轍痕/草原畢竟不如中原富庶,不要苦到他的阿雪。

作者:Eclosion
裴言越打越心灰。他們兩個打得地動山搖,薄辭雪不可能沒聽見,然而聽見卻沒有反應便已足夠說明問題。

  他是真厭惡自己,也是真懶得搭理自己。

  葉赫真臨走前那一日,裴言徹夜都在外面處理政務,一方面是因爲新的內閣剛剛組建完畢,很多事他確實走不脫,另一方面卻也暗藏着他的私心。他很知道,如果葉赫真真的去找薄辭雪,對方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他惶惶不安地等着,像一個準備不充分的考生,卻又期盼着被奇蹟砸中。然而走到榜前一看,希望破滅,果不其然地名落孫山。

  一次又一次,如現在這般,心懷期冀地來,兩手空空地走。

  葉赫真的那個問題直直戳到了他心上。他既然說愛薄辭雪,爲什麼一定要把他留在身邊讓他痛苦呢?

  他也搞不懂。他甚至搞不懂薄辭雪的痛苦從何而來。他曾以爲薄辭雪在乎皇權勝過自己的生命,如今看來卻似乎並非如此。他對外界的一切都十分冷淡,堪稱無慾無求,裴言實在想不通是什麼讓薄辭雪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可見他確實很沒用。

  他頹喪地捂住臉。葉赫真見裴言不打他了,有些尷尬地收住踹出的右腿,將一張尚算完好的椅子勾過來,請對方坐下。打都打完了,該坐下談判了。

  他知道自己沒什麼優勢,如果裴言執意要搶,他確實束手無策,除非他願意將草原與中原再度捲入戰火之中。和平的局面一旦打碎就會徹底失控,那是所有人、包括薄辭雪在內都絕對不樂見的。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葉赫真思索了許久。裴言沒坐,他也沒坐,兩個人沉默地對立着。就在葉赫真憋了一大堆說辭正要開口的時候,裴言疲倦地擡起手,揉了揉眉心,沒頭沒尾道:“我要走了。”

  他用的是“我”,言下之意不言而喻。葉赫真吃了一驚,撓撓頭,有些難以置信:“啊?……裴兄你決定放手了?”

  “做夢。”裴言嗤笑一聲。他轉過身,往櫃檯上扔了個金錠作爲損壞桌椅的賠償,淡淡道:“你想帶他去玩幾天就去吧。等他玩夠了,我會把他接回來的。”

  裴言的聲音很平靜,卻像是一個惡毒的預言,字字篤定,彷彿料定葉赫真和薄辭雪不可能長長久久地在一起一樣。他說完就走,彷彿對這裏毫無留戀,只是在走出大堂的那一瞬間短暫地閉了下眼,眨掉了眼中的淚水。

  ——很久之前,他曾獲得過一本關於對抗五衰的古籍,但由於年份久遠,大部分內容都已遺失。他嘗試復原了一下,但得到的方法相當極端,且效果並不樂觀。

  在試驗成功之前,他希望能瞞過阿雪,先分開一段時間也是好的。

  葉赫真皺了皺眉,緊跟着追了出去,但裴言已經翻身上了馬。他並不是一個人來的,隨行的還有兩輛馬車,馬車裏看上去裝了很沉的貨物,在道路上軋下深深的轍痕。

  那裏面裝的是從雲京帶過來的藥物,絲綢,香料,茶葉,以及薄辭雪的各種私人物品。草原畢竟不如中原富庶,不要苦到他的阿雪。

  “外面的東西你帶回去,放心,沒放炸藥,炸不死你。”

  說完這句話,裴言藉着最後一點暮色看了眼日落下的客棧,打馬離去。有那麼一瞬,他覺得自己和薄辭雪對上了視線。恍惚間,他彷彿置身於很多年前的雲京。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記憶裏的太陽永遠落得很慢,遍天火燒,夕陽下的宮宇如金雕玉砌。他放課後拎着筆袋跑出來,偶爾會遇見站在餘暉裏等他的薄辭雪。對方安靜地看着他,什麼也不說,卻讓他感到前程坦蕩,人生完滿。

  葉赫真回到樓上的時候,薄辭雪正站在窗邊,一隻白色的烏鴉一下一下啄食着他手中的穀粒。葉赫真走上前,烏鴉似乎被腳步聲驚到,拍着翅膀飛走了。

  薄辭雪收回手,低頭將手浸在銀盆裏,拿胰子搓洗乾淨。葉赫真脫掉沾上灰塵的外袍,蔫蔫地蹲到他跟前,等他洗完後將一串骨珠套到他手上。裴言知道薄辭雪有隻箱子專門用來儲存一些沒什麼用的小物件,怕他心裏惦記,也給他送了過來。這隻珠串就放在箱子裏面,和他的書、搪瓷娃娃、以及各種雜七雜八的東西一起從雲京千里迢迢地運到了這裏。

