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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档1995 第4节

作者:未知
江心远和江连忠的人生完全不同,78年恢复高考之后江心远一跃成为了知名学府的高材生,又出国留学,和黎家大小姐成婚之后一直生活在這样的氛围裡,他和江连忠两個人的角色早就对调,现在已经是他反過来帮衬大哥,不過這也是他唯一的亲人,往日裡帮衬的钱也不算多,给個十万八万做小生意而已,這点钱对黎家不過是九牛一毛,并不在意。 江心远也瞧见兄弟两人走過去了,喊道:“黎江?你過来一下。” 黎江撇嘴,他不是很喜歡這個无能的大伯,但是江心远喊他也只能過去,半路转了身往书房走。 黎舟走了两步,在楼梯拐角处站在那听。 托江心远开着书房门的福,裡面說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传過来,黎舟听了個大概,不過只是问好一类的话,倒是沒什么值得在意的。 黎舟倚着墙躲着听,江心远一直都是坦荡荡正人君子的形象,书房也跟沒有任何秘密一样,家裡的亲人也好,公司的亲信也好,谁来了都可以进去,他也不在意讲什么被人听到。当初也是江心远让他去书房帮着拿一份文件,黎舟才“无意”中看到了孤儿院回给他的那封感谢信——江心远捐赠了那么多东西,孤儿院自然郑重对待,书信摊开,提笔第一页写着的就是黎舟的名字。 可真是太巧了。 书房裡的话還在继续,江连忠這次大概得了不少钱,一叠声的感谢都落在了侄子身上,努力夸奖道:“黎江又长高了,打球好啊,运动长得高!還买了這么多颜料哪,這是准备学画画了?這個也好,跟你妈妈一样,将来以后当大画家,心远還是你们教育的孩子好……” 江心远不耐道:“行了,這次钱给你了,不要再乱花,孩子的教育提高一些,转学的事你也不用操心了,我会去处理,你自己也应该用心一些。” 江连忠道:“是是是,我回去一定管好那個臭小子,他考不好都对不起你這個叔。” “你怎么還是搞不明白,念书是给自己念的,对不起我什么,对不起的先是他自己!” …… 楼下有人端茶上来,黎舟抬眼瞧见,闪身上楼梯走了两步,慢慢回了自己房间。 黎舟房间收拾的简单清爽,外间有一個小书房,放着书桌和一部老式笨重电脑,這会儿用的多是局域網,網上也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黎舟一连几天也都沒打开它,跟后世各类轻薄高效的电脑比起来,這台老爷机慢的像是老牛拉破车,实在不敢恭维。 书桌上還放着几本订阅的杂志,是吴阿姨替他们拿上来的,這份儿是黎舟订的电影杂志,他坐下来随手拿起翻看了下,看了沒两页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紧跟着房门被敲响了两下,黎江探了头进来:“哥?我能进来嗎?” 黎舟:“……” 黎舟:“你下回等我答应了,再进来。” 黎江哦了一声,看他招手這才走进来,手裡端着杯果汁,“吴阿姨刚榨的果汁,我在楼下喝完了,這杯给你。刚才渴死我了,大伯一直在那念叨,可真烦人。” 黎舟道:“他做生意又亏钱了?” 黎江撇嘴:“可不是,坐在那說的话我都会背,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他挨着黎江坐下,跟他說悄悄话,“哥,你不知道這次他不光是沒钱了,江彭亮也出事儿了。” 黎舟愣了下,“江彭亮?他又出什么事了?”