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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56 章

作者:苏幕幕
隔日一早,严辞终于出门去了,聂蓉大喜,赶紧将箱子裡的书拿出来,想着怎么修补。

  那本手抄书的书页是用绵索缝制的,她倒可以依样缝出来,但裡面好多页都被撕破了,這却是最难的。

  想了一会儿,倒想起以前见小陶在晒书,严辞书房裡那么多书,总有破损的时候吧,說不定小陶知道怎么修补破损书?

  想到這点,她便连忙去找小陶,小陶正好沒同严辞一起出去,在行云阁卧房内整理桌上笔墨砚台,她到了房中,问他這問題。

  小陶竟還真知道,马上回道:“一般就用浆糊,把蜡纸垫在下面,拼好书页,小心点刷上一层薄浆糊,可以用纸條或绵纱固定,再盖上一层蜡纸压平就成了。”說完就很快问:“夫人要是有书破了,教给小的来补就行了。”

  聂蓉连忙說不用,又问他:“那浆糊就是自己熬的就行嗎?蜡纸要去外面买?”

  小陶回答:“自己熬,但最好不用普通的,加点花椒,明矾什么的可以防虫。”說着一拍脑袋道:“這些东西连同蜡纸侯爷书房裡有,夫人若要的话,小的去拿。”

  聂蓉点头,他就迅速往书房而去。

  她一人在房中站了一会儿,静静看着這裡面陈设,整齐倒是十分整齐,但一件在外面的衣服、鞋子、帕子都沒有,连书桌上都空空荡荡,一副空置无人的样子。

  也的确是空置着,严辞去冀州几個月,回来想必也不曾进来過,所以裡面沒了人气。

  床头铺盖也是整齐地放着,她看過去时,一眼就瞟到了床头那只柜子。

  小陶還沒過来,鬼使神差,她走到柜子前,将那只放了锦盒的抽屉打开。

  锦盒還躺在裡面,原样未动,她将盒子打开,粉色丝带也在裡面,但除了丝带,却多了一样东西,竟是她给他绣的那只香囊。

  只是香囊完全不似之前的样子,脏乎乎的一团,不知染着什么,還破了,她拿起来一看,這才发现是血迹。

  整個香囊几乎都浸了血,似乎洗過,但血色仍留了大半,而香囊中间破了個洞,洞不大,似乎被什么戳破的,将前后布料都贯穿。

  她当时在裡面装了不少的香料,是什么东西能从前面一直戳到后面,這上面染着血,是将他戳伤了嗎?

  他說過在围场打猎弄不见的,這让她很快就想了箭,若有箭射過来,的确有這样的力量,也的确能戳這样一個洞。

  他是被人不小心误伤了,還是遇到了刺客?

  为什么他沒說,還說什么香囊弄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的?晚上脱衣服之前必熄灯,是怕她发现身上有伤?

  這时小陶拿着东西进门来,聂蓉立刻问他:“侯爷受伤了?”

  小陶看见了她手上的香囊,一时为难,“這個……”

  “被箭射伤的?”她又问。

  小陶垂头小声道:“侯爷沒让說……”

  聂蓉沒再逼他,拿了香囊便出屋去,走了两步,又回来将小陶手上的明矾和蜡纸接過,继续往海棠院去。

  小陶不說也沒什么,反正香囊在,他身上如果有伤,也跑不了,到时候看他怎样解释!

  攥着手上带血的香囊,又想到之前喜堂上的刺杀,聂蓉只觉得心惊胆战,几乎就想劝他别再做那什么捉拿乱党的事了,如此遭人恨,又有几條命可以赌?他就算不做什么官,单吃個爵位俸禄也是可以活的!

  但显然,他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再怎么样,這事也太危险了!

  午后严辞就回来,却在外院就被严皓叫住了。

  严辞问他:“今日也沒去书院?”

  严皓连忙回答:“今日是正常沐休。”眼看他脸上有些苛责意味,严皓连忙說:“我有重要的事和哥說!”

  严辞继续往前走,语气中带着不屑:“什么重要的事?”

  “很重要,和嫂子有关。”严皓說。

  严辞回過头来,一动不动看向他,静听他分晓。

  严皓便将他往后院拉,低声道:“外面說话不方便。”

  走了几步,又改主意,“要不還是去大哥外书房吧,那儿更不让人起疑。”

  看他样子,似乎要說什么唯恐被人知道的惊天隐秘,严辞面上沒什么神色,手却微微紧了紧,他的确去冀州一段時間,她在信中对他态度冷淡,但应该不至于有什么過分的事吧,那也不像她……

  严皓将他拉到外书房,又仔细关上门,這才說道:“其实我真不相信嫂子会做這事,但又是我亲眼看见的,昨天我是一夜沒睡,犹豫要不要告诉大哥,一是怕大哥怪我,二是……”

  “有话快說,少绕弯子。”严辞打断了他。

  严皓這才咬咬牙,狠下心道:“嫂子她偷偷和城裡那個黄记糕点铺在做生意。”

  严辞眼中露出几分意料之外的讶异,随后才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缓声问他:“什么生意?”

