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狭路 作者:吱吱 土路的尽头就是东安村。 他们走进去的时候静悄悄的,沒有一点声响。 “看样子也都逃荒去了。”傅庭筠低声道。 “像李家凹那样的村子毕竟是少数。”赵九爷不以为意地道,“大多数的村子都沒有他们那样有利的地势。” 傅庭筠点了点头。 阿森已找到了落脚的屋子:“爷,您看我們歇這裡行不行?” 两人走了過去。 黑漆镶着铜环的大门,石块砌成的高墙,进去是個大院子,三间的正房全是砖瓦房,穿過正房,后面還有個小一点的院子,三间的厢房,厢房后面是天井,厨房。很气派。 “我們就歇在后面的厢房。”赵九爷满意地点了点头。 這样有人闯进来,隔着两個院子一间正房,他们也有应变的時間。 阿森高声应喏,把厢房的东间收拾出来给傅庭筠住。 傅庭筠看见厢房前的院子一角枯死的葡萄架下有石桌石凳,道:“九爷,我們就在外面吃晚饭吧?”赵九爷对這些细节都不是很讲究,她也只是招呼一声,說完拿出吃食开始摆放。 赵九爷神色一凛,突然转身朝外走去,不過两三步就到了正房堂屋的后门。 傅庭筠大吃一惊,赵九爷的身影已消失在了正房的堂屋,随后就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阿森从东厢房支开的窗户探出头来。 傅庭筠放下手中的碗筷就出了院子。 他们在路上遇到的那個黑红脸膛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過来,此刻正倒在地上,被赵九爷扣住肩膀,那面目娟秀的妇人拉着孩子跪在一旁苦苦求饶:“……只是看着這院子的围墙最厚实,想必最安全,這才进来的。我們這就走,這就走,求壮士高抬贵手!”一边說,一边按着那孩子给赵九爷磕头。 傅庭筠看着心裡很不舒服。 何必拿着孩子做筹码! 可见這对夫妻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悄悄地退了回去,和阿森碰了個正着。 “怎么了?”阿森问她。 “沒事!”傅庭筠道,“有人也看中了這院子,九爷正和他们交涉呢!” 阿森沒有起疑。 傅庭筠道:“东厢房都收拾好了?要是收拾好了就准备吃饭。” “早收拾好了!”阿森笑嘻嘻地道,赵九爷大步走了进来,“阿森,再去找间屋子。我們换個地方住!” 阿森一句多的话也沒有问,高声应了声“好”,就要出去。 赵九爷却道:“从后门走!” 阿森眼底闪過一丝困惑,但還是很快就转身出了后门。 傅庭筠忙收拾吃食:“九爷,我們要把地方让给那人住嗎?” “不是!”赵九爷道,“還是小心谨慎一点的好。” 傅庭筠对他的决定自然是深信不疑,很快将东西收拾好了。 阿森也回来了:“隔壁第三家也挺不错的,就是小了点。” 赵九爷沒有說话,朝着傅庭筠使了個眼色,推了小推车,傅庭筠跟在他身后,去了阿森說的那一家。 折腾一番吃完晚饭,已是繁星满天。 阿森叹道:“明天又是一個大晴天!” “沒想到你還懂星象。”傅庭筠很喜歡和阿森說笑。 “是爷告诉我的。”阿森望了一眼沉默不语地坐在那裡吃馒头的赵九爷,“爷還知道织女星在哪裡,牛郎星在哪裡。玉成哥還会讲织女、牛郎的故事。” “那你听說過嫦娥奔月的故事沒有?”傅庭筠笑着问他,“要不要我讲给你听?” “我当然听過。”阿森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玉成哥還会讲《单刀会》呢!你知道《单刀会》嗎?是讲关二爷的故事,可好听了。要不,我讲给你听听?” 傅庭筠哈哈大笑,随即暗叫一声“糟糕”,九爷对他的事讳莫如深,她這样和阿森說他的同伴,他会不会生气啊! 眼睛就朝他睃去。 他静静地坐在那裡,微笑着望着他们,清亮的眸子如身后夜空中那满天的繁星,璀璨而静谧,让人一眼望去,心就随着他变得安宁起来。 傅庭筠一下子呆住。 ※※※※※ 半夜,傅庭筠被阿森推醒:“姑娘,醒醒!” “出了什么事?”为了方便,她這些日子一直是和衣而睡。 “爷听到马蹄声。”月光下,他的小脸绷得紧紧的,“怕是有土匪掠村!” “怎么会這样?他们难道也不用個探子?這村子裡的人早就跑的沒影了!”嘴裡啰嗦着,手脚却一点不慢,很快穿了鞋,随着阿森跑出了东厢房。 赵九爷皱着眉头站在院子裡,看见傅庭筠和阿森,指了院子东北角的一口大水缸:“你先躲一躲!” “怎么躲?”那水缸早就沒水了,而且早就破了個大缺口。 她支起耳朵,夜空中安静如昔,什么声响也沒有。 赵九爷轻轻松松地把水缸倒扣在了地上:“你藏到水缸裡。”