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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作者:葵十月
她還是喜歡穿白色,不過不再是裙子,是一件白色的羽绒服。

  五步远的顾绵对着她笑,薄矜初发现嗓子干的說不出话来。

  顾绵的出现太過意外,也让薄矜初警铃大作。

  她沒忘了還有個人,薄矜初回头。

  尾随他的是王仁成。

  一边是顾绵,一边是王仁成。

  王仁成一边笑一边从巷子深处走来。

  他的笑,令人毛骨悚然。

  薄矜初一步都沒退,只是倚着凸出的墙角。

  那只王仁成看不见的左手一直在挥动,示意顾绵快走!

  顾绵看懂了她的动作,却愣在原地不明所以。

  王仁成离薄矜初越来越近,一旦他走到薄矜初面前,便会立刻发现顾绵。

  上次三人同在,就是薄矜初拿钢尺把王仁成额头砸出個洞的那次。

  顾绵就是那时候快疯的。

  突然一阵冷风,吹散了王仁成额前的碎发,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睁开眼,要把薄矜初生吞活剥。

  顾绵還愣在原地,薄矜初紧张的左手捶墙。

  眼看着王仁成只剩三步之远,薄矜初心生一计,朝着顾绵的方向嘶吼一声:“爸!班主任来家访了!”

  顾绵嘴角登时下沉,眼神布满恐惧,双腿打颤躲进了薄矜初家裡。

  幸好,舒心出门的时候沒锁院门。

  薄矜初喊的嗓子眼冒烟,巷子尾都能听见。

  家裡沒人,薄矜初的话自然得不到回应,她這么做只不過是为了让顾绵快跑。

  王仁成无声的笑被戳破,他笑出声,将巷子染上几丝恐怖之意。

  见顾绵完全躲进去了,薄矜初开始往家退。

  王仁成步步紧逼,就在他伸出手即将拉住薄矜初的时候。

  一個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你班主任在哪呢?”

  說话的是王叔,他们家跟薄矜初家是隔壁,两家中间還是同一堵围墙。

  王叔今天休息,坐在客厅裡看电视,正入迷的时候听见外面传来一句少女音,沒听的仔细,以为是自家女儿,赶忙跑出来应了句。

  等到薄矜初匆匆忙忙跑进自家院裡,才发现自己听错了。

  “哟,是小初啊!我還以为是佳佳呢!”

  薄矜初一边說着一边往他家裡走,“王姨今天烧什么?怎么那么香!”

  王叔和薄矜初一家关系极好,每次有好吃的两家人都会踩着围墙互相送。

  王姨在家,听见薄矜初的声音赶紧从厨房裡探出脑袋,“小初来啦?快来快来,王姨给你尝個好东西!”

  王姨献宝似的掀开锅盖,是松黄的南瓜饼。

  “快快快,尝一個!”王姨给她夹了一個,薄矜初直接用手接過。

  她還担心自家院裡的顾绵,心不在焉的咬了一口,笑道:“好吃。”

  “王姨,我還能拿一個嗎?”

  “拿吧拿吧,我這還沒做完,等会儿全做好了给你们再端几個過去。”

  “谢谢王姨。”

  薄矜初左手拿着一個咬了一小口的南瓜饼,右手拿了一個完整的,从王叔家后门走出去。

  王姨纳闷,“你怎么从后门走?”

  “我家院门锁了。”

  “你妈不是从来不锁院门嗎?”

  “谁知道呢。”

  她从后门回到自己家,顾绵抱膝蹲在花架后面,王仁成還在她家门口晃悠。

  “棉花。”

  顾绵听到轻声回头,薄矜初从窗子裡扔出一件她平时穿的衬衣,“换上,我给你开门。”

  她怕王仁成透過围墙看见顾绵,她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一步,還能回来看看她。薄矜初不允许那個畜生把顾绵打回地狱。

  她们两身形相似,顾绵穿上薄矜初的衬衣,光看背影难以分辨。

  顾绵进去后,薄矜初锁上家门,還把一楼所有的窗子上好锁,带着顾绵跑到了前街的一家书店。

  裡面有座位,可以供人看书交谈,总之以卖书为主,其他的比较随意。

  顾绵坐在对面一声不吭,低着头。

  薄矜初知道她状态不好,“棉花,這個给你。”

  她把那個南瓜饼递给她。

  “你哪来的?”那么一会儿功夫,凭空变成两個热腾腾的南瓜饼。

  “隔壁王姨给的。”

  手边的窗帘遮住一半的光,两人坐在木椅上安静的吃着南瓜饼。

  吃完后,薄矜初拔了张面巾纸递给她。

  以前一直是顾绵照顾她這個乖张的少女,现在恰好相反。

  薄矜初小心翼翼的保护着一個珍贵的易碎品。

  “怎么回南城了?”

