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哪裡好
可天总会亮的,還是要面对现实。
陈予怀和林骁面对面坐着吃早点,气氛沒有想象中那样剑拔弩张,陈予怀却有些心虚,愈显拘谨。
大概荒唐一夜,還沒从艳梦中挣出来,却要面见长辈的缘故。
只两個人,林以宁不在,她一大早就跟着韩文述走了,临走前他還在床上,她凑過来俯身亲他的脸,轻声不舍问他:“你什么时候走啊?”
他拉過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软香细腻,惹人眷恋:“你想我什么时候走?”
林以宁:“說得好像我让你不走你就不会走似的。”
他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過,倒是可以强迫他,但那不是她希望的。
陈予怀笑了笑,沒回答,内心忍不住想,如果她开口,他想尽一切办法也会留的。
“你可以說說看。”他說。
林以宁摇头:“算了,走之前记得告诉我。”
他知道她不会提“你留下来陪我”這种要求,就好像她知道他不会为了谁去违背准则也不会要求他這样,哪怕只是调情的话,說出来都觉得冒犯。
太了解了就這点不好,太清楚彼此的底线在哪裡,沒了试探的乐趣,也就少了很多暧昧和悸动。
“公司不忙嗎?”林骁问了句,把他溢走的神思拉回来。
林叔叔脸上沒什么情绪,仿佛就是随口一提。
“還好,不需要我时时刻刻盯着。”陈予怀语气很谨慎,长這么大在林骁面前都沒這么拘谨過。
他不是個严肃的长辈,但這会儿脸上丁点表情都沒有,让他觉得有些不安。
也是了,在人家爸爸眼皮底下闯进女儿的房间留宿一整夜,爸爸還不太同意两個人在一起,换做自己大约也不会有好脸色。
应该的。
林骁点头。
长久的沉默。
“我在镜湖边买了一套独栋的小别墅,前段時間我把房子装修了,一毛說她喜歡院子和露台,但這個季节沒办法修整花园,等明年开春我帮她把蔷薇和月季种上……我沒有别的意思,如果能顺利在一起,就当做婚房,如果不能,我做哥哥的,也希望能送她一份像样的礼物。”陈予怀抬头,看了眼林叔叔,“我很喜歡以宁,想和她长久地在一起,這话我准备了很久了,但一直沒机会和您說,现在以后,都不变。我條件還可以,我爸妈的公司有我一些股份,我自己的公司经营状况也良好,我和她很契合,我們从小就彼此照顾,彼此了解,關於感情的事,我慎重考虑過,如果沒有她,大概也不会是别人了,希望叔叔能成全。”
他略略颔首,身姿端正,语气和态度都极恭谨,林骁看着他长大的,就沒见他說過這么长的话。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慢吐出来,撩着眼皮看对面的人,這小孩已经长這么大了,站起来比他還要高半個头,肩宽体阔,是個男人模样了,他从小生得成熟稳重,现在越发内敛深沉,他听過他生意上的一些作风,生意也见人品,他并不像看起来那么斯文,手腕强硬,不留余地,出手向来快且狠,這样的女婿,他本该欣慰的,可大约人对无法掌控的东西,本能会生出抵触,他一直希望一毛能找個老实本分的孩子,家境差一点,人笨一些,都沒关系,以后有他在,总能提点着些,陈予怀這样的,一向不在他考虑范畴。
心思太重,头脑太好,但凡他有些歪心思,一毛只有受伤的份儿。
這会儿看他這样忐忑,忍不住又怀疑是自己太小人之心,爱子心切人之常情,太执着了反而伤人伤己。
他一瞬间有些看开了,昨晚得知他来a市還留在一毛房间裡那股恨不得把這明目张胆的狗崽子踹河裡喂鱼的心情都淡了。
好一会儿,他才几不可闻地叹口气:“别這么看着我,像是我棒打鸳鸯似的。”
過了這么久,林以宁该冷静也冷静過了,他也该冷静了。
感情的事,即便做父母的也不合适多插手,既然一毛喜歡,他再不情愿也该试着祝福,更何况林以宁天天在他耳朵边叨叨小鱼有多好,念到现在也沒消停,他虽然一句也不认同,但那份喜歡他是体会到了。
算了。
“我就這么一個女儿,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我不求你能待她比我好,但也不能差,是不是?”
陈予怀点头:“我努力向叔叔看齐。”
林骁“啧”一声:“我就烦你這种张口就来,什么都敢答应的。”
陈予怀苦笑:“林叔叔,其实我是個特别谨慎的人,哪怕有十成的把握也不会把话說太满。但我和以宁這件事,我希望您能看到我的态度,我答应的事,就会尽全力去做。”
林骁沉默片刻,正了正神色:“行了,不扯些沒用的了,倒真显得我不是东西。留下来待几天吧!她想你想得整天跟我闹。”
陈予怀忙点头:“是。”
“待会儿我让老杨安排個房间给你。”
“……好。”
“我爸跟你說什么了?沒为难你吧?”林以宁捡了空,紧张兮兮地打电话问。
陈予怀坐在阳台上开了笔记本处理邮件,把手机搁在一旁:“沒說什么,让我对你好。”
林以宁大约是搞不懂老爸的行为逻辑,沒好气道:“瞎操心,我又不是小孩,你要是对我不好,我又不是沒长手沒长脚。”
陈予怀低笑:“那我对你好嗎?”
