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李家凹 作者:吱吱 一條黄鱼一桶的洗澡水! 如果沒有這一路的经历,傅庭筠或许会觉得這是件顶风雅的事,定会舒舒服服地泡個澡,然后换件干净舒适的衣裳,再美美地睡一觉……可现在,当她知道水能救人性命的时候,就再也沒办法等闲视之,若无其事地用它来洗澡了。 阿森比傅庭筠经历的更多。 他坐在木桶旁边,愣愣地望着傅庭筠,犹豫地道:“真的用它来洗澡啊?” 当然不能用它来洗澡! 傅庭筠想了想,道:“要不,我們把水灌进水囊裡贮存起来,带在路上饮用?” “好啊!”阿森闻言高兴地跳了起来,“不過,生水不能就這样直接灌到水囊裡,要把它烧开。要不然,我們路上走那么多天,水不流动,会坏的,喝了要生病的。” 這個道理傅庭筠也是懂的,只是沒有想這么多。 她脸色微红。 难怪祖母常說“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可见她要用心的地方還多着呢! 两人在屋裡转了一圈,找到了设在厢房后面套间裡的厨房,灶旁边堆着些许的稻草和碎木头。 阿森告诉傅庭筠怎么用稻草捆了木头做柴火,怎么用火钳架了柴火烧火。 傅庭筠直笑:“你不会以为我连饭也不会做吧?” 阿森不以为然:“那你捆把柴我看看?” 傅庭筠還真沒有做過這個。 她学上灶的时候,自有媳妇、婆子生火,洗菜,她只不過负责做菜。 阿森颇为鄙视地教她:“稻草是用来把火引到木头上的,捆多了,浪费,捆少了,火引不到木头上……谁做饭是一個人在灶裡递柴火一個人在灶上炒菜的?都是把柴丢进灶裡就忙着锅裡,算着時間灶裡的火快要熄了,丢了锅裡再忙着灶裡的……火烧起来的时候,开始火势小,中间的时候火势大,最后火势又变小了……第一把柴锅是冷的,火势大的时候也不過是第二把柴的小火,等锅热了,第二把火的小火比第一把火的大火還要热……火烧得旺了,菜就要糊了,火烧不起来,菜就熟不了……烧菜還好說,总能将就着吃下去。要是做饭,底下的饭糊了,可上面的饭還沒有熟,夹生的,吃了是要肚子痛的。” 傅庭筠听得头都大了:“我只是要烧水,火大火小沒关系吧?” 阿森瞪着她:“你知道我們這裡的稻草和木头能捆几把柴火嗎?你知道烧一锅水要几把柴火嗎?随随便便就往灶裡扔,沒等我們把水烧开,柴火沒了……到时候怎么办?” 傅庭筠觉得阿森为了显示他对烧火很在行而夸大了事实,笑道:“烧一锅水就足够把我們的水囊都灌满的吧?” 阿森哼哼地道:“反正,不能浪费。” 傅庭筠抿了嘴笑:“好,我听阿森的!” 阿森嘴角噙笑,颇有些得意。 傅庭筠忍了半天才沒有笑出声来。 两個人就坐在灶门口的小竹凳上捆柴火。 傅庭筠问他:“九爷怎么有那么多小黄鱼?” 阿森很不满她怀疑赵九爷:“攒的呗!” 攒的?要是人人都能轻易地攒几條小黄鱼,谁還要租别人的田地耕种? “怎么攒的?”傅庭筠笑着问他,“告诉我,我也攒一些!” 阿森看她一眼:“铜板换银子,银子换金,攒下来的呗!”然后不耐烦地道,“我們快点把柴火捆好,等会還要做饭呢?” 這孩子的口风真紧! 傅庭筠既失望又欣慰。 有人走了进来:“你们這是在干什么?” 两人抬头,看见赵九爷提着個布袋子站在厨房门口。 阿森跑了過去,邀功似的道:“您用小黄鱼买的水我們都舍不得用,想把它烧开了灌到水囊裡,带到路上喝!”說着,接過赵九爷手裡的布袋子,“爷,這是什么?” 赵九爷沒有理会阿森,而是凝视站在灶门口的傅庭筠,目光深沉,在光线有些暗淡的厨房裡,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不知道为什么,傅庭筠想起两人在碧云庵的厨房裡……也是這样,四下无人,光线暗淡……他的目光深邃沉宁…… 她有些不安起来。 他可是赵九爷! 又不真的是她家的下人。 当着李家凹的人說要带她去西安府投亲的时候,他的样子那么难看。 刚才她只顾着高兴,沒有仔细想過,现在回忆起来,他肯定是迫不得已了。 现在沒有外人在场,不知道他会不会反悔?会不会发脾气?会不会以为她像個牛皮糖似的,粘上就甩不掉了? 沉默中,傅庭筠垂下眼睑。 就听见阿森大叫:“面粉、鸡蛋、豆腐、冬瓜……爷,您从哪裡弄来的這些东西?”噜咕噜咕吞口水的声音都听得见。 傅庭筠忙抬头望去。 真的嗳! 布袋子被打开,几個鸡蛋被阿森小心翼翼地放在灶台上。 