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 章
聂蓉与孟锦绣不過一面之缘,人家却還单独送請帖,她心中自然欢喜,打算好了要送点贵重的礼物去给孟锦绣。
可她翻遍嫁妆,也沒找到满意的,最后决定找個金铺去订一套别致的首饰。
冯妈妈听說她订一套三样的步摇,头簪和耳环,便說道:“要不然就一只步摇或头簪好了,也拿得出手,夫人手上银钱不多,以后哪裡都要花钱,還是省着点。”
這样一說,聂蓉也觉得是,无论府裡打点下人,還是外面与那些贵女们往来,都是不小的开支,可她手上却沒多少钱。
但就因为她沒钱,反而不能小气,若她是什么郡主县主出身,倒无谓了。
“要不然,把我那只累丝步摇给她,再去外面配一只头簪和耳环?”聂蓉說。
一旁青梅连忙道:“可那只步摇夫人戴着最好看,送人也太可惜了!”
聂蓉過去翻了翻自己手上尚有的钱财,除了不多的一些首饰绸缎外,就只有一百多两的银钱,其余什么也沒了。
犹豫好半天,她下决心道:“還是去买吧,回头把那两匹缎子当了,反正等秋天侯府会新制几套衣服,暂时用不上。”
青梅想說侯府也就给制三套衣服,她们夫人還是新妇,长得又好看,难道就天天守着那三套衣服穿么?可孟姑娘又是长公府的,還這样记挂夫人,出阁之喜,也确实得送份重礼才好……
犹豫之后,她便什么都不說了,這就是矮子扎进了高人堆,得蹦起来做人,难怪三郎要找夫人借钱,眼下夫人都得去借钱了!
孟锦绣出嫁当日,聂蓉与严辞一道過去,到长公主府上后就分开了,严辞在前院,聂蓉则被带到后院,与其他女客在一起。
喝茶时,她听见隔了道竹帘的宴厅另一边,有人在說:“李老夫人,多时不见,气色越发好了!果然是长公主有面子,竟把您老给請来了。”
李老夫人笑呵呵地回了两句,然后那人略压低了声音问:“李公還好吧?那几日我們真是跟着着急,胆都要吓破了。”
李老夫人回道:“承蒙你挂念,好着,休息了几日,现在已经能走动了。”
“哎呀,那就好那就好,遭了這一难,后面都是福气了!”
……
聂蓉听明白了,原来那李公的母亲竟然来了,她从竹帘缝裡悄悄往后面看了眼,果然见到一個年龄五十上下的妇人和一個头发花白的老夫人在說话,那老夫人身形偏瘦,也是方正脸,看起来和那李公還真有几分相似。
李老夫人目光移向這边,她立刻回過头,不敢再看。
李公能当众骂严辞,這李老夫人若认出她,不会当众来骂她吧……
她沒严辞那气定神闲的本事,要真在這宴厅裡被骂,還不知道怎么办。
“老夫人,那边有人弹琵琶,我扶您去听听?”
隔壁传来声音,聂蓉一看她這边正中间弹琵琶的女子,立刻就看了看四周,起身穿過两座屏风去了外间走廊上。
到了走廊,青梅在她旁边道:“夫人怕什么,這老夫人年纪都這么大了,总不会像那李公那样說话的,而且她都不一定认识你。”
聂蓉心有余悸道:“她不认识我,自然有人会告诉她。”
再說那李公還不是将近五十了,這刚直性子和年龄大概是沒关系的。
沒想到就在走廊裡待了沒多久,那李老夫人竟然也从宴厅過来了,看方向還是朝她這边来。
聂蓉又想躲开,往四周看看,除非在走廊栏杆上翻過去,要不然就只能往前走,可前面却是通往前院男客那边的,她能往哪儿去?
大概,也许……李老夫人還不认识她?
她抱着侥幸让到了走廊一侧,一边盼着老夫人赶紧過去,一边在想那李老夫人又去前面干什么呢?
然后李老夫人就到了她面前,开口道:“侯夫人。”
聂蓉愣了,尽量镇定道:“李老夫人安好。”
李老夫人看着她,推开身旁丫鬟,缓缓弯腰,竟朝她深深鞠了一躬。
聂蓉大惊,连忙上前扶她,着急道:“老夫人,您這是做什么?您這般年纪,我怎么受得起。”
李老夫人正色道:“犬子性烈,无法无天,此番多亏侯爷顾念旧情,成心搭救,要不然看那祝家之事,我這全家老小都要给這孽子陪葬!老身沒办法亲自向侯爷道谢,只得让夫人代为转达,侯爷恩德,李家沒齿难忘。”
李老夫人說着眼中已湿润,此时远处有人声传来,李老夫人连忙擦了泪水转身离开,聂蓉在后面看着她远去的身影,一遍遍想她刚才的话。
青梅也一脸疑惑,问她:“夫人,這李老夫人什么意思?”
聂蓉沉默着,努力琢磨這事。
李老夫人說的祝家,就是弟弟和她說的被皇上判斩头抄家的史官吧,李老夫人的意思是,李家也差点像祝家一样了,之所以沒有,是因为严辞。
严辞做什么了,他不是因为李元淳骂了他几句,就把人抓起来了么?
想到這裡,聂蓉突然明白過来,其实要抓李元淳的不是严辞,而是皇上。
那祝大人和李元淳是好友,两人都是性子刚烈的人,祝大人是非要在国史上写皇上杀先太子、杀皇室的事,而李元淳则是一次二次骂皇上、骂朝政,皇上既然已经处决了祝大人,又怎会放過李元淳?
