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雙更二合一)
藏匿於暗處的提示,就算不用口述,有時候也能夠理解對方的意思這就像是某種神奇的心靈感應。
所以,六沼冬羽拿起了那份文件開始和他敘述五更夜見日記的內容的時候,他也注意到了六沼冬羽輕輕敲打在紙張上的手指。
他很刻意的將某一面專門給五更夜見看,而每一次指向一個字,六沼冬羽的那雙帶着笑意的眸子就會別有深意地看向五更夜見,似乎在提示着他什麼。
五更夜見不動聲色,但內心早已翻起了驚濤駭浪。
六沼冬羽在通過這樣的方式和他提示信息。
他的手指每一次都會在某個字上長久的停留,所以五更夜見也能夠很清晰地記住那些字。
於是,當六沼冬羽將五更夜見的日記內容大致贅述完畢後,對方也將他想要表達的意思完整地敘述給五更夜見聽了。
我很危險,小心行事
去天文臺,太陽鏡附近,殺死我。
只有短短几句話,但五更夜見立刻理解了對方的意思。
只是在目光觸及之時,他夜着實震驚了一下。
被烏丸蓮耶附身的人居然是六沼嗎。
倒也不意外。
對方沒有直接告知他這件事情,就說明六沼冬羽確實在一直裝作沒有發覺烏丸蓮耶的樣子,也沒有將這件事情告訴烏丸蓮耶。
爲什麼要裝作沒有發覺
五更夜見大概能夠想到原因。
那是因爲六沼冬羽他,已經被深度寄生了必須要全力抵抗對方的意識才能不被發現
不,不僅僅是這樣,如果六沼真的被烏丸蓮耶附身了,他應該第一時間告訴五更夜見,讓他用審判之槍解決掉自己。
但是他並沒有這麼做,也就是說,或許五更夜見用審判之槍無法殺死六沼冬羽
難道是之前六沼冬羽氪金買的鎖血掛
一想到這裏,五更夜見的臉就開始痛苦了。
哪怕還剩下一絲血,對方都有足夠的可能性能直接殺死自己。而六沼冬羽很明顯不想這樣做。
又或者,他其實嘗試這樣做過了,而kaho他的死
五更夜見猛地反應了過來。
爲什麼以kaho無比謹慎的性格也會死在這裏
爲什麼這個世界的六沼沒有去找這個世界的五更夜見亦或是這個世界的五更夜見正在刻意躲着六沼冬羽
仔細想想,一切似乎都能夠聯繫起來。
最開始的kaho和六沼或許是恰巧一起穿越到了這個世界裏,因爲兩人並不能看到遊戲規則,所以kaho自然也沒有懷疑六沼冬羽。
結果他就遭到了六沼冬羽的背刺。而烏丸蓮耶也因爲長時間的潛伏和突如其來的精神反噬,也打了六沼冬羽一個措手不及。
即便六沼的精神抗力很強,但在烏丸蓮耶的逐漸侵蝕下,他也能夠慢慢掌控六沼冬羽的思維。
所以kaho在臨死之前爲這個世界的yoi傳達了信息讓他遠離六沼冬羽,不要衝動等等。
五更夜見不知道kaho對這個世界的自己說了什麼,可這個世界的五更夜見確實有在刻意躲避六沼,所以直到自己穿越過來的時候,六沼才抓住了機會找到了自己。
而他卻裝作是剛剛穿過來的樣子
估計烏丸蓮耶沒有對自己立刻出手,也是因爲警惕着自己會隨時掏出審判之槍進行對峙。烏丸蓮耶如此怕死的人,自然不會冒險。
所以他想要用對付kaho的方式來對付自己讓自己漸漸的去信
任自己的朋友,最終趁其不備殺死自己。
哈,不得不說,如果烏丸蓮耶是個稍微莽一點的傢伙,五更夜見現在可能都已經死了。
但是他不敢。
也對,追求長生的人最懼怕的往往就是死亡,而這一點恰好是他最大的弱點。
至於拉斐爾,五更夜見倒是知道對方一定會找上自己。不過赤井秀一和降谷零這兩人之所以會來找自己,估計是六沼冬羽故意的。
而這種事情甚至可能是烏丸蓮耶脅迫六沼做的,畢竟對方是希望五更夜見能將懷疑的目光放在更多人的身上。