  严皓到他对面坐下道:“大哥不是让我看顾着天香楼的事嗎,這段時間天香楼的糕点生意差了些,因为本来都要关门的黄记糕点铺和他们卖起了一样的东西,又有意把价格压低了点,所以就把生意抢走了大半。最开始是卖得最好的千层糕,他们沒在意,然后就是招牌蜜豆卷,而且后来還出了样天香楼都沒有的冻奶酪,這东西稀奇,好吃,又卖得贵,大夏天的,一下子就把黄记的声名提起来了,天香楼就派人偷偷去查他们是不是从哪儿請的名厨,结果就查到了嫂子身上,是嫂子身边的冯妈妈拿方子出去卖给黄记的。”

  說完,严皓小心地问严辞:“大哥,你說嫂子为什么要這样做?和天香楼抢生意对她有什么好处?”

  严辞一阵轻笑,随后将笑敛去,正色看向他道:“這事我知道了,你就不用管了,也别說出去,我自会处理。”

  严皓连忙抿紧唇点头,然后才开口說道:“大哥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不将嫂子在外面做生意的事說出去。”

  严辞听他這样說,批评道:“做生意怎么了?那是人家的本事,你该庆幸黄记背后的名厨是她,要不然你手上的钱就和天香楼的生意一样要大缩水了。”

  严皓连忙点头,一句也不敢回。

  他派人去买過那個冻奶酪,冰爽甜软,裡面加了蜜豆和果干,說不出的好吃,就是不知道嫂子为什么要去帮那個黄记……

  严辞进屋时,聂蓉正坐在书桌前,将什么东西放进了面前的抽屉裡。

  他看着她那动作,问她:“在做什么?”

  聂蓉看看他腰间之前挂香囊的地方,起身将门关上,這才走到他面前,一边拉住他腰带,一边說道:“给我看看。”

  严辞却按住她的手,脸上浮起促狭却有几分刻意的笑:“做什么?”

  “就给我看看……”她不依,硬是去解他腰带,严辞一边按着自己的腰带一边笑道:“不是不喜歡白日宣淫么?昨晚還沒尽兴?”

  聂蓉瞪他一眼:“别装了,我都知道你受伤了!”

  他顿时沒话了,老老实实松了手,任她去解他腰带,然后问她:“谁說的?小陶?”

  “不是谁說的,我看见了你那個不知道掉在哪儿了的香囊。”她說着,手上已经将他衣服解下,撩起裡衣一看,果然看到了伤疤。

  在近腰侧的地方,伤痕倒不大,但還结着厚痂,明显伤口還有些深。

  這时他說道:“早就好了,而且箭穿過香囊,只刺进了半個箭头,很小的伤。”

  “這哪是小伤,你說半個箭头肯定是整個箭头,竟然還瞒着,晚上還……”她带着泣音道:“你這样就该好好休养,待伤口完全脱痂,還什么都不顾!”

  严辞见她已经红了眼眶,唇角一弯,温声道:“還急哭了,這有什么好哭的,我不是好好的在這儿么?”說着,眼见她垂下一滴泪来,伸手捧起她的脸,轻轻替她拭去。

  她自己拿手帕出来擦了擦,努力平静着语气问:“是怎么弄伤的?”

  严辞回道:“围场裡为了抢猎物都似疯魔了,一时不慎就被箭刺伤了,皇上已经罚了那人了。”

  她满脸质疑道:“瞎說,這么大個人,人家怎么会认错呢?你一定是碰到了刺客是不是?又有人要杀你?”

  严辞无奈地笑:“你既不信,又问我做什么?那可是皇室围场,皇上也在裡面,层层守护,怎么能让不知名的刺客进去?”

  聂蓉想了想,又质疑道:“說不定想杀你的就有禁卫军之类的,他们故意放人进去。”

  严辞揉揉她的头,一边系着衣服,一边說道:“好了,别乱猜了,我還有件事要问你。”

  聂蓉一时疑惑,问他:“什么事?”

  问完才后知后觉想到他是不是要转移话题,却听他說:“你是不是把你琢磨出的几道点心的配方写给了黄记糕点铺当家人,从中换取钱财?”

  聂蓉一听就愣了,顿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虚地侧過脸,垂下头去,连人都往后面退后了一步。

  京城商市繁荣,处处是商贾,本朝为勉励从商者,特地开恩,准许商人之子考科举,让商贾地位再不似从前那般低贱,从仕者有亲眷从商,从商者也偶尔与从仕者通婚。但這些都是少数,也都是些七八品小官才這样,像侯府這样的门弟终究是身份尊贵些,不会参与经商,更何况她還是個后宅妇人,竟与商贾有银钱往来,实在是有失身份。

  她紧张半天才小声解释道:“我沒见那当家人的面,也沒出去,是让冯妈妈代为转交的。”

  严辞问:“挣了多少钱?”

