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最新] 正文完
她睡到日上三竿,他已經早起鍛鍊結束進書房處理工作。
她窩在沙發上看劇,他站在窗臺邊接電話。
她在客廳逗貓逗狗,他在廚房洗菜煮飯。
蔣星撕開一袋餅乾,倚在牆邊看着袖口挽起,刀工利落的男人,咬一口問:“張雪齊,你覺得我遊手好閒嗎?”
男人哼笑,刀身橫向一掃,土豆絲入盤,沒發表評價。
“你肯定覺得是。”她說。
“進來洗菜。”他回。
蔣星走到張雪齊身後,側身探頭看他醃製魚塊。他回身,兩人相撞,她被磕到鼻子,用手捂着擡眸瞅他。
張雪齊神色無奈,聲線依舊溫和:“出去坐着喫。”
“你讓我進來洗菜。”她咕噥。
“什麼時候讓你洗過。”他嘆聲,摘下手套捏過她的下巴查看臉部,沒撞歪,又輕拍她的腰把人往門外推,“給豆花喂根貓條。”
她乖順應聲,在客廳沒待幾分鐘,又折返和他搭話:“我們結婚以後,誰煮飯呢?”
他似笑非笑地睨來一眼,不吭聲。
“你下班後總有應酬,我做飯又不好喫,要不我們也請個只負責煮飯的阿姨吧?”蔣星絮絮叨叨,“或者去媽咪那裏喫,晚上再回來睡覺。”
她唉聲嘆氣:“如果你少點應酬就好了,你做飯好喫,我喜歡喫你做的。”
這是變着法子讓他少喝酒、少應酬、多陪她,他聽懂了:“每天想喫什麼就說,在家裏餓不着你。”
蔣星剎那間彎眸:“我可以去買菜,你以後早點回來哦。”
“好。”
有她在,回家就是一天之中最期待的事。
……
兩人在家裏度過了一個平淡而溫馨的聖誕節,晚餐之後,他們牽着道格在護城河邊散步。蔣星給狗狗買了件灰色小毛衣,外搭紅色圍巾,引得不少路人側目拍照。
她的手被張雪齊牽着,一同揣在口袋裏。昨夜飄過小雪,今日溫度更低,她扯着圍巾遮臉,他的聲音問道:“很冷?”
“風大。”臉是冷的,身上還好。
“那就不走這了。”他欲回頭。
“道格喜歡這裏。”她挽着他的手臂,“它每天至少要走六千步。”
張雪齊垂眸:“冷久了會感冒,走其他地方也一樣。”
“嗯。”她喜歡這樣的生活,“以後道格和豆花是跟我們一起住嗎?”
“當然。”
“張叔叔和方阿姨會不會捨不得?”
他笑:“還叫叔叔阿姨呢?”
她的小腦袋挨在他胳膊上,若有所思:“我們開春再領證吧?以前媽咪找人給我算過,說我二十六走什麼大運時結婚會比較好。”
張雪齊頓住幾秒:“你滿二十六歲,要到五月。”
再等半年,他不放心。
“走進新年,也算是二十六啦。”蔣星隔着圍巾,用臉頰蹭他,“等年後再登記吧。”
他思忖片刻,隔一會又瞥她:“你不會跑走吧?”
她來了興致:“如果我想跑,現在就能跑。”
“你敢跑,我就放道格去咬你。”他冷笑。
“道格纔不會咬我。”她搖頭晃腦,得意道,“我和道格一起跑。”
沒人說話。
蔣星仰頭瞅他,見他微眯眸,半真半假地輕笑:“那我就把道格關進籠子,把你關在房間裏,再用領帶綁住你的手腳,讓你哪兒也去不了。”
她“哎呀”一聲,直接把頭埋進他胸前,張臂抱緊他,笑得可高興。
“我就知道你想聽這個。”張雪齊笑着嘆息,“蔣星星,你這點小癖好,我算是摸清楚了。”
道格停在原地,黑曜石般的大眼睛瞧着他。
張雪齊垂眸看它,低聲道:“再瞪我,明天就關你。”
道格轉過頭,眼珠子時不時轉着,瞄他。
河面浮光,可見水流波紋。又一陣寒風捲過後,張雪齊揉着蔣星的頭,掌心滑到她背上:“往回走吧。”
道格咧嘴笑,搖着尾巴,跟在他們身邊。
“什麼時候才下雪呢?”