  她沒问她去哪了。

  “妈妈回来办事。”

  “她同意你跟着来?”

  “我說想来看看你,她就答应了。”

  两人盯着桌上为数不多的摆件,一问一答。

  “我看到山茶开了。”

  “下次来,再带盆红的吧。”

  關於红白配,是她们专属的回忆。

  “好。”

  薄矜初话锋一转,“你都告诉她了嗎?”

  她指的是顾绵母亲。

  “嗯。”

  薄矜初松了口气,至少现在能保护她的還有一個更强大的顾母。

  “小初,他,是不是找上你了。”

  “王仁成,是不是找上你了。”顾绵說這话的时候眼神迷离,手不停的颤抖。

  “他是找上我了。”

  她最害怕的事還是发生了。

  薄矜初感受到顾绵的变化,那种不受控制的想要冲過去撕碎王仁成的恨意。

  “你别担心,”她握住顾绵冰凉的手,“他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薄矜初比顾绵刚,顾绵遇事性如其名,软绵绵的,容易被人捏,而薄矜初正好和她相反。

  她可以当众无视王仁成的话,不管王仁成下不下得来台。

  自然也因此收获了目中无人的标签。不過她不在意。

  听完薄矜初的话,顾绵一個劲的摇头,眼泪像断线的珠子。

  “王仁成是個欺软怕硬的人。”

  从他恭维领导,每次有奖金都上赶着拿就可以看出来,他挺在乎工作的。

  “但是你不是她的对手,”顾绵說。

  她确实不是,所以她在寻找能与之抗衡的力量。

  后来薄矜初常常想,那几年灰暗时光裡唯一的幸运,大概就是找到了他。

  “你知道梁远朝嗎?”

  顾绵吸了吸鼻子,点点头,“那不是比我們高一级的学神学长嗎?冲刺高考状元的那個。”

  “你觉得他厉害嗎?”

  “厉害啊。”话题中莫名冒出一個不熟悉的人,顾绵方才的情绪得到平缓,转向疑惑居多。

  “那你觉得他厉害,還是王仁成厉害。”

  王仁成說到底不過是南城十三中的一個无名小卒,一個毫不出彩的班主任,连后排不读书的男生都管不住。

  而梁远朝,是一個可以改写十三中歷史的少年,所有十三中的人都在等着他拿下08年的省状元,将十三中推上巅峰。

  “应该...是他吧?”毕竟校长上任打得第一個旗号就是超越一中。

  而梁远朝是关键。

  顾绵疑惑:“你和梁远朝认识?”

  她离开之前,薄矜初和梁远朝是两條平行线,沒有任何交集。

  “混的還挺熟。”

  “可是你们不同班。”

  王仁成阴就阴在他会随时出招,薄矜初已经在午休的时候领教過了。

  她眼神渐冷,“所以我要让他,不敢动我。”

  顾绵知道薄矜初不会走到她這一步,但是她還是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因为那种痛,也许一辈子都治愈不了。

  “所以顾绵,你别内疚也别自责,我会很好的,你放心。”

  ——

  顾绵接到顾母电话,问她在哪裡,在薄矜初的提醒下顾绵报了位置。

  “要走了嗎?”薄矜初问。

  “嗯,要赶在晚饭前回去。”

  顾母自己开车来的,因为赶着回去,只是和薄矜初打了個招呼,“小初,阿姨今天比较忙,下次来的时候再請你吃饭。那我們先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

  “小初,再见!”顾绵坐在车裡跟她招手。

  小轿车扬尘而去。薄矜初想,這样的小公主,就应该住在城堡裡,穿着公主裙,带着皇冠,坐南瓜马车,有漂亮的水晶鞋,人人都尊敬她才对。为什么会遇上那個畜生。

  书店是落地的玻璃窗,冬日阳光折射进来,穿着毛衣的读书人暖洋洋的陶醉在书香馥郁的世界裡。

  薄矜初送走顾绵后,想回去把刚才两人坐過的位置收拾干净再走。

  隔着一片玻璃墙,除了书店裡来来往往找书买书的顾客,只有一個少年坐在沙发上。

  玻璃窗边有三排沙发上,她刚才坐的是中间那排,背对门边,而那個穿灰色毛衣的少年距离她只有两個椅背。

  看他沉浸的模样,他应该在她出来之前就在了。

  那個少年正是几分钟前的话题主人公——梁远朝。

  彼时,他手上拿着书,脸却转向窗外,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双手无处安放的薄矜初。