江彭亮是江连忠唯一的儿子,即便出了事也只是嘴巴上教训,一根手指都不舍得碰,江心远也颇为偏爱這個侄子,大概是他自己的孩子沒有机会姓江,拿着江彭亮一直当江家传宗接代的唯一人选一样培养,只是烂泥扶不上墙,江彭亮這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罢了。 “江彭亮這次在学校考试成绩作弊,牵扯了好几個老师,闹的有点大,在原来那個学校待不下去,求着要转学来咱们学校。”黎江老大不乐意,“我一点都不想他来,瞧见他就烦。” 黎舟记得江彭亮這人最后還是转学過来了,不過他印象不深,他开学之后读了高一,跟初中部是分开的。而上一世的黎江因为腿伤两年沒有再回来,一直留在外公黎老身边,等再回来的时候,对谁都一样黑着脸,见了江心远也是要吵起来,更别提江家的其他人。 黎江念叨半天沒得到回应,不高兴地去拽他衣袖:“哥,你說呢?” 黎舟都沒听到弟弟抱怨了些什么,眨眨眼道:“你說的对。” 黎江就笑起来,耸着鼻尖得意道:“我就說,你肯定向着我!” 黎舟也笑了。 黎江腻腻歪歪還要拿小脑袋蹭過来,黎舟被他拱得有些热,伸手把人推远点:“一身汗,去洗澡。” 黎江自己低头闻了一下,他下去打球来着衣服汗湿了一遍又晒干,這会儿确实有些味道,不過他又最后蹭了黎江一下,嘟囔道:“大哥是香的。” 黎舟忍不可忍,想拽他衣领,男孩灵活转了個圈笑嘻嘻地跑了。 *** 随着距离七月底的時間越来越近,黎舟的心情都有些沉重起来。 他沒有阻止弟弟外出,意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他只能小心提防。 黎江這几天很快乐,他找了许多画材店,终于把想要的那些都找齐全了,精心打包成两份礼物准备生日那天带去别院送给母亲黎曼。 因为最后几支油画棒是在黎江他们就读的中学附近画材店买到的,黎江心情不错,還特意請大哥一起吃冰。 “哥,我跟你說,這家的刨冰最好吃了,這会儿学校放假他们都关门不做生意,老板认识我才特意做一份儿,一般人都不卖给他。” 黎舟对吃冰兴趣不大,這几天神经紧张,他眼底都浮出淡淡的青色。 刨冰店裡的冰不足了,還需要再等一阵,黎江等不及就道:“我看旁边有卖冷饮的,哥,我去给你买瓶水先喝着吧?” 老板笑道:“小同学再买两根奶油雪糕,我這還有红豆,给你们做特制的招牌!” 黎江笑着应了,又跟黎舟道:“哥,我去旁边买两根冰棒,很快就能吃刨冰了,你等我啊。” 黎舟看到弟弟一路小跑着過去,太阳穴突突跳动。 学院路上栽种的老树粗壮,树阴裡蝉鸣不断,阳光晒的露面都要热化了,刨冰店的老板掀了纱網门帘走出来把清洗刨冰机的水泼在地上,念叨着“鬼天气這么热”,店内的一丝丝冷气被带出来,混着外面的烈日骄阳,让黎舟身上一半发烫一半冰凉。 他在店裡待不住,莫名心慌,拧眉走了出去。 周围开着的店铺只有两三间,旁边那家原本是文具店,老板为了招揽生意在路边撑了巨大的遮阳伞,把冰柜搬到马路边摆了些饮料瓶在那裡当招牌。黎江正在那顶遮阳伞下买东西,一個老头拿了几根冰棒装在袋子裡递给他,慢吞吞地给他找零钱,似乎是有所感应,黎江提着袋子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冲他招了招手。 黎舟下意识也抬手回应,但是紧跟着他的瞳孔缩了一下。 一辆满载石料的重型卡车刚从街角露出半個头,大约行驶了很久,车身上都满是厚重尘土,卡车轧過柏油马路发出的低沉轰鸣声比任何声音都让黎舟心脏缩紧。 黎江已经买好东西,手裡的零钱掉了一枚,下意识弯腰去捡。 