然后吩咐阿森,“把姑娘的包袱、水囊和馒头都拿過来,一起藏在水缸裡。” 傅庭筠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說什么好。 阿森应声而去,很快将赵九爷說的东西都拿了過来。 “你用包袱垫了坐在地上,”赵九爷說着,掀开了水缸的一角,示意她快钻进去,“我不来,你不要出来。听清楚了沒有?”最后一句,问得严厉。 傅庭筠连连点头,笨拙地爬了进去,阿森把水囊和馒头、烙饼都塞了进去。 赵九爷和阿森上了厨房的横梁上。 逼仄黑暗的空间,寂静无声的环境,時間也变得缓慢起来。 傅庭筠有些害怕。但出于对赵九爷的信赖,她一动不动地猫身藏在水缸裡。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有火光地从水缸破缺的地方射进来。 “赵九,我知道你在裡面,”一個粗犷的嗓门大声地喊道,“有缘千裡来相会,无缘见面不相识。你我既然有缘见面,你我之间的帐,是不是该算一算了?我可是做梦都梦到你呢!”话說到最后,已是阴恻恻让人不寒而栗。 不是說躲马匪嗎? 怎么躲出赵九爷的仇家来? 傅庭筠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偏偏她躲在缸裡什么也看不到,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冯老四,我也一直想找机会把你我之间的帐算一算,”宁静的深夜,赵九爷声音缓缓响起,渐渐离傅庭筠越来越近,“既然你今天這么有雅兴,那我們就好好地算一算好了!”她知道,赵九爷已经走了出来,站到了院子裡,“不過,我要是沒有记错的话,你曾经說過,說话也好,吃饭也好,都是靠拳头的。我想,我們今天不妨用拳头来算算帐好了!”接着,傅庭筠就听见“砰”地一声,男子的怒吼声,马匹的嘶鸣声,還夹着女子惊恐的叫尖声,纷乱地响起,一片喧嚣。 赵九爷看见站在冯老四身边的那個娟秀的面孔时就知道,他今天只能大开杀戒了——這妇人见過傅庭筠,冯老四知道他還带着妇孺孩子,定以为是他的家人,恐怕会千方百计生擒了和他谈條件,到时候就麻烦了!至于這妇人怎么会和冯老四在一起的,他一点兴趣也沒有。 他身如闪电,提着齐眉棍直奔冯老四而去。 冯老四沒想到赵九爷一边說着场面话,一边朝他奔来,忙策马后退。 缰绳勒得很紧,马嘶鸣了一声,赵九爷已一掌按在了马头上,那马哼也沒哼一声,轰然倒地。 冯老四大惊,在赵九爷的手按在马头上时就知道這匹马在劫难逃,沒等马倒地,他从马背上跳下,“锵”地一声拔刀,护在了胸前。 谁知道赵九爷根本沒有理他,而是手指一扬,空中骤然间划過一道灿如流星的白光。 “這是我第二次杀女人!”赵九爷喃喃自语,站在冯老四身边的妇人猛地瞪大了双眼,在火把的照耀下,鲜血慢慢从脖子上浸出来…… 所有的人都策马朝后连退了几步。 那女人瘫在地上。 “赵九爷的柳叶刀,果然是名不虚传!”冯老四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妇人,脸色变得很难看,“我也用刀,不過,我用的是大刀!”說话间,雪亮的刀锋如波浪般向赵九爷涌去。 赵九爷朝后退了一步,齐眉棍挡在了面前。 波浪瞬间退去。 齐眉棍断成了两截,一半“嘭”地一声落在了地上,另一半還握在赵九爷的手上。 冯老四眯着眼睛望着赵九爷,一跃而起,以泰山压顶之势朝赵九爷劈去。 赵九爷举起剩下来的半截齐眉棍迎了上去。 “啪嚓”一声,齐眉棍又从中间裂开,冯老四却像踢到了铁板似的,在空中连翻几個跟斗落地,身子却一晃,连连后退了几步才站稳。 赵九爷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他還是第一次正式和冯老四交手,两招之内,冯老四展现了一柔一刚两种技艺,可见武功已练得刚柔并济,已达大乘。 他捏了拳诀。 冯老四扑了過来。 冷凛的刀光结成层层的網,把赵九爷網在了其中。 赵九爷缓缓地出拳,东一下西一下的,拳风所到之处,網立刻破裂。 冯老四冷哼,破裂的網重新补上。 渐渐地,赵九爷出拳越来越快,冯老四结網的速度越来越慢。 突然“当”地一声脆响,冯老四飞身后退。 地上散落几片银白,像破碎的月光落在地上。 冯老四脸色苍白,手握着失去了刀刃的刀柄站在那裡,嘴角有殷红的液体流下来。 加更啦! 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