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消息 作者:吱吱 那天晚上,傅庭筠难得地睡了安稳觉。 第二天起来,虽然谈不上神轻气爽,却也面色和润,与往时的黯然不可同日而语,惹得陈妈妈心中生疑,不住地睃她。 让你猜去! 傅庭筠看着心裡高兴,索性把嘴角翘得高高的,连說话都带着三分柔和。 陈妈妈频频蹙眉。 傅庭筠只当沒看见,去了寒烟那裡。 她正躺在床上休息。看见傅庭筠,挣扎着要起来:“小姐!” 傅庭筠接住了她的肩膀:“怎么样?好些了沒有?”轻轻地捋了她的裤管看她的伤。 又红又肿,十分吓人。 “沒事,沒事!”寒烟怕她担心,忙扯下裤管挡往了伤处,“果慧师傅說,過两天就能下床了。” 绿萼端了茶进来:“小姐,我听說陈妈妈昨天晚上在您屋裡值夜?” “别管她了。”寒烟已经這样了,她不想再把两個丫鬟扯进来了,“她想怎样就怎样吧,事情已经過去两個多月了,我寻思着過些日子就应该有個定论了——我們总不能一直住在碧云庵吧!前些日子是我太心急了。” 两個小丫鬟毕竟心思单纯,傅庭筠又是她们的小姐,自然对傅庭筠的话深信不疑。 三個人說了会话,傅庭筠去了果慧师傅那裡。 “我瞧着寒烟身上的伤要用些药才好!”她向果慧师傅讨创伤药,“如果能有些补血益气的药再调理调理身子,那就更好了。” 果慧师傅沉默了片刻,起身去拿了一個白底绿花的瓷瓶,一個白底红花的瓷瓶:“這個是外敷的,這個是内用的。外敷的每日一换,内用的早晚各一粒。” “师傅好小气。”傅庭筠說着,把闷户橱裡白底绿花和白底红花的瓷瓶全抱在了怀裡。 果慧师傅惊讶着她的无礼,道:“药不是多就好——寒烟本无大碍,用不用都可以,九小姐千万别弄巧成拙。” 傅庭筠耳朵发热。 竟然学着那人的土匪行径……果然是近墨者黑……她也是沒办法,谁知道還会不会再求他,手裡多有几瓶药,就多些筹码。 “师傅别怪!”她叹气,“我心裡不舒服,师傅就让我闹腾闹腾吧!” 果慧师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言语。 傅庭筠去了厨房:“我想亲手做碗葱拌面。” 几個尼姑并不能知道静月堂裡发生了些什么,只知道碧云庵靠傅家在奉养,傅家的人就等于她们的衣食父母,或帮着撮面粉,或帮着擦案板,或帮着拿擀面杖,十分的热心。 傅庭筠一边和面,一边和几個尼姑聊天:“……我记得家裡前些日子還送了粮面到庵裡,怎么米缸是空的?” “前些日子不是闹贼嗎?”尼姑在烧水,等会好下面,“每日只拿這些出来,免得被贼偷了。现在的米面涨得可厉害了……” 面做好了,傅庭筠也知道了她想知道的。她吃了几口面,剩下的让個小尼姑送到寒烟和绿萼那裡,自己回了屋。 陈妈妈迎了上来:“九小姐,可以摆午膳了嗎?” “我已经吃過了。”傅庭筠似笑非笑瞥了身后两個粗使婆子一眼,“她们难道沒有告诉你?”然后“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陈妈妈神色肃然地望向两個粗使婆子。 “陈妈妈,”两人满脸的不安…… ※※※※※※ 红漆冰裂纹的长窗半支,从家裡带的两卷《杂项》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窗边的书案上,白色的棉布帐子用喜上眉梢的黄铜帐勾勾着,青石砖還残留着打扫過的水渍。 很显然,她不在的时候,屋子仔细地打扫過了。 傅庭筠撇了撇嘴,不无恶意地想,說不定陈妈妈趁机把她屋裡翻了個遍也不定…… 她把外用和内用的药瓶各放了一瓶在闷户橱裡,其他的都收在了箱笼裡,转身坐在了书案前。 此时正值中午,明亮的阳光照得屋顶、墙围、银边垂柳明晃晃的抖着热浪,被屋檐和长窗挡住了光线的屋子越发显得清幽静谧。 因为忙碌被忽略的担忧全跑了出来。 算算時間,他应该早就进了城。 不知道他有沒有顺利地见到碧波家的? 母亲会让他带回怎样的口讯呢? 她屋裡的人有一部分是傅家的世仆,有几個是从乡裡买进来的。那么一大帮人都以时疫名义送到了田庄裡,总有担心女儿的父母或兄弟姊妹不顾安危地去探望……也不知道這谎言会不会被揭穿? 依桐、雨微、折柳、剪草……到底是谁干的這糊涂事?让大家都陷入了险境…… 還有祖母和大伯母,现在都在干什么呢? 母亲有沒有写信给父亲? 她越想越茫然,越想越焦灼,干脆上床歇了。 如果走时把琴带来就好了,心乱如麻的时候弹会琴,能让情绪稳定下来。 不過,琴为心声,从前和果慧师傅接触不多,此时才知道她是個深藏不露之人,真要是弹凑一曲,說不定心思全让果慧师傅知道了…… 傅庭筠胡思乱想着,有人“咚咚咚”地轻叩着东边的窗棂。 “谁?”她紧张地走到了窗棂前。 “是我!”声音平平淡淡沒有一丝起伏。 听在她的耳朵裡却如同仙乐。 沒想到他這么快就回来了。 “你還是从屋顶上进来吧!”傅庭筠喜出望外,“免得陈妈妈发现定在窗户上的木條被拆了又平添些麻烦。” 窗外沒有声响。 傅庭筠微微一愣。 不会因为這個就生气了吧? 她贴了耳朵倾听。 什么声音都沒有。 身后却突然有人道:“你在干什么?” 傅庭筠吓了一大跳,飞快地转身,看见他站在自己身后。再抬头,屋顶的明瓦被揭开,阳光射了进来,形成了道光柱,屋子骤然明亮起来。 为什么他每次进来都要這样的惊悚呢? 她暗暗在心裡腹诽着,却不敢表露分毫。 忙去关了窗户,又倾耳在门口听了片刻,這才松了口气,請他在太师椅上坐下,给他捧了杯茶。 他面孔被太阳晒得通红,鬓角全是汗,身上丁香色短褐干净齐整,脚上還穿了双草鞋。 傅庭筠多看了那草鞋两眼。 他已毫不客气地把她捧的茶一饮而尽,然后将茶杯递给她:“换了大碗,再来一碗。” 傅庭筠强忍着才沒有瞪他:“我這裡沒有大碗。” “那就把茶壶提過来。”他不以为意地道。 傅庭筠嘴角抽了抽,把茶壶提了過来。 他把茶倒在茶盅裡,一口一盅。 還好沒有提着茶壶就灌,不然她還得向陈妈妈解释为什么自己好端端不要這茶壶了。 傅庭筠不住地告诉自己,要维持最基本的礼仪,等他喝完了茶再开口相问…… 他却放下了茶盅:“我沒有见着碧波家的。傅家的人說,她在碧云庵服侍中了暑的九小姐。” “什么?”她心如雷鼓,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樊妈妈隔着门问:“九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他带来的骇人消息,对陈妈妈等人隐藏在心底的厌恶,让傅庭筠的情绪骤然间暴发,她勃然大怒地道:“我要吃鸡蛋,你能办到嗎?办不到就不要在這裡给我叽叽喳喳的!” 门外噤声。 发了脾气,傅庭筠冷静了许多。 碧波家的沒有回傅家,那她到哪裡去了? 母亲知不知道碧波家的不见了呢?知不知道她被拘禁在了碧云庵呢? 她心急火燎:“那你见到我母亲了嗎?”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說错了话! 他是男子,母亲在内院,大白天的,他怎么可能见到母亲? 可她实在太想见到母亲了——說不定母亲和她一样被蒙在鼓裡呢? 到底是谁安排了這一切? 祖母?大伯母? 傅庭筠急得心慌。 可惜兄长带着嫂子和侄儿随父亲在京都读书,要不然也可以找兄长拿個主意! 他虽然能飞檐走壁,男女有别,晚上去见母亲却是不合适的…… 她思忖着,从衣手上捋下只通体莹白的羊脂玉镯子放在了茶几上:“壮士,我已经打听清楚了,粮仓就在大雄宝殿韦陀座像香案下面的地窖裡,求壮士再为我跑一遍,把這镯子当了换身茧绸衣衫,只說是家父从京都派来送信的,直接求见家母。”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裡,目光落在那只玉镯子上面,半晌才抬头:“九小姐,您的主意好像都不怎么样啊!” 他睨视着她,冷面无波,一双眼睛黝黑黝黑,像深邃的古井。 傅庭筠怔愣了半天。 他這是什么意思? 讽刺她异想天开嗎? 既然不能剑走偏锋,那就反其道而行,光明正大地出击……這有什么不对的? “先不說能派回家乡送家信的都是心腹,你们家沒有一個认识我的,就說你们傅家如今是你大伯父当家,我去送信,第一件事就是去给你大伯父請安。如果你大伯父问起令尊在京都的情况,我又该如何回答呢?”他轻声地问她。 傅庭筠张口结舌。 這样是有点冒险,不過,除了這個法子,她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更直接、更凑效的法子了! “那我跟你說說我們家的情况好了。”她立刻道,“你应付大伯父几句,到时候只說事情紧急,嚷着要见我母亲,我大伯父也不好阻着你……” “我一直有些奇怪,”他突然打断了她的话,“以你的小聪明,就算是和堂姊妹置气,也可以轻易脱身才是。怎么就落到了被拘禁在碧云庵的境地呢?”他凝望着她,“我听城裡的人說,你们家有人通/奸,還被抓了個现行——大家都在猜是不是真的……” 這段時間工作上的事比较多,调整了几次都沒能调整過来,每天晚上12点以前肯定会更新的……⊙﹏⊙b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