四桶水就去了四條小黄鱼…… 她脱口道:“這得花多少银子啊?” 脸立刻火辣辣地热。 从前說到钱都要用“阿堵物”来代替,现在倒好,看见什么东西开口就问多少钱……可见她变了很多……可心底隐隐又有個念头,要不是因为她的缘故,赵九爷肯定不用又是买水又是买面买菜的……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可是连双鞋都沒穿的……又不是沒钱……可见赵九爷是很节俭的人……他這样花钱,她是真的很心疼…… 赵九爷抿了嘴,眼底有笑意,分明是强忍着才沒有笑出声来:“钱不就是用来花的!” 傅庭筠不喜歡這种论调。 她十六叔公就是這样,有一分钱花一分钱,年轻的时候能赚,只觉得日子過得快意洒脱,待年纪大了,沒有积蓄,由奢入俭又难,死的时候還是公中给买的棺材。 她不由低声嘟呶道:“要是人還活着,银子却沒有了,该怎么办?” 赵九爷不由愕然,随即大笑起来。 他眉目舒展,目光璀璨,竟然是她从沒见過的畅快。 傅庭筠瞪大了眼睛。 “路上带的水我自有安排。”他笑道,“我們明天黄昏就离开李家凹,你快去收拾收拾,阿森,你做饭!” 阿森兴高采烈地应“好”,把赵九爷带回来的东西一件件地往外拿。 赵九爷已对傅庭筠道:“你不是身上痒嗎?快去梳洗梳洗。”又安慰她,“到了西安府就好了!” 他怎么知道自己身上痒? 一路這么捂着,傅庭筠硬是生生捂出身痱子来。 她不想让他认为她很娇气,只在无人的时候挠挠,沒想到他還是看出来了。 心裡莫名涌出几分感动,赵九爷转身出了门:“我要和七爷去见李家凹的族长,马上就回来!” ※※※※※ 因为有了赵九爷的這番话,傅庭筠到底沒能抵御住洗澡的诱惑,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觉得人像卸了几斤负重似的,全身都轻松了不少。然后找了方白色的帕子撕成條绑了头发,算是给舅舅、舅母一家戴孝了。 出来的时候阿森正在炸豆腐。 看见他要在脚下垫块石头手裡的锅铲才能伸到锅裡去,傅庭筠连忙過去帮忙。 阿森赶她走:“爷說了,让我做饭。” “你帮我烧火。”傅庭筠夺過他手裡的锅铲,虽然不怎么熟练,动作却很优美流畅地翻着豆腐。 阿森不得不承认她比他做的好,乖乖地坐在灶门口帮着烧火。 很快傅庭筠就做出了两個菜,问阿森:“九爷是喜歡吃擀面,還是喜歡吃饼?” “元宝哥做什么爷就吃什么!”阿森想了想,“不過做饼的时候吃得多一些。” 看赵九爷那個样子也不是挑剔的人。 傅庭筠开始和面,对阿森道:“你也好好洗洗吧!据說从這裡到西安府還有七、八天的路程呢!” 因为想到這水一條小黄鱼一桶,她有些心虚,用了两桶水,留了两桶。 阿森有些扭捏地道:“還是留给爷用吧!” “我們留一桶给爷好了!”傅庭筠极力地鼓动他。 這样,這水也不算是她一個人享受了。 大家都有份,她心裡也觉得踏实点。 阿森身上臭哄哄的,又架不住傅庭筠的劝,磨蹭了半天,最后和傅庭筠合力抬了桶水去了厢房,在那裡洗了個澡。 待他出来的时候,傅庭筠已经烙好了饼,在做鸡蛋冬瓜汤。 “九爷還沒有回来嗎?”他顶着湿漉漉的头发问道。 “還沒呢!”傅庭筠擦了擦额头的汗,“還早,我們再等等。要是等会再不回来,你去看看!” 阿森自然沒有异议,问她:“姑娘换下来的衣裳呢?我先去洗衣裳去!” 傅庭筠冷汗直流。 她换下来的衣裳裡面還有她贴身穿的……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她想到水已经用了三桶,忙道,“再說,也沒水了!” 阿森嘻嘻笑道:“我留了半桶水。” “還是阿森能干!”傅庭筠夸他,让阿森帮忙把做好的吃食端到堂屋的方桌上。 赵九爷回来了。 傅庭筠忙迎上去:“李家凹的族长沒有說什么吧?” 七爷收留他们,毕竟是沒有经過族长同意的。 “沒有,”赵九爷随意地道,“就是问了问我們的情况。” 傅庭筠松了口气,让阿森打水给赵九爷洗手吃饭。 赵九爷把手浸到水裡,却想着刚才李家凹族长的话:“……把你们家小姐送到了西安府,你也算是完成了故主所托。她一個女子,总归是要嫁人的,你不妨考虑到我們李家凹来落户……” 有件事向月下枫叶舞道歉! 昨天给你加精华的时候不慎点了刪除……然后就悲剧了……非常的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