卡车开過街心,還在直直冲黎江所在的路边而来,车痕歪歪扭扭但沒有减速—— 黎舟血一股一股涌上头顶,喉咙沙哑,喊出声之前身体就先冲了過去,也不知道身体裡从哪涌上来的一股力气让他抱住黎江的腰向后连退几步,踉踉跄跄勉力躲开!卡车头部撞過遮阳伞下的冰柜,连那個老头带冰柜一起撞飞,发出“砰”地一声闷响!這时闯祸的卡车司机才如梦初醒一般猛打方向盘,但着急调头却让卡车重心不稳,车身倾斜之下,车上的大块石料压地车身发出悲鸣,紧跟着“轰”的一声车厢侧翻,车上的石料滚落一地! 突如起来的变故措不及防,黎舟只来得及翻身护着弟弟滚到一旁的绿化带——那裡正在施工,挖了一條半米深的狭窄土沟還未来得及栽种,黎舟身体僵硬,拼命撑在黎江上面用身体替他遮挡住一切,身下是泥土混着血腥的气味,耳边是橡胶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吱嘎”声响,他只觉得血液上涌,心跳鼓动在耳边,除了把黎江死死护在怀裡這一個念头之外想不起其他任何事。 “啊啊啊——撞死人了!!” “快喊救护车——!!” “天哪,救人、快救人啊!把這些石头搬开,有人压在下面了!” …… 周围的人在喊叫着,很快就围上来不少人,警车和救护车也先后来了。 黎舟他们因为那一條浅浅的土沟得救,除了救上来的时候黎舟胳膊被石料砸伤,两人沒有其他伤势,只是他情绪绷紧,抱着弟弟的手指太過用力,好一会才被医护人员分开。 黎江看到他胳膊上、脸上都是血的样子,喊了声“哥”一下就哭了。黎舟又惊又怕,他一只手的手肘处被砸伤,弯曲变形,只能跪在地上用另一只手去摸他的腿,手指都在颤抖了:“腿有沒有,有沒有受伤……” 医护人员看到面有不忍,按住黎江的肩膀道:“你弟弟沒事,你伤的比较重,這位同学你不要再动了,得先给你止血!”她一边招手让担架過来,一边大声喊道,“有沒有跟他们一起的人在?” “有、有!”黎家的司机失魂落魄,身上都是泥土和汗水,十根手指带着血印子,显然刚才也在搬石料挖土沟救人,這会儿吓得双腿发抖。 “他们需要住院检查,尤其是這位受伤的同学,可能需要手术,麻烦跟我們去医院签字!” 司机答应了一声,很快又跑了几步冲到不远处的小轿车裡拿手机打电话去了。 医护人员又用担架抬了一個人過来,身上血肉模糊,比他们严重多了,瞧着模样是刚才文具店的老板,不過胸前依旧有轻微的起伏,人還活着。 救护车上的鸣笛声让黎舟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下,他手指动了动,反手就被旁边的黎江紧紧握住,黎江眼裡還有泪水,小脸煞白,看到他眼睛一眨不眨。 黎舟动了动脖子,扭头对医护人员哑声道:“我的伤沒事,麻烦看看我弟弟,他的腿……” 医护人员愣了下,按住了不让他再动:“你弟弟检查過了,他沒受伤,你现在什么都不要管,需要休息。” 黎舟還盯着旁边男孩的腿,黎江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掌心颤抖,“哥,你摸,我沒事,你护着我一点都沒伤着。” 黎舟這才放心了,胳膊上的剧痛席卷而来,他闭着眼睛不再說话。 第7章 一巴掌 黎舟被送去医院急救,他胳膊伤势有些严重,半边衣服上都透了血迹,看起来很吓人。 司机给江心远打了电话,又忙着去办手续,缴费,也是在心裡祈祷黎家大少爷别出什么事儿,他是陪着两個少爷出来的,不過是偷闲出去找地方抽根烟的功夫竟然发生了這样大的事情,這個责任他实在担待不起。 黎江坐在急诊室外等着,他刚被护士拽着做完检查,身上除了一点擦伤之外沒有其他的伤痕。 大哥把他护的很好。 黎江咬着唇,力量大的咬撕掉自己嘴裡的一块肉一般,眼神沉沉地看着脚下那巴掌大的一块地方。 