“昨天不是下了嗎。”
“我想看大雪。”她說,“張雪齊,京都的雪是不是很大?”
“最大的時候,積雪可以埋掉半個你。”
“我還沒去過你們學校,網上都說很漂亮。”
“還不錯。”
“下次帶我去看看好不好?我們去食堂,把你最喜歡喫的菜告訴我。”
“北門食堂的糖醋魚不錯,你應該會喜歡。”
“那就去北門!”她笑,“我還想去你們學院,聽說帥哥很多!還有你的宿舍,情人湖,小樹林……”
……
瑞雪兆豐年,轉眼已是除夕。
道格最愛雪天,大約是幼年時的記憶,每當屋外飄雪時,就能看到歸家的主人。
得到許可,道格撒歡似地在小草坡上來回奔跑。蔣星沒帶玩具出門,它就叼着一根樹枝,放她腳邊,她配合地向外扔,它嗖地衝過去,搖着尾巴再叼回來。
這是它最喜歡的遊戲。
豆花太小,沒帶它下樓。蔣星走到一棵積雪的樹下,仰頭瞧一陣,又摸了摸樹幹,若有所思地點頭,像在醞釀什麼。
路上行人極少,每層每戶都亮着燈,一派祥和團圓的景象。張雪齊一邊留意道格的動靜,目光不離樹下的女孩。見她滿臉小算盤的模樣,忍不住笑問:“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張雪齊,你幫我錄像好不好?”蔣星前段時間刷到短視頻,興致勃勃想一試,“我想拍一下踹樹落雪的畫面。”
她整天都在看什麼。張雪齊略感頭疼:“你有力氣踹嗎?別把自己踹倒了。”
她仰起頭:“上面積雪很多,我覺得輕輕踢一腳,就能落雪了吧……”話沒說完,她的腳已經擡起,想先試着踹一回。
張雪齊觀察幾分,眉心微皺,視線朝下一瞥,看清她的動作:“等等——”
漫天白雪如瀑布傾瀉而下,灑落的瞬間,蔣星餘光瞟到有人影衝來,將她的頭按在胸前,緊緊抱她入懷。心跳如鑼鼓,她陡然生出一種山崩地裂,當下已是世界盡頭的感覺。永恆就在這一秒。
被雪覆滿全身的兩人,以相擁的姿勢,靜立幾秒。
蔣星慢慢擡起頭,她的眼睫、臉頰上都沾有雪,而面前的男人,替她遮擋更多。
她感動又忐忑,使勁忍笑,小心翼翼地拂去他肩上的雪,嘟囔道:“你還說我踹不動,我說了積雪很厚,沒騙你吧?”
他抿了抿嘴角,眼神涼颼颼地看她,摟着她的手沒動,也不說話,任由她一個人忙活,替他掃雪。
蔣星瞄他的肩後和發頂,因爲身高原因夠不着,剛想讓他自己拍掉,哪知這人直接朝前低頭,剩下的雪全部灑在她面頰和圍巾上,凍得她笑個不停。
道格在雪落的那一刻已經從小草坡上衝過來,紅色的小圍巾和小毛衣上也沾滿雪花,繞着兩個主人的腳邊轉圈。
蔣星說:“我們真像落魄的一家三口。”
“你別這麼莽撞行不行?”張雪齊見她笑得開心,憋了半肚子的話說不出,唯餘嘆息,“要是樹上有其他東西砸下來怎麼辦。”
“那你還衝過來抱我。”
“不抱你,看着你被砸?”
她的側臉貼在他胸前,輕聲喃喃:“這樣不就砸到你了嗎?”