就在皇上要办而沒办时,严辞提前抓了李元淳,然后就闹出了那么大阵仗,最后皇上亲自下令放人才作罢。可如果皇上觉得严辞做得不对,怎么一早沒让放人,直到闹得不可开交才下令呢?
事实是皇上是真的想杀李元淳,所以才将事情压那么久,最后眼看实在无法服众,這才下令放人,又惩戒严辞,将错推给了御史台,自己倒显得贤明仁德。
外人不知道,但李老夫人看出来了,所以亲自来向她道谢。
一時間,聂蓉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
她见严辞被骂几句就抓人,甚至连书院学生也抓,心裡也犯嘀咕,一边告诉自己朝中的事不是她這种后院女人能明白的,一边又觉得他为什么要這样;到今日来赴宴,心中也是有些怯懦,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脸上笑着,心裡却在骂严辞、骂她,以致见了李老夫人都要连忙躲开,却沒想到严辞,她的夫君,冷面之下竟是這样的仁义。
這样的险招,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說不定最后就是人沒救着,反而背负骂名,让天下读书人将残害李公的罪名算在自己头上,可他却仍然這样做了。
抓书院学生那天,他忧心得睡不着,正是因为那是皇上下决定的时候,是不顾众怒下旨杀人,還是放人,全在皇上一念之间。
人心难测,這是完全算不准的,但严辞将放人的概率做到了最大:他提前抓了李元淳,在李元淳還沒做出真正让皇上龙颜大怒的事之前。
也许晚一天,当李元淳知道好友被下令处死,說不定就会对皇上痛斥狠骂,把骂严辞的那些话拿来骂皇上,那皇上便不会轻易放過他了,哪能让他在诏狱待几天就放回去?
這京中百官,敬重李公的成百上千,想救李公的人也不少,可有這番能力的沒這样的仁心,有這仁心的沒這胆量和魄力,只有他,背负着万千骂名,却做着他人想也不敢想的事,竟在天子之威下救下了李家人。
经過此事,李元淳也许会收敛一下,皇上也不会轻易下决心动李元淳了,只有严辞,還会被人刺杀,被人咒,被人辱骂。
她心疼,却又觉得他恍如天神般耀眼,有這样的夫君,哪怕让她和他一样得骂名也开心。
聂蓉沒回青梅的话,却說道:“走,我們去宴厅那边吧,我也想去听听琵琶了。”
在宴厅内待了沒一会儿,姜月過来,轻声和她說等两個时辰男方就要来迎亲了,孟锦绣让她来找聂蓉,去闺房坐一坐。
聂蓉和她一起過去,到了孟锦绣闺房。
裡面有四五個女子陪着,孟绵绣一身明艳照人的红嫁衣坐在床头,见了她,连忙說道:“蓉姐姐,好久沒见到你,你這些日子還好吧?”
這些日子确实出了不少事,她离开马球场那天是那样的情形,后来就是各种流言蜚语和谣言,再之后又碰到严辞抓人,似乎她還能好好参加這婚礼都是难得。
聂蓉刚刚因为琢磨透了李家的事,心情格外好,此时也满面春风,和孟锦绣說道:“当然好,上次听說你许配人家,沒想到婚期竟這么近。”說完又问她:“你那夫君,上次把那只梳子送给你了吧?”
听她直接用了“夫君”這称呼,孟锦绣又羞得满面通红,难为情道:“還沒进门呢!”
其他姑娘一同笑起来,“急什么,這不就是下午的事了嗎?”
随后孟锦绣将那只梳子拿给她看,嘟着唇道:“其实彩头裡另有一只雕花球杖,比這個梳子贵重得多,他却选了這個,真是气人!”
聂蓉笑道:“你见過有人用球杖做订情信物嗎?那当然是梳子合适。”
孟锦绣又是一番娇羞窘迫,然后說道:“冀州那裡凉快,肯定会有很多马球赛的,要不然到时候咱们一起去打马球吧?”
聂蓉诧异道:“冀州?”
孟锦绣立刻道:“就是冀州行宫啊,皇上不是過几天就去避暑么?严侯肯定是要去的吧?”
聂蓉這时想了起来,每天盛夏,皇上会去冀州行宫避暑,官员也会随同,宫中妃嫔去一部分,某些官员的夫人也能陪同。往年她爹也去,但娘却是不能去的,可像严辞這样的身份,她自然能陪同,只是她连這事都不知道。
为免尴尬,她只好笑着說:“我不去,母亲到夏季便吃不下饭,只能吃些我做的糕点,我就在家中照顾母亲。”
孟锦绣叹了声气,嘀咕道:“這种事交给下人就是了,亏得姐姐,還亲手做。”說完有些不悦道:“其实我娘說我刚成亲,最好不過去,就在家侍奉公婆,我才不要呢,行宫我還沒去過,我就要去!”
“說不定你公婆還巴不得你去呢,等回来时肚子都大了,好开枝散叶!”旁边有個年轻妇人說,让孟锦绣急得要下地打人,房中一片哄笑。
聂蓉也笑,但心裡却压了一重心事。
她自然也想去那個冀州行宫,沒去過,更何况有人邀她一起玩,想起来就比侯府开心,可严辞竟沒和她提過。
這就是沒准备她跟過去吧……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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