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神女化鹤
大约因着這俩皆是仙人之赐的缘故,即便被风裡来雨裡去的吕布用了這么多年,也仍是锃亮如初。
相比之下,同样被小心翼翼地爱惜着的方天画戟,已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几分黯淡。
吕布神情无比专注,拿昂贵的绢布将它们小心擦完,再往怀裡摸索一阵,還是沒等来木牛流马,脸色也跟着越来越黑了。
难不成那郭狐狸沒夸大其实,主公当真对那姓法名正的小子视若珍宝,以锻炼其资历为名日日带在身畔……就连他亲自出马、請個随军的军师,都不成了?
吕布心裡危机感大盛,還胡思乱想着,就收到亲兵通报,道是临时驻扎的营地门口,被当地百姓用东西堵住了。
“鸡毛蒜皮的小事,你都不懂处理?”吕布脸色沉沉,不耐烦地起了身,就大步流星地往营门去了,边走還边训得那亲兵满脸羞愧,抬不起头:“别因着都是平民百姓就束手束脚,但凡敢在军营附近耍花招的,就该——”
然而在真正看清营门口那堆积如山的障碍物后,吕布就只剩无语了。
也怪那亲兵语焉不详,只含糊地說是‘东西’。
眼前這一张张简制的小木桌被排得整整齐齐,上头井然有序地放着的一干衣服饮膳,在這春寒料峭时节难弄到的鲜花瓜果,赫然是给晋江教的供奉!
在燕清自己治地裡,收到信徒自发送来的贡品,于随燕清征战多年的這些兵士而言,已是家常便饭了。
但在别人治下還收到這样的厚礼,却真是破天荒地头一回。
吕布暗自佩服,主公分明都沒来過荆州,教众居然都自行发展到這儿来了……
他正神游天外,一动不动时,副将壮起胆子问了:“大将军,這些究竟是收,還是不收的好?”
吕布回神,毫不犹豫道:“送都送了,何故不收?”
且不說那些老百姓都是放好就跑,想還回去還得挨家挨户地问,单是瞅着這是自家主公被仰慕的凭证,他就断不乐意退了。
又考虑到燕清曾立下的军纪,不取百姓之物,吕布于脑海中灵光一闪,紧接着补充道:“统统清点好了,登记入册。這会儿取之于民,往后用之于民便是。”
反正曹寅一日不跳反,他们就要优哉游哉地继续西进,屯驻在荆益二州边境地带,恫吓刘焉好一阵子……路途遥远,难道還需发愁遇不见需要接济的么?
兴许是做了這桩好事的影响,吕布马上就得到好报了。
刚一回到军帐,一点金光便在怀中凝聚为实,下一刻就见木牛流马‘噗’地一声,把薄薄的回信给吐了出来。
吕布眼睛一亮,赶紧摊开。
读完以后,幸亏四周无人,否则就要惊骇地看到刚還冷清冷面的吕大将军,這会儿嘴角都快乐得咧到耳后根去了。
——關於想将法正要来做他随军谋士的請求,主公竟真准了!
一盏茶后,正用着晚膳的郭嘉,就收到了来自吕布洋洋得意的炫耀书。
“……”
他挑了挑眉,对這结果倒是很满意,之后的吹嘘內容,就纯粹是捏着鼻子读完的了。
末了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将纸條子掷入火盆裡了。
——就算有了些长进,懂得耍一点心眼子了,吕布照样是個只凭他三言两语,就能被骗得当枪使的幼稚鬼。
燕清对郭嘉在其中所起的作用不說一清二楚,也能猜個**分,却沒有一丝一毫的不悦。
显然,郭嘉除未明說外,并沒打算瞒着他,甚至可以說是从头到尾地连半点掩饰都无。
而他的的确确也在给法正物色個尽其才学的职位,那么郭嘉借吕布之口提出的提议,于他而言也是正中下怀了。
還能促进一把从来都水火不容的郭嘉和吕布不计前嫌、倾力合作,燕清在感到有趣之余,就只剩好笑了。
要四舍五入一下,沒准還能当個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法正对這调动更是毫无异议,欣然应下,当即回府收拾好行囊,同友人张松打了個招呼后,就连夜出发了。
长于谋略的智士,往往也精于洞察人心。白日同顶头上司郭嘉打照面时,他就敏锐地感觉出几分同类相斥的淡淡气息。
倒不是說郭嘉对他怀有敌意,仅是二人定位和所长過于相近,共事起来,难免会有冲突。
燕清隐约也察觉到一丝苗头,只是他身上還有一事搁着,一時間无暇细思,事情又已得到圆满解决,便听之任之了。
待他跟郭嘉通好气,也想不出還有什么遗漏的了,就沉心静气,好好酝酿了一番情绪。
到第二日,就轻而易举地演出一副心藏喜悦、又竭力掩饰的神色来。
郭嘉作为知情者,只一边啃着桃子,一边闷头看公文,权当沒发现。
而贾诩与荀彧,则几乎是同时察觉到了。
他们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又意味深长地睨了睨郭嘉,在得了個好似茫然又无辜的回望后,才主动开口道:“今日主公可是遇上甚么喜事了?”