張雪齊拂去她頭髮上的殘雪,只留最後一朵雪花。那年除夕夜,她的髮梢上沾了雪,可他只能靜靜看着,無法伸手觸碰。
他慢慢闔眸,低俯頭吻上去:“沒砸到你就好。”
……
領證前夜,覃力非要組局,讓準夫妻二人請客喫飯,稱這是一場告別單身的聚餐,不能不來。
張雪齊無所謂,蔣星聽到餐廳的名字,知道那家的糖醋里脊特別好喫,於是欣然前往。
覃力嘴上說着他們二人馬上要步入婚姻墳墓,越喝越多的人卻是他自己。
酒水一杯接一杯入喉,他滿面悵然,還有幾分痛心疾首的模樣:“我是真後悔,爲什麼要幫你倆,就該讓你們再繞個三五年,最好彼此都狠狠被愛情傷害過,再回頭喫窩邊草。沒想到也就小半年功夫,不僅在一起,都還扯證了。”
蔣星皮笑肉不笑,主動替他續杯,醉死他:“謝謝你哦,覃力,你可真是個大活佛。”
“一閃一閃亮晶晶!”覃力緊緊握杯,目光彷彿要射穿她,“你要是敢對張雪齊不好,我就——”
言罷,他自個兒灰頭喪臉地擺手:“算了,你倆別這麼膩就行,也算是造福我了。”
張雪齊出去接電話未歸,蔣星趁機打探情報:“張雪齊高中時就喜歡我,你知道嗎?”
覃力冷冷哼了聲,像在嘲諷她自戀。
“你都知道他爲我準備禮物。”
“朋友之間不送禮?”
“但你那天的口吻可不是這個意思。”
“嘖,你還信我?”覃力撇嘴,默了半晌,無精打采道,“發現他給你準備禮物,但是暗示你和他關係匪淺又會不高興,他還警告我,不許在你面前亂說。”
“爲了得到他的物理作業,我忍了!”他咬牙,忿忿悶掉最後一口酒。
張雪齊回來後,手裏還拎着一小盒提拉米蘇,是蔣星喜歡的口味。他落座摟過她的腰,與她耳語:“秦瑜週一會兒就過來,她來領人後,我們就回去。”
“他們倆在談戀愛嗎?”蔣星無比好奇。
他像是憶起什麼,低笑道:“也是一個在雲中,一個在看雲罷了。”
……
小兩口的意見,加上大環境影響,婚禮辦得簡約得體,沒有張燈結綵,沒有長桌設宴,只邀請了親戚和好友,在教堂見證儀式。
那天,是蔣星生平第二次,看見張雪齊眼眶泛紅。
他們共同宣誓,交換對戒,相擁而吻,就連力度不一的掌聲,都是那麼親切美好。
在衆人眼中,青春年少,有太多遺憾和不可得,慶幸的是,張雪齊和蔣星這對關於等待與徘徊的故事,能替那些曾經錯過的人,圓滿最初的結局。
簡約的婚禮儀式,是蔣星提出的,她不喜歡應付太多人和事,只想輕鬆快樂,在最親的家人和最好的朋友面前,走向此生最愛。
張雪齊對她說:“你不是總唸叨着很少出省,還想去看我的學校嗎?”
他想把蜜月之行,變成送給她的第二個婚禮儀式。
旅行結婚。
他笑道:“我們春天出發,一路往北,一起去看看祖國的大好河山,看看這個世界。”
如果人生的軌跡,無論怎麼走,都將趨於平淡,那麼這條路上,他會選擇和愛的人一起,返璞歸真,走到世界盡頭。
爲了這次長達一個月的旅行,張雪齊把上半年的重點工作,積壓在一個月內處理,剩下的交由覃力挑擔。
覃力每天和蔣星微信最多的話語,就是說張雪齊見色忘友,只顧老婆,不顧同伴,自己瀟灑,留他加班。
大抵是這樣的情況太多,張雪齊問過幾次,蔣星舉着手機給他看,都說在和覃力聊天。有一天夜裏,他抱她在懷裏溫存,吻到半途低聲道:“不要有事沒事就和覃力閒聊,他家那位會喫醋。”
蔣星本想就着他的吻慢慢入睡,聽到八卦登時精神三分:“他們在一起了嗎?誰上誰下?美女姐姐超a的!”
