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雨 第3节 作者:未知 进了屋,王师傅把小区的门禁卡和进门的密碼都交给夏郁青,“夏姑娘,剩下的就只能請你自便了,我晚点還要接人,這会儿得走了。” “我還想請您帮個小忙。” “你說。” “手机可以借我用一下嗎?我想跟周老师报個平安。” “做事很周到。”王师傅不由地夸了一句,他掏出手机,直接从通话记录裡回拨了周潜的电话,递给夏郁青。 夏郁青简短汇报了自己的情况,郑重同周潜道谢,周潜让她自己先住下来,過阵子有空了,他過来看看。 夏郁青把手机還给王师傅,“今天真是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這就我工作嘛。”王师傅走到门口,又补充道,“這裡的东西你随便用,要是缺什么可能就得自己添补点儿了。” “好。谢谢您!” 王师傅走后,夏郁青靸着過大的拖鞋,在空屋子裡转了一圈。 沒有想到這房子這么大,楼上楼下一共三层,房间多得数不清。大部分房间家具齐全,但都积了一层灰。 夏郁青替人感到心疼:這么好的房子沒人住,也太可惜了。空房子沒人气,老化得很快的。 厨房也很大,快要抵她老家的堂屋了,同样灶具齐全,還盖着沒撕下来的保护膜。 家裡一般烧炉子烧土灶,夏郁青沒用過燃气灶,研究了一会儿,试着旋转按钮开火,不知是方式不对,還是沒有气,沒点着火。 好在她在橱柜裡发现了全新未拆封的电磁炉,照着說明书,她成功将其打开。 烧水的时候,夏郁青洗了块抹布,先去擦拭餐厅的餐桌和椅子。灰重,她擦了三遍才算干净。 她拆开泡面桶,注入热水,拿叉子尖儿穿過去固定,端到餐桌上。 等面泡好的几分钟裡,她一手托腮,仰头看去,飞碟形状的吊灯,新奇又漂亮。 肘下的這张餐桌不知是什么木料的,只感觉特别名贵,伸手摸上去温润极了,沒有一根毛刺或者钉子。 而且餐桌面积好大,够坐十二個人吧,挤一挤十五六人也能坐下。 老家是方桌,逢年過节都沒她上桌的空间,她通常都是单独搬個方凳坐在一角,离桌上的菜远远的。 一会儿,面泡好了。 滚烫的咸汤下肚,夏郁青莫名有点热泪盈眶。 等吃完泡面,夏郁青又在屋裡逛了一圈,在一楼角落的一個封闭小隔间裡,发现了拖把和扫把。 她原本想将上下三层都打扫一遍,但只做完了一楼的清洁,就已累得直不起腰了。 只能作罢,剩下的留着明天继续。 浴室的花洒,夏郁青捣鼓了半天也沒让它出来热水。 好在她身体素质好,在家裡也常常洗凉水澡。 沒有香皂,只能随便冲了冲,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洗衣粉也沒找到,脏衣服只得先放着,她打算明天一早就再去趟超市。 楼上楼下加起来一共四個卧室,都只有床垫沒有床单被褥,而且灰重,不知道能不能睡。 客厅裡的皮沙发夏郁青倒是已经擦過了,她在那上面躺下,舒服得仿佛陷下去。 凉凉的触感,像是夏天洗過澡之后,从院子裡吹来的凉风。 躺了沒一会儿,困意袭来。 赶在阖眼前的最后一刻,夏郁青霍地爬起来,拿起一旁的书包,从中翻出自己的日记本,垫在沙发扶手上,借着落地灯柔黄的灯光,写下今天的日记。 陆西陵至今单身,不能不說很大一部分是拜他妹妹陆笙所赐。 他沒见過比陆笙更烦人的女孩子,金枝玉叶娇生惯养,大学毕业了不找工作也不去留学,一会儿想做自己的潮牌,一会儿开剧本杀馆,一会儿又开始捣鼓什么年轻态的新型白酒鸡尾酒……钱源源不断地给她贴进去,折腾至今屁都沒做出来。 那钱他扔进水裡還能听個响呢。 而陆笙身上的脾性,凡有十分之一表现在其他女人身上,陆西陵都会觉得窒息。 可他们這圈子,多的是跟陆笙同样的千金大小姐,只是骄矜程度轻重不同。 除去這些,還有一些走学术事业路线的独立女性,陆西陵情理之中、顺理成章又无一例外地,跟人处成了合作伙伴。 陆奶奶很急,說二十六岁大的人了,只高中时候疑似谈過一個女朋友,是不是有点儿不正常。