降谷零原本就一直在追逐幼馴染和五更夜見的事情,所以只要稍微透露點信息對方估計就會跟過來。
但是赤井秀一五更夜見估計對方是用他父親的信息吸引過來的,以六沼冬羽足夠狗的程度,再加上他在這個世界上的財力,這點事情還是能做得到的。
然而六沼冬羽叫赤井秀一過來的目的是什麼湊人數
大概是對黑麥威士忌愛得深沉吧,嗯。
總而言之,五更夜見大概能夠明白六沼做這一切事情的目的。
他很可能是在策劃一場自殺行動,但是單單自殺是不行的,畢竟想要讓遊戲勝利,必須由五更夜見親自殺死對方纔算成功。
所以他才安排了這一切,並且悄悄給了五更夜見提示,並且在提示完成後,故意暴露位置讓五更夜見被拉斐爾帶走。
一切都順暢了起來。
當五更夜見意識到這一點後,他也明白天文臺大概就是六沼冬羽最後佈局的地方,因此,當諸伏景光找到他的時候,五更夜見自然也對他透露了一部分的信息。
“你的意思是兇手是六沼冬羽”
在得知了這個消息後,諸伏景光有些驚訝。
“是的。”五更夜見道,
“我當然知道兇手是誰,試探你不僅僅是爲了確認你是不是兇手,也是爲了確認你是否值得信任。”
“現在就好啦,起碼我知道你對於這個世界的我也是懷有善意的,所以我覺得我是可以信任你的。”
“謝謝。”諸伏景光的心情一時間有些複雜。
雖然他也懷疑過六沼冬羽是不是真的有什麼問題,但是當五更夜見說出這個答案的時候,諸伏景光還是選擇信任了對方。
他也意識到這個世界的五更夜見一直都在躲避着某個人,從對方的行蹤來看,他很有可能確實是在躲着六沼冬羽。
他或許也嘗試過暗中反殺對方,但結果也全部都失敗了
諸伏景光想起很多次五更夜見身上莫名其妙的傷勢,心情逐漸沉重了起來。
他從未告訴過自己這件事情,也一直將自己保護的很好,除了這一次,六沼冬羽以往也從未懷疑過他。
這樣做的結果就是,他將自己暴露在了最危險的地方,並且承受了一切傷害麼
“你也別難過,hiro。”五更夜見安慰道,
“那傢伙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夠制服的,講真,前幾次這個世界的五更夜見能從他手上活着回來就已經是奇蹟了,所以你真的不用太自責。”
“他之所以沒有告訴你,是因爲這樣更安全吧我覺得這個世界的我比我要厲害多了,他所承擔的一切都是我無法想象的如果換成我的話,或許從最開始起就已經被那個人殺死了吧”
這也是五更夜見發自內心的感慨。
他很難想象這個世界的五更夜見到底經歷了什麼,這樣的事情光是聽着就已經足夠恐怖了,累積在一起,簡直沉重到讓人無法去反覆斟酌。
或許這個世界的五更夜見,本來就已經在瘋狂的邊緣了吧
他之所以選擇在日本隱居,也可能是累了,想要稍微休息一會可他依舊沒能逃離那個人的眼睛。
五更夜見輕嘆了口氣。
不過,現在已經完全沒有問題了。
因爲他已經不用再痛苦這件事情了。
這一切也終將會結束在他的手中。
在和諸伏景光達成共識之後,五更夜見也拜託了諸伏景光先去調查天文臺相關的事情。在諸伏景光的調查下,他果然發現了天文臺圍繞一圈的炸彈。
這座廢棄的天文臺原本就是六沼冬羽所在集團旗下的建築,也就是說,就算這裏出了什麼事,六沼也能夠相當輕鬆的脫身。
而炸彈的分部很有意思,一旦爆炸,整座建築物就會轟然倒塌,但是隻要所有人都集中天文臺的正中心,不離開這裏,那麼他們只會被困住,而不會受傷。
