限,早已忘得精光。
就這麼越往後看,越翻越快,剛想合上,手速比腦子快,下一頁已經出現在眼前。
不再是數字和化學符號,是零碎的文字。
——蔣星爲什麼會跟我告白?
這句話被胡亂劃掉。
二頁。
——我就知道,她……
後半句沒寫完。
三頁。
——我能說嗎?
四頁。
——201x年10月13日,陰
她說我們是好朋友
所以我忍住牽她手的慾望
可當她仰起頭
圓圓亮亮的眼睛看着我時
我覺得心臟已經不會跳動
五頁。
——算了,我就當她關係最好的那個朋友。別的,無所謂了。
尾頁。
——沒辦法,我還是喜歡蔣星。
……
重返病房時,四位家長正準備離開。張雪齊已吊完最後一瓶藥水,手背上還有固定針頭的膠帶。陪護的那張牀上,早已擺好乾淨的枕頭和被子。
待房間獨剩二人,他朝她招手,牽着她走到衛生間,跟她說熱水器怎麼用,又指着洗漱架:“在樓下超市幫你買了新的洗面奶,牙膏牙刷和杯子,怕你健忘,收拾東西也只收一半,一會兒沒得用。”
爲什麼生病的人是他,被照顧的還是自己。
蔣星猛地轉身抱緊他。
吊針時間太長,張雪齊身體稍顯虛弱,被她一股腦撞過來,直接腳步不穩倒退兩步,後背磕到衛生間門上。
她驚慌地擡頭,迴應她的是用盡全力的擁抱。他揶揄道:“是不是又氣我不主動抱你,想用頭撞死我?”
蔣星半垂眼簾,側臉貼在他胸口,聽着胸腔裏有力的心跳聲,心裏安穩:“張雪齊,我知道那個答案了。”
他的手撫摸她的頭髮:“什麼答案?”
“會不會有愛不動你的那天。”
他柔聲問:“答案是什麼?”
“答案是你。”
“我?”
……
蔣星緩緩擡眸,眼裏全是他,只有他。
她說:“我的愛,永遠在這個、你存在過的世界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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