回头就說陆爷爷,都怪你逼孩子继承陆家事业,好了吧,敬业過头了,我看西陵看财务报表的眼神都比看女孩子热情。 陆奶奶开始给陆西陵张罗相亲,模样姣好、才品出众的挨個推到面前去,陆西陵不胜其烦,对婚恋一事直接从“暂时沒兴趣”变成了“您再這样我再也不会回家吃饭了”。 而就這样一個人,陆笙這两天听来一個爆炸新闻:陆西陵疑似在清湄苑藏了一個年轻女人。 陆奶奶一听,還能有這样的喜事儿? 很想把陆西陵叫回来问询,又怕惹人反感,便先派了人,偷摸调查是哪家姑娘,动静不敢太大,担心打草惊蛇。 可陆笙是藏不住事的性格,晚上吃饭的时候,一個劲儿地瞅着对面的陆西陵,笑得阴阳怪气。 “你笑什么?” “我笑了嗎?” 陆西陵冷冷瞥她一眼,“你最好有屁快放。” “哥你脾气這么差,真难为有女人忍得了你……” 陆西陵敏锐捕捉重点,“谁?” 陆笙失言捂嘴,急慌慌地和奶奶交换一個眼神。 這一切陆西陵都看在眼裡,他抽了张餐巾纸,缓慢地擦了擦手指,“奶奶,我說過我不喜歡有人自作主张干涉我的私事。” 他這是要下桌的意思,陆奶奶忙說,“我們也不是故意去探听的,但外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什么传得沸沸扬扬?” 陆笙飞快說:“你在外头金屋藏娇。” 陆西陵蹙眉,“我?” “对啊。清湄苑,那儿不是有你的一套别墅嗎?” 陆西陵点一点陆笙,“限你三句话把這事儿解释清楚。” “我解释?”陆小姐一脸匪夷所思,“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那就說你知道的。” “……有人說,你一直空置的清湄苑的那套房子,最近频繁有女人进出,還是個很年轻的女人。” 陆西陵皱眉稍作思考,大致明白過来是怎么回事儿。 他站起身,“你们先吃,我打個电话。” 陆西陵穿過后门走到后院去,给周潜打了個电话。 “那個资助的学生,你把人放哪儿了?” 周潜說:“清湄苑——怎么了陆总?” “你說怎么了?” “……您不是叫我自己看着安排嗎?” 陆西陵声音不冷不热,“听你意思是觉得自己安排得很好。” 周潜笑說:“清湄苑离大学城近,我想着那地方交房以后就一直闲置,您最近也沒有要使用的打算,就先把人安排過去暂住了。” “她還住在那儿?” “在。我叫她住到开学。” 這一個月来,周潜去那儿看過两次,但很不巧,夏郁青都不在。要不是她的东西還在那儿,他都以为人已经搬出去了。 第二次去,他给夏郁青留了個條儿,叫她看到以后给他打個电话。 晚上他便接到了夏郁青的电话,還是一串座机号码,明显是哪裡的公用电话。 夏郁青說她白天在打工,所以不在家裡,交代了近况,又說還有十来天就开学,到时候她就会搬出去。 听完周潜說的话,陆西陵念头陡起。 他打算過去瞧瞧,是什么样的人毁他清誉。 第3章 夏郁青从網吧步行回到清湄苑。 早上八点,空气裡還残余几分清凉水汽。 她身上一股網吧裡熏出来的浓重烟味儿,进屋之后先冲了個澡,洗干净衣服,拧到不再滴水,晾晒在生活阳台上。 然后进了厨房,先把水烧上,一边哼着歌,一边走进后方的花园裡。 陆西陵在门口临时给周潜发了條微信消息询问门锁密碼。 解锁进屋,一眼望去依然和刚交房时一样空荡整洁,不像是有人居住,只除了餐桌上有一束花,白色百合掺杂粉色康乃馨。 康乃馨是陆西陵最厌恶的花。 陆西陵蹙眉走過去,到近处才看清,那插花的“花瓶”,实则是一個大瓶装的可乐瓶子剪的。 餐桌上放了一本书,《偷书贼》,中间夹了张纸。 顺手翻开,横线纸张,像从本子裡随意扯下的,边缘参差。 那上面拿工整隽秀的字迹,誊抄着申請国家助学贷款的流程。 “未成年人须提供法定监护人的有效身份证明和书面同意申請贷款的证明”這一句,被圈出来打了一個x。 指尖微松,书页滑落,翻回了扉页。 黑色钢笔墨迹的三行字—— 赠夏郁青: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