而炸彈的起爆器五更夜見則根據六沼之前的信息找到了,而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自然也變得相當簡單。
將所有人引誘入內,困於其中,最後單獨解決掉六沼冬羽。
這就是他要做的事情。
諸伏景光開始有些質疑這個計劃,畢竟引爆炸彈這種事情怎麼看都很危險。但是在和五更夜見仔細探討了計劃後,他也確認了這次計劃的可行性。
“我不會傷害到任何無辜的人的。”五更夜見篤定道,
“相信我,hiro,這是最後一次了起碼在我離開之前,我也想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希望這個世界的五更夜見能夠得到救贖。
即便生活於苦痛之中,人也是要活下去的,他無法面對面的和那位五更夜見交流,但是他也依舊想要爲對方做些什麼。
這個支離破碎的世界,總歸還是有能夠信任的人吧
“好,我相信你。”
諸伏景光沉默了很久,終於同意了。
炸彈現場也是他自己去勘察的,事實如何,不會有人比他更爲清楚。
並且,諸伏景光從五更夜見的語氣中也得知了六沼冬羽相關的事情,對方似乎相當敏銳,如果不能以自己爲誘餌,那麼必定是無法欺騙到對方對
只能這樣了麼
但計劃歸於計劃,當諸伏景光摘下了隱藏自己的面具,看向了降谷零的時候,他果然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無比震撼和痛苦的神情。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可最終卻什麼都沒能說出口。
他很痛苦。
但是痛苦的根源不能拔除,那麼痛苦將會殘留在他的身體中,永遠都無法消失。
對不起,zero。
諸伏景光緩緩閉上了雙眼,他感受到灼熱的氣息於周遭涌起,滾燙的話火焰將他們全部包圍了起來,宛若一場盛大的狂歡。
這一次之後,我一定會告知你一切的真相。
僅僅是這一次。
巨大的爆炸聲頓時響起,建築物也在這一刻驟然坍塌。
降谷零下意識的想要逃離這裏,可他卻很快發現了事情了不對勁之處。
雖然說坍塌了,但是這些炸彈分佈的地方卻很奇怪。
並不是在關鍵部位,而是於一些不起眼的角落裏。這就導致炸彈雖然爆炸了,但是那些炸彈卻並沒有傷及他們分毫,而是宛若一圈巨大的牢籠,將他們困於其中。
“來這邊zero”
不等降谷零反應過來,諸伏景光卻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身邊,直接將他拽向了某個角落。
“你要幹什麼”降谷零愣住了。
“這裏是提前準備好的避難所。”察覺到濃煙和碎石的掉落,諸伏景光儘量按捺
住不安的內心,解釋道,
“yoi告訴我的,只要我們躲在這裏,我們就不會受傷了。”
頓了頓,他又看向了和降谷零被銬在一起的赤井秀一,繼續道
“你也一起進來吧,等會我想辦法幫你們把手銬解開。”
“謝謝。”
雖然完全處於狀況外,但是赤井秀一還是點了點頭。
“不。”
然而降谷零絲毫不爲所動,他打掉了諸伏景光的手臂,目光卻更爲嚴肅了,
“告訴我,現在yoi在哪裏”
“他已經離開了。”諸伏景光道。
“我要和他一起走我要問問他,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降谷零咬牙切齒道。
“不行。”
諸伏景光再一次拽住了他的手腕,重重地搖了搖頭,
“我不能讓你過去那邊幾乎全部塌方了你會受傷的”
“可我什麼都不知道啊你們什麼都不願意告訴我什麼都不肯說我能有什麼辦法”