燕清笑着,大大方方道:“既被瞧出来了,便不瞒着你们了。我昨夜得了神女来信,道今夜将至,与我重逢。”
那一向只闻名而不曾得见過的神女,竟要下凡来了!
荀彧贾诩目露诧异,郭嘉很配合地露出吃惊的神色,主动问道:“不知主母此回……”
燕清不等他說完,便微怅地一叹,浅笑接道:“她虽只留得一宿,然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更何况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這两句通俗易懂,却又余味无穷的诗句一出,三人具都忍不住默然品味起来,一時間倒顾不上追问了。
就不知主母是否真如主公所诵之诗词裡那般国色天香,方连有着天人之貌的主公都念念不忘,一往情深?
郭嘉還十分善解人意地代同样好奇主母模样的荀贾二人,提出今晚想宿到燕清宅邸中的請求。
燕清好笑道:“你這分明是想凑個热闹吧!罢了,也该让你们见她一面,只是她此回来去匆匆,怕是不能同你们好好說话了。”
三人得了应允,已是心满意足,自然毫无异议,郭嘉又问:“不知主母何时将至何处,也好派人驱车去迎接。”
燕清摇头:“那倒不必。”
至于为何不必,他却无意多說了。
荀彧与贾诩心领神会,识趣地不去追问,心思却破天荒地飘远了。
待他们心不在焉地处理完政务,就随心情颇好的主公回了府。
燕清面上总挂着温和笑意,又因容貌极为俊美,气质清贵,总让人忍不住生出亲近之心。
可追随他已久的這一干心腹部下,却万分清楚,哪怕他看似随和,但于外人,却从来不是真那么好相与的。
又因在上位久了,且不說城府越来越深,還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
然而這一回,莫說是敏锐多智的幕僚们,就连伺候燕清久些的下人,都不难分辨出主公這日的心情,是真的不错。
用過晚膳后,燕清就再坐不住了,连书房也不去,而是自顾自地回了房,由他们自行走动。
郭嘉老神在在地抄着手,笑眯眯地看還有些矜持的另俩人:“我看你们多半也同我一样,今晚是睡不着了吧?”
贾诩与荀彧具不理他,横竖也得了主公默许了,便在简单商量几句后,决定去院中赏月。
燕清痴情神女,又惯来洁身自好,后院中可谓空空如也,也沒有需要避嫌的女眷在,這下就方便了他们。
而且坐在院中凉亭处,可轻易看到卧房的门口,接下来一旦有人进出,即可一目了然。
荀彧倒還发觉,那些通常把守在门口的侍卫们,全被主公下令移至走廊两端去了……
月色皎洁,星辰辉耀,见惯大风大浪、名动天下的三人,却都被好奇心驱使,待在這春寒料峭的凉亭中,温了壶酒,一边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话,一边暗中观察着灯火通明、目前却毫无动静的房门口。
恐怕只有心裡有底的郭嘉,能高高兴兴地真正品酒了。
倏然间,贾诩好似听過一阵羽翼扑腾的声响,接着是破风而過的轻细声音。
因林影扑朔,下人提灯也会走动,期间难免惊动熟睡枝头的鸟儿,会有這些声响,也不奇怪。
這响动从远至近,又从近至不远处,他却本能地感到微妙,再往门口看了一眼——
拥有一对丰美动人的羽翼的仙鹤正将它们优雅地收拢,冷冷月华铺就于翎羽之上,就如有光华蕴转流通。
除头顶一点朱砂,翅末一点漆黑外,它可谓通体雪白,脖颈与双足具都细长,现微微昂着头颅,矜雅而高贵。
贾诩无意识地睁大了眼,望着它怔怔出神。
荀彧观他神色有异,无声地侧头看去,就惊见刚還空无一物的房门口,赫然立着一只光彩映人的仙鹤。
郭嘉眸光一滞,若有所思。
不等他们回過神来,那仙鹤忽垂了首,好似低低地叫了一声,下一刻就有白雾腾然而出,将它身形彻底淹沒了。
负责守夜的太史慈大气都不敢出,捏着长弓的手心却已出了冷汗。
若不是事前得了主公指示,他早忍不住冲上去了。
那团白雾越来越大,越拉越长,郭嘉微微蹙起眉来。
他敏锐地发觉,這次白雾消散的速度,绝对比主公上回展示给他的要久上不少。
燕清趁白雾沒散完前,连续念了两次化身的咒决,才把那麻烦的中转阶段给跳過,化作了女子模样。
不過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内,连用两次化身,還是托了左慈殒命的福。
在左慈這個正主死后,燕清就发觉自己的化身技能有了一定增强,其中就包括被大幅缩减的冷却時間。
待烟雾终于散去,真容显露时,众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那纤细优雅的鹤鸟已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道以鹤纹的雪白长巾覆身,只身形间隐隐约约地显出几分窈窕的人影。
由仙鹤所化的女子似有所察,缓缓移回刚按在门上的手,慢慢回過头,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面纱朦朦胧胧地遮去了眼以下的容颜,可单是露出来的那双眸光潋滟的如水妙目,就让人毫不怀疑,這是一位貌美绝伦的女子。
人们還怔怔出神,她忽轻轻一笑,眉眼弯弯地转回身去,毫不迟疑地推门而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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