或许是林叔叔的态度比他预想要好很多,這会儿情绪颇放松。
林以宁愣了下,還真說不上好不好,好像他干什么她都挺喜歡。
老爸說她盲目也不是沒有道理。
“好啊!”她随口答着。
“哪裡好?”陈予怀倏忽拿起手机,好整以暇坐着,“說說看,我加强一下。”
“哪裡都好。”林以宁其实是被问住了,答不上来,“哪有你這样刨根问底的。”
“镜湖边的房子,我跟你提過一次,已经装修差不多了,但明年才能住,等回南临带你去看看。”他仿佛不想为难她,转了话题。
确实提過一次,闲聊提的,他說镜湖那边有套别墅不错,是现房,只是改造装修麻烦些。
她当时說了什么已经忘了,因为沒太在意。
“真买了啊?”
“嗯。”
“什么时候?”
“大概你說想要什么房子之后沒多久。”
好早……
“我都以为你那时候沒多喜歡我。”林以宁沉默着感慨了下,然后才嘟囔道。
明明沒多久前的事,恍惚觉得是上辈子。
她转念一想,忍不住又說:“现在也不知道你到底多喜歡我。”
溺在爱河裡,快要溺死了,還是忍不住多抓住一点,多確認一下。
或许爱情就是一种无聊的游戏。
她忍不住轻笑了下。
陈予怀听出了她语气裡细微的埋怨,大概是觉得他情绪太不外露,让她忐忑猜疑那么久。
“喜歡,所以不敢轻举妄动,時間久了就变成一种病,开始分不清什么是正常的社交距离,什么是非分之想,你太小,我虚长你几岁,性格和脾气差异又大,你对我很信任,我怕我误导你。”从感情变质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逐渐对分寸失去把握了。
或许是出自本能的自我保护,不能靠近,就只好先远离。
林以宁听完觉得有些惆怅,又觉得他的顾虑好像沒什么問題,她对他的依赖和盲从几乎是天生的。
上学时候也很多年轻小情侣,躲在角落裡偷偷接吻,或许也做過更私密的事,那时候年轻,觉得世界就在脚下,爱情纯粹而高尚,可以为之粉身碎骨,不觉得可怕,只觉得美而壮烈。
她那时候沒什么叛逆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但如果小鱼亲吻她,把她堵在某個角落问她愿不愿意和他交往,大概她是沒有丝毫抵抗力的。
大约会忐忑,也会犹豫,但最后一定会投降。
会做什么呢?
应该和别人一样,牵手、拥抱、接吻。
或许不会上床,但会一起做很多情侣会做的事,她其实一直都是個渴望纯粹且炽热的感情的人,亲情、友情、爱情,都渴望有人会不遗余力地爱她,她也会报之同样。
如果是那样的话,很难不被注意吧!
如果那时候被发现了,老爸何止会带她走,直接搬家换居住地都說不定,临走前說不定還会揍陈予怀一顿,谁让他是哥哥呢!
“我爸就不喜歡你這一点,思虑太重,很容易变态的。”林以宁闷闷地說,“哦,你确实也挺变态。”
陈予怀愣了片刻,想明白她說什么,忍不住笑:“不是挺喜歡的嗎?”
說完,自顾自地接了句:“让你說我对你哪裡好支支吾吾說不上来,不会就喜歡睡我的时候吧?”
隔着屏幕,害臊也看不出来,林以宁捂着脸,逞强道:“是啊,你特别好睡。”
陈予怀意味深长地“哦”了声:“荣幸。”
有人找她,林以宁挂了电话,陈予怀对着笔记本出神,想起昨晚她半梦半醒着钻进他怀裡,牙齿咬在他颈侧,手臂攀在他的背,她隐隐啜泣着,叫他:“哥哥……”
他神经紧绷,从睡梦中惊醒,呼吸都不大平稳了,握住她胳膊,阻止她像考拉攀附桉树一样的勒他:“宝贝,做梦了?”
她清醒了,松手擦了擦他脖子的痕迹,带着未消散的哭腔和浓重鼻音:“被你做出心理阴影了。”
他有片刻的犹豫,认真问了句:“真的嗎?”
有那么一刻,真的怀疑自己太過火。
她把额头抵在他胸口:“……假的。”
他松了口气,亲了亲她的发顶:“那你舒服嗎?”
她羞于回答,胡乱“嗯”了几声,把被子盖到他头顶,催他睡觉。
想到這裡,陈予怀忍不住笑了下,敲了下蒋言,让他把自己年底到明年上半年的安排都整理一下。
林以宁晚上才回来,得知老爸让杨叔给陈予怀安排了另外的房间,顿时看老爸都不自在了,偷偷跟陈予怀說:“我爸這算不算自欺欺人?”
三個人在酒店顶楼的餐厅吃饭,落地窗外是城市夜景,陈予怀正瞭望夜色,被林以宁附耳說了一句,顿时坐直了,余光看向林叔叔,察觉到对方应该并沒有听到,才暗暗吐出一口气,桌子底下的手捏了下她手心,提醒她收敛点。
林以宁看他這么拘谨,反倒起了兴致,低声又說一句:“我晚上偷偷溜去你房间。”
陈予怀:“……”
林以宁看他背都挺直了,继续撩拨:“好像偷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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