“你管他們誰上誰下,慣你太多,真是什麼話都說得出。”張雪齊咬她脣瓣,呼吸漸漸不穩,直到她的手腳自然攀着他時,才低笑道,“管管你自己吧,在上就喊累,在下又撒嬌的張太太。”
……
抵達京都當日,已是下午。
他們逛到酒店附近的一個廣場上,正在辦情侶雙人有獎競答活動。情侶兩人左手綁右手,一同抽題,女方答題,前三名分別是數額不同的獎金。
“答題爲什麼要綁手牽手?”蔣星站在等候區裏,問身旁的張雪齊。
他在一衆人中身姿凸顯,不少圍觀羣衆都在往這邊看。見她一臉興奮,期待地盯着比賽臺,這無聊又漫長的比賽,她想參與,也由得她去。
他湊到她耳邊,答疑解惑:“因爲愛有力量。”
活動策劃組的初衷像是在打擊情侶,這些題目上至天文地理,下至高數微積分,偶爾有幾題生活小常識,但都出得邊緣化,基本是一上場就面面相覷,然後懵懵下場。
蔣星的動作也很一致。拿題,讀題,看向張雪齊。張雪齊則是,看她,讀題,說出答案。最後,像是一帆風順,又像是毫無體驗感,蔣星拿到第一名的獎金。
主持人採訪前三名情侶,問到他們時,話筒對準蔣星:“你們是今天比賽裏唯一一組全部答對的,請問你是怎麼解出壓軸題的呢?”
“其實我什麼都不會。”蔣星的左手扣緊張雪齊的右手,擡眸和身旁的男人對視,笑得幸福,“都是他教我的。”
主持人覺得這對高顏值情侶很值得挖掘爆點:“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二十多年。”蔣星聽到臺上臺下驚訝的聲音,微笑道,“他是我的丈夫,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十幾歲教會她作業難題,二十幾歲教會她成長和愛,融進她生命裏的,一個和她靈魂相惜,永不捨棄的人。
……
蔣星在後臺和工作人員兌獎成功,環顧四下,和站在不遠處樹下的男人視線交接。他指着耳邊的手機,示意自己正在打電話。她揹着雙手,笑嘻嘻朝他蹦躂而來。
一瞬間,他聽不清電話那頭人的聲音,整個世界裏,只有她鮮活靈動,如一束光打在她身上,輕盈、明亮。
他有剎那的恍惚,憶起從前。
十六歲的張雪齊,略不耐煩地回頭說:“蔣星,你能不能走快點?”
十六歲的蔣星,睡眼惺忪打着哈欠:“那你牽我唄,牽着我,我就能走得跟你一樣快。”
他冷麪:“牽你只會讓我的速度跟你一樣慢。”
她嘀咕:“你又沒牽過,怎麼知道我跟不上你。”
他沒接話,深看她一眼,轉身往前走。
如果牽上她,就代表他這一輩子,都願意在與她並肩的每一刻,放慢步伐,陪她走相同的路。從張雪齊意識到,她深嵌他心,要想割捨,必當承受剜心之苦時,這份隱祕的愛,已經與他同息共存。他承認,也接受。
不知不覺中喜歡,那顆心便不再完整地只屬於自己。以爲時間是磨平心上崎嶇的良藥,驟然察覺時,早已變成愛的烙印。
所以想起她時,總有悲傷。但見到她後,又會喜悅。
本以爲這一生,都將在這般無望的情緒裏浸泡、埋藏,可是某一天,她突然走到他面前,用絕無僅有的愛,填補這些年來,心底爲她而生的溝壑。
回到當下。
蔣星問:“張雪齊,我們約好在車棚見面,你答覆我要不要在一起的那天,你的答案是什麼?”
“好。”
“我們扮演……強取豪奪那次,你沒有騙我?”
“沒有。”他說,“我從不騙你。”
“如果我們當時就在一起,大學畢業後,是不是就結婚了?”
“我不知道。”他意味不明地笑,“如果你沒喜歡上別人,肯定就是。”
蔣星窘了下,無聲地瞅着他。
張雪齊又道:“不過有一件事,我倒是知道。”
“什麼?”
“無論你問我多少次,我都會是這個答案。”
……
回到那一天。
夕陽將少男少女的身影拉長。
蔣星微微落後張雪齊小半步,忽然從怔愣中醒神,拽住他的校服衣襬,急切地說:“張雪齊,我們在一起吧!”
他僵在那,慢慢轉過頭:“爲什麼。”
那雙烏溜溜的眼睛裏,全是他的影子,他好像能在那一瞬間,嗅到與喜歡有關的氣息。
蔣星緩緩彎眸,羞澀而悸動地告訴他:“因爲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張雪齊。
這是沉淪在午夜夢境裏,他才能聽到的答案。
兵荒馬亂的青春悄然而逝,他本以爲自己的暗戀,也和大多數人一樣,如鏡花水月,再難在人海里尋到她的身影。
幸運的是,老天看到他鍥而不捨的一顆真心。
這個故事的結尾,是美夢成真。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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