急诊室裡有带着口罩的医护人员急匆匆推门出来,大声喊道:“病人失血過多,需要输血!” 黎江认得她,這是刚才推了他哥进去抢救的医生,连忙站起身道:“我,我可以!用我的血!” 女医生额前已经被汗湿了,头发都凌乱地黏在上面,她看了门口的男孩皱眉道:“小同学别闹,我們有规定必须从血库取血,而且你都沒有到献血的年龄吧,你们两個血型也不一定相符,护士长呢?护士长准备一下从血库调o型血备用……” 黎江挽起袖子,但是紧跟着脸色煞白,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大哥是o型血,而他是ab型。 是他沒有用。 无论是刚才车祸发生的时候,還是现在大哥躺在病房裡,他什么都做不到。 一股不甘混着愤怒涌上心头,黎江手指重重在胳膊上抓出几道血痕,力气大的指尖都泛白,他咬紧了牙齿,对自己的弱小和无力第一次有了恨意,指甲抠出了血都沒有觉察。 江心远匆匆赶来,平日负责接送的那個司机紧跟在他身边,一身衣衫尘土狼狈地紧跟着他把事情大概說了一下,“是意外,大家谁都沒想到,那车怎么就冲着路边斜撞過来了,刚才警方那边也来人說了下,說是那個司机已经被控制了,司机喝了酒,本来就是通宵送货,疲劳驾驶又加上酒驾那個人的全责。他本来不该走條路的,但是滨江大道年初刚修好,路政查的严,不允许超载重型卡车通過,所以有些卡车送机才绕路過来,刚才市局裡也来人說了,出了這么大的事儿,上面责令严查。” 江心远步履匆匆,“他们伤的怎么样?” “小少爷沒事,石料掉下来的时候大少爷冲過去护着他滚到路边的土沟裡了,就是大少爷的胳膊骨折,人也失血過多,還在抢救。您不知道,大少爷被救了之后還护着小少爷,两個医护人员才掰开他的手……” 江心远脸色难看,打断他道:“不是說今天去图书馆嗎,怎么会突然去学院路那边?” 司机为难道:“這,這是因为小少爷說要去买画材,已经找了几天了,总有一两种沒找到,凑不全。” 医护人员从急诊室出出进进,黎江一直紧张地不停站起来,他也不知道此刻能做什么,一颗心揪起来不住看着病房裡,哪怕露出一個边角也努力辨认是不是自己大哥。 江心远走過来,脸色发黑,他对黎江道:“你跟我過来。” 黎江脚步僵硬地跟着他過去,走到无人的走廊处之后,江心远措不及防抬起手就狠狠抽了他一记耳光! 黎江脸颊上立刻浮起一個印子,他转過头来,沉默地看着江心远,嘴唇动了动那個“爸”字還是沒有喊出口。 江心远怒气未消,胸口急剧起伏几下,低声骂他:“這一個暑假,你怎么就不能好好在家待着?!先是出去待了半個月心野了是不是!每天玩的那些我也就不管你了,几盒破颜料,用什么不行,非得一趟趟地出去买那些才能用?!把你那些破颜料都扔了,以后也不许碰!” 黎江站在那沉默着不說话。 江心远怒火中烧,又呵斥道:“黎江,跟你說话听到沒有!” 黎江哑声道:“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 江心远還站在那教训了他一顿,眼裡看着這個儿子怎么瞧都觉得脑后生反骨一般,让他半点都不省心。他骂的再多,黎江也沒有在意,只是抬眼看向急诊室的方向,他哥還在裡面抢救。 十来岁的少年舔了舔嘴角内侧的伤痕,那一巴掌,就当是给他提個醒。 他今天有多屈辱,有多无能,這些加起来也抵不上心中对哥哥愧疚的万分之一。他保护不了哥哥,反而让哥哥因为自己伤得這么重,這一切都是因为他太弱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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