“我知道我知道你們是爲了保護我,但是如果換位思考,hiro你也能夠理解我的感情吧”
“我不想被你們保護,我想站在你們的身邊,起碼讓我知道你們這樣做的原因啊爲什麼要一直將我推開是因爲他對我心中有愧嗎我需要這樣的愧疚嗎”
降谷零包含着怒意的聲音響起,於空曠的天文臺上回蕩着,也讓諸伏景光的眸子沉落了下來。
“對不起,zero。”
他輕輕嘆了口氣,斟酌片刻,才繼續道
“我並不想欺騙你但是,這件事情確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簡單。”
“既然你知道,你就應該早早告訴我一切的真相”降谷零怒道。
“我們先進去,好麼如果你想要知道什麼事情,我今天都可以告訴你。但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夠平安好嗎”
“你真的會告訴我”降谷零愣了一下,他沒想到hiro會如此乾脆地告知他。
“是的。”諸伏景光點了點頭,
“從過去到現在的一切,都是五更夜見爲那位兇手準備的處刑臺。”
“等到他解決掉那個人後,我就可以將一切告知於你的。”
“再相信我一次,好嗎zero”
“起碼,不要讓他從過去到現在爲止的一切努力作廢啊”
五更夜見一步步向前走去。
按照常理而言,當一個人從無數墜落的水泥塊和爆炸之中穿梭而過,是必然會受傷的。
但是有虛影禮帽在,五更夜見當然不可能受傷。
他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降谷零那邊自然是由諸伏景光安撫住,而他的目的自然也很簡單。
那就是殺了烏丸蓮耶或者說,殺了六沼冬羽。
漆黑的槍在他的手中展現,灼熱的風灼燒着他的面孔,也映亮了他的雙眼。
撥開濃煙和雜亂無章的水泥石塊,終於,在成片的由鋼筋混泥土組成的森林之中,五更夜見終於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這塊的建築物幾乎已經完全崩塌,尖銳的石塊被火焰灼燒成黑色,徹底看不出原本的樣貌了。
而那個熟悉的身影正窩在這片廢墟之中
只是他看上去虛弱極了,完全失去了原本的光彩,幾乎連動都沒辦法動一下。
六沼冬羽看上去狼狽極了,渾身上下幾乎就沒什麼能看的樣子,那張臉倒是還能看出原型,只是墨鏡也丟了,原本帥氣的臉被血漬和灰塵沾染,看上去彷彿從非洲的哪個洞裏面挖出來的。
五更夜見抓緊了槍,同時也停下了腳步。
雖然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在他看到六沼冬羽的時候,他依舊被嚇了一跳。
和五更夜見不一樣的是,六沼冬羽並沒有虛影禮帽這樣能夠保護自己的bug道具,因此他自然受到了爆炸的第一衝擊。
甚至,五更夜見懷疑他是故意的。
畢竟對方的雙手幾乎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樣貌了,他萬萬沒想到,六沼冬羽居然狠到對自己下手,他將自己的雙手直接炸燬,自然就無法使用槍殺死五更夜見了。
簡直是直接斷了烏丸蓮耶的後路。
“哎呀,居然被你找到了。”
髮尾凌亂,狀態極度虛弱,卻依舊露出欠揍表情的男人笑了,他血肉模糊的手臂有氣無力地搭在身上,對着五更夜見輕輕點了下頭,