  骨珠呈現出漂亮的深紅色,每顆都磨得圓潤細膩。薄辭雪任由他給自己重新戴上,順手拿起手帕,擦了擦葉赫真臉上的灰土。葉赫真低着頭讓他擦,高大的個子在他跟前矮了一頭,顯得可憐巴巴的。

  裴言手太損了,專門照着他的臉打,臉都被打青了好幾塊。葉赫真覺得有點丟臉,想找個東西蒙住自己的頭,但又捨不得偏過眼,訥訥道:“是不是破相了。”

  “沒有。”薄辭雪移開手,仔細看了看他的傷,說道:“好好休息,很快就好了。”

  葉赫真其實想問的不是這個,真想問的又問不出口。他剋制着把心裏話一股腦禿嚕出來的慾望,停頓了接近半盞茶的時間,才試試探探地問:“……他說的那些話,你聽見了嗎?”

  薄辭雪點點頭,客棧隔音效果不怎麼樣,他還沒開始聾,自然聽見了。葉赫真扭捏了一會兒,耷拉着腦袋,聲如蚊蚋地問:“他說,你是因爲我和當年的他很像才喜歡我的,真的假的啊。”

  薄辭雪失笑:“怎麼,你覺得你們兩個有一點相似的地方嗎?”

  葉赫真仔細回想了一下,似乎確實沒有。他和裴言的長相完全是不同的風格,性格也天差地別,唯一能稱之爲相似的地方應該是都被薄辭雪迷得昏頭轉向。葉赫真略微鬆了口氣,心想裴言臉也太大了,這種話也好意思說。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唉,雖然他也半斤八兩吧。

  薄辭雪放下手帕,端詳了一下葉赫真的臉,認爲沒什麼塗藥膏的必要,於是準備去休息。這些男人一個個比牛還結實,割斷頸動脈都能自己縫回去,這種傷睡一覺就沒事了。葉赫真見他要走,心中一急,一不留神將最重要的那個問題抖了出來:

  “那……那你對我有一點感覺嗎?”

  薄辭雪重新坐回去,看了眼葉赫真惴惴不安的臉。他笑了笑,問:“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這句話有點可怕。葉赫真的背上浸出了一層涼意,立刻後悔自己問了這個問題。頂着薄辭雪的視線,他嚥了嚥唾沫,磕磕絆絆地說道:“……我可以都不選嗎。”

  薄辭雪點點頭,於是既沒說真話也沒說假話,而是還給了他一個問題:“如果你被你的敵人俘獲,從葉赫部的首領淪爲敵人的階下囚,這時候敵人的王對你說想娶你爲後,與你歡好,你會怎樣?”

  葉赫真的臉完全蒼白了。剛剛他還在慶幸薄辭雪沒有下樓去見裴言,沒想到原來他也是輸家。他擡起臉,看着薄辭雪昳麗平靜的臉,慢慢道:

  “我會想吐。如果他落在我手上,我會想方設法殺了他,砍掉他的性器,把他折磨到死。”

  薄辭雪摸摸異族青年亂蓬蓬的頭髮,溫柔道:“別怕,我不會這樣做的。”

  葉赫真被他摸着頭,眼眶酸澀,心臟一抽一抽的痛。薄辭雪動作輕柔,神色溫和,一舉一動都給人一種被珍愛的錯覺。可是葉赫真知道,就算是一隻受傷的野狗蹲在他面前,他大約也會露出一模一樣的神情。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比起這樣,他寧願薄辭雪趁他不注意時偷偷捅他一刀。

  葉赫真抽抽鼻子,將臉埋在薄辭雪的肩頸裏,藏住自己痛苦的神情。薄辭雪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像是在哄一個沒長大的孩子。只是他脣角的弧度悄無聲息地淡去,漠然與疲倦從拉平的細縫裏落出一角,方纔的笑意彷彿只是一個令人心折的幻覺。

  他真心不理解裴言和葉赫真對他的愛,更給不出他們想要的迴應。他可以爲自己曾經對他們做下的事贖罪,但實在無法把愛從無到有地變出來賠給他們。

  葉赫真默默抱着他,從死灰裏用力扒拉扒拉,抓起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決定從今天開始篤信日久生情,天天纏在薄辭雪身邊,每時每刻都和對方待在一起。現在對他沒有感覺也沒關係,他可以等,等一年、兩年、十年、二十年,早晚多多少少會有一點的。

  窗外的白烏鴉默不吭聲地看着這一幕,撲棱撲棱翅膀,向着天際飛去。千里之外的雲京內,身披黑色斗篷的紫眸少年用力閉上痠痛的眼睛,內心怒火如焚。

  自己有生以來第一次,失策了。

  葉赫真那個沒用的東西,連裴言把陛下藏在哪裏都找不到,最後還是靠他提供的消息纔將人救出去的。他本想借此挑起葉赫真與裴言的爭端,趁機帶走陛下,不想裴言更沒用,竟然直接把葉赫真放走了。

  巫奚冷冰冰地垂下眼,按下怒火,沉住心緒。他將爲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押上一切籌碼,不能容允任何變數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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