  “也……也沒多少……”聂蓉连忙去箱子裡将几张单据拿出来,解释道:“第一次一百两,第二次冯妈妈给讲了价,一百二十两,第三次的东西那当家人說和酥山也差不多,只有八十两。”

  严辞看着那几张单据,心裡冒出两個字:奸商。

  他看着聂蓉,叹声道:“真是個傻子,你是不是還挺得意,挣了這三百两?”

  聂蓉怕他生气,低头道:“也沒有得意,总是担心被府上人知道,我知道這样不好,可实在是……我刚刚才开始管些府上的事,许多人要给赏钱,与孟姑娘,姜姑娘那些贵女往来,也不能太寒酸,可我手上沒多少钱,還有双玉镯子在当铺,是我娘给我的,我想给赎回来。”

  严辞大为诧异,不由扶起了她的肩,看着她道:“還当东西了?沒钱怎么不同我說?”

  聂蓉默然,她之前還真沒這想法,但昨天见他一口气买那么多贵重首饰眼也不眨,不由自主就动了這心思。可她也知道,有些人可以自己花钱阔绰,却不会随意将钱分给别人,更何况她沒钱的原因,也就是嫁妆少,禁不起侯府的人情往来。

  他见她不說话,隔一会儿,开口道:“你等等。”說着就出了房间。

  不到一刻他便回来,手上拿了只小箱子,将小箱子放下,他又拿出一套三把的钥匙来,說道:“這是行云阁库房的钥匙,开锁顺序我稍后教你,裡面放了些珊瑚玛瑙玉屏风之类的杂物,你想拿什么就去拿。”

  說完,又拿出一套钥匙来,這次的更为精细,竟有五把钥匙,他将钥匙递给她,說道:“库房裡面有個暗柜,柜子裡放了些金锭银锭,稍我一起教你去开锁。”

  聂蓉一听就是金锭银锭,连忙要将钥匙還他:“這样贵重的东西,侯爷還是自己拿着吧,若是被老夫人知道,怕她会不高兴。”

  “府上的田契地契都在她手上,连同每年田产的收支进项也都是交给她,這些是我自己手上的,她倒不会管。那些东西我懒得去弄,所以父亲去世后都扔给了她,等母亲年纪大了再交给你,但我手上這些你可以先用着。”他說着,又将那只小箱子打开,却是一些碎银混了两锭白银,還有几大串长长的铜钱。

  “這些零碎大约也够你用一阵,那黄记就别去了。”他說着,抬头道:“你知道那黄记因为你的配方挣了多少钱嗎,几個小钱就把你打发了,改日我给人打声招呼,去他那铺子好好查查,非得让他吐出些钱来不可。”

  严辞說到最后,语气明显冷厉了一些,证明他這话不是随便說着玩玩。

  聂蓉却拿着几把钥匙觉得烫手,又觉得不敢置信,她知道他說得轻松,但除开侯府祖产,他所有身家应该都在這几把钥匙裡了,可他就這样直接给了她。她娘家不济,自己又這么缺钱,他就不怕她将他這些钱以各种理由都搬空么……

  犹豫片刻,她說道:“要不然,钥匙還是侯爷拿着,我想要钱或是别的什么东西了就找侯爷领?”

  严辞一笑,一副“那怎么可能”的模样,朝她道:“這样麻烦做什么,我又不是管库房的。”

  “可這么多钱……”

  他拉她到床边坐下道:“进了侯府,被人叫声侯夫人,总要见到些实在的,要不然和嫁给叫花子有什么区别?再說,你就当這些是我孝敬你的,让你别再给黄记提供配方。”

  她不明白,他就解释道:“天香楼近来糕点档的生意骤减,被黄记抢去了。而天香楼有我几成股,偶然得来的,但从仕者不得经商,我占不了這股,就把這股记在了严皓名下,所以這算我孝敬你,让你收了神通,放天香楼一條生路。”

  聂蓉微微启唇,半晌說不出话来,她竟从不知道天香楼還和侯府有关系,還有他的股……

  那黄记当家人還說要是她能做出天香楼那個味道的马蹄糕,就给她一百五十两,可她试了好几次,总是差一些。哪裡能想到,這抢的竟然是自家的生意。

  但她知道,天香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人家有美味佳肴,有茶饮,有歌舞,一個点心只能算作点缀,黄记就算拉回些生意也不至于影响到天香楼太多,他這样說,不過是哄她开心,让她收下這些而已。

  她嘴角扬起笑,点点头,說道:“黄记那裡我不碰了,若是缺钱就用這箱子裡的,要是要送什么人情,需要进库房拿东西,我就和你說。”至于库房裡的小金库,她是绝不会碰的。

  严辞不在意道:“随你的意,但最好是别为這些小事找我,我沒那個耐心。”

  聂蓉将钥匙握在手裡,第一次觉得,他是真心把她当妻子的,他们是夫妻一体,休戚相关,荣辱与共的。

  所以,是她太自轻,太小性了嗎?竟总是不安,其实人家心裡并不像她那样想。

  想到這裡,她倒觉得那天他說的“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的话倒有几分真心,也许是真准备和他白头共老的。

  作者有话說:

  小严受伤的事被人猜到了,但改是不可能改的,依然硬着头皮這么写吧,我不怕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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