  梁远朝還了书,拿起沙发扶手上的大衣穿上,然后走出书店,迎面向她走来。

  薄矜初竟然想逃,脚很不争气的抬不动。

  梁远朝只是路過她身旁,沒說一句话。

  薄矜初两只手绞在一起,想解释,但她和顾绵說的是事实,好像沒什么可解释的。

  那些话被本人听到以后,除了心虚以外薄矜初更多的是心慌。

  她追上去,拦在男生前面,“梁远朝,我有话要說。”

  其实她真不知道說什么。

  “我們很熟嗎?”

  他听见了,也生气了。

  梁远朝走得很快,薄矜初一路小跑跟上,寒风刮的脸颊生疼。

  快到梁远朝住的小区后门时,她看到了不远处人行道的红绿灯下,赫然站着王仁成。

  他看到她了,此时的马路空荡荡的,有鬼在对她笑。

  他的表情活像一個主宰者,看着猎物在自己的世界裡四处逃窜,而他只要一伸手,便可以随手抓起一只玩死。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顾绵会崩溃,会抑郁,会寻死。

  王仁成的每一個眼神似在告诉她,她不干净了,她是他的阶下囚,逃了,他总有办法再抓她回来。

  那是十七岁不可能說服自己去坦然面对的事。

  她害怕告诉父母后,他们不相信她,更害怕告诉领导,怕像顾绵那时一样,真相被王仁成一张嘴遮的严严实实。

  她收回视线,突然紧攥着梁远朝的袖子,随他进小区。

  “放手。”他停下。

  “梁同学,要有恻隐之心。”她抿唇盯着自己的鞋尖看。

  梁远朝一個大力把她推到墙边,眼裡迸出刀一样锋利的光,“恻隐之心拿来干嘛?拿来被你利用嗎?”

  “抢我的水果,抢我的热水袋,還砸烂我的相框,都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是嗎。”他语调冰冷,眸光骤然暗淡,說到相框的时候拳头堪堪落在薄矜初耳边的墙上。

  最后冷笑一声:“薄矜初,你好聪明。”

  一辆电瓶车骑进小区,哐当一声,過了個减速带,然后又对着两人滴滴滴——

  车過去留下一阵冷风,引得薄矜初一颤。

  电瓶车主戴着头盔回头看了眼。

  梁远朝的卧室,窗帘紧闭,灯也沒开,漆黑的房间裡只有一点星火在移动,灭了又有新的燃起。

  他一开始就知道她的接近,目的不纯,可真当确定她的目的时,怒火不可遏制往上涌。

  他在生气什么,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连抽了三支烟,梁远朝才从卧室出来,亮光从门缝探进去,和烟雾交杂。

  高博睿的电话打进来,梁远朝接起:“喂?”

  听他声音沙哑,高博睿以为他在午休。

  “CMO那個冬令营明天开始,明早八点就是开幕式,所以今晚你们就得過去。王老师說他开车带你们去,他之前应该跟你說過了。所以你提前准备好东西,晚点他会去接你。”

  “知道了。”

  南城到温城,上高速三個多小时,四小时不到。

  一個领队老师加三個学生,刚好一辆车。

  他拿出行李箱,把换洗的衣物装进去,又进浴室把牙刷毛巾拿出来准备装箱,想了想又放回浴室,决定下楼买套新的。

  走到玄关处,手刚握上门把,听到门口细碎的话语声。

  “小黑,你是怎么爬上来的?這儿又沒电梯,你也太有蜗牛精神了吧。”

  “......”

  “你就不怕梁远朝那個魔鬼出来的时候一脚踩死你嗎?那你就完了。”

  “......”

  梁远朝透過猫眼看见她坐在老位置,光影交织下,她又在跟他家门口的小蚂蚁对话了。

  “小黑,你不会一年四季都赖在他家门口吧,那我奉劝你趁早换個人家。”

  “唉——”她用手碰了碰小蚂蚁,“我那么大一個人都赖不住,何况是你。”

  她忽然仰头,叹了口气,一脸绝望:“我是真的...需要他。”

  薄矜初就這样坐在台阶上,一手平放在腿上,一手支着脑袋,定定的望着小蚂蚁四处爬。

  勇士遇上战士,她所有的锋芒都会下意识敛藏起来,只剩柔软可戳,這是薄矜初。战士被勇士所袭,他会将她所有的大招悉数奉還,除了她所释放的弱意,這是梁远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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