“很聰明嘛,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找到我的,不愧是我的靈魂摯友,棒極了”
“”
五更夜見一言不發地站在他的面前,情緒卻有些低沉。
他實在是沒辦法在這種情況下高興起來。
即便此刻他佔據了最優勢的一面。
“你是在爲我難過嗎”注意到五更夜見的情緒變化,六沼冬羽急忙安慰道
“這不是還蠻在乎我的嗎不過也別哭啊,我又不是真的死了,你有什麼好難過的”
“我纔沒有哭”
五更夜見狠狠地擦了一把眼睛,眸子泛紅地看向了對方,
“我是來殺死你的,怎麼可能會對你心軟”
“這就對了嘛。”六沼冬羽這才舒了口氣,
“不過說真的,我也確實體會到你的痛苦了,烏丸蓮耶那傢伙真的巨囉嗦啊,他說話的話快把我的耳朵都磨出繭子來了”
“是你殺了kaho嗎”五更夜見輕聲詢問道。
“嗯。”
六沼冬羽點點頭,那雙原本擁有着無限精神力的眸子卻忽然黯淡了下來。
“是我的疏忽如果我能夠早點發現烏丸蓮耶的不對勁的話,或許就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了。”
“是我殺死了kaho,不過也正因爲如此,讓我意識到了烏丸蓮耶的存在咳咳”
“你別說話了。”
五更夜見的心臟一緊,他顫抖着手,卻更加攥緊了手中的槍。
“聊一會又能怎樣”
六沼冬羽似乎想要笑,只是他現在的狀態已經虛弱到連笑都很困難了,只能用極爲虛弱的聲音喃喃着,
“就算他想,現在也無法用這個身體對你做任何事情啊,我可是把我的手炸沒了,手都沒了怎麼拿槍怎麼樣,我很聰明吧”
“我看你是笨蛋吧。”
五更夜見抽了抽嘴角,一時間不知道是難過還是笑。
不愧是六沼冬羽,在這種時候居然還能活躍氣氛你這傢伙是標準氣氛組吧
“喂,這種時候還要嘲諷我是不是不太好啊”六沼冬羽很悲傷,“我可是重傷瀕死了,就不能誇點好的嗎”
“明明是你把氣氛破壞掉了好嗎這下完全就悲傷不起來了啊”
“那就別悲傷啊。”六沼冬羽有些痛苦地咳了咳,卻依舊努力露出了最爲灑脫的表情,
“每一次的離別都是爲了更好的相遇啊yoi。我們還在等着你回去呢,別那麼難受,這不應該是值得開心的事情嗎”
望着那雙含着鼓勵意味的雙眼,五更夜見恍惚了一瞬,內心卻莫名涌出了些許暖意。
這大概就是獨屬於六沼冬羽的溫柔了吧。
分明是個棱角相當鋒利的傢伙,性格
也完全談不上溫柔,卻能夠在他最需要的時候站在他的身邊。
能夠認識這樣的人,簡直是不可思議事情或者說,簡直和做夢一樣。
說起來,他是什麼時候開始和這傢伙成爲朋友的呢
五更夜見當然是記得和六沼冬羽的第一次相見。
他還記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傍晚的雨剛剛停下,窗外的水珠滴答滴答作響,彷彿手指於玻璃窗上輕巧彈奏,帶着撥動心絃的節拍。
黑髮的孩子注視着玻璃窗上逐漸向下流淌的水珠,他趴在亂七八糟的書頁上,意識有些出神。
這個世界上有着各式各樣的人,而大部分人都是跳躍于海洋之中的水珠,他們總是能夠輕而易舉地融入任何一片水域,和他們打成一團。
但也總會有那些被排除在外,宛若玻璃窗上黏着的水珠般孤獨的人。
五更夜見不喜歡和其他孩子一起相處,並不是不會社交,更多的是不想。
他理所當然的不合羣,總是無法感知到四周人的快樂。相比起融入羣衆,他似乎更享受精神世界的沉澱。
實際上並沒有多少人會關注到他,他就像是一枚單調的音樂符號,手指摁下鋼琴鍵的那一秒,他的人生樂曲就已經結束了。
而這種時候,總會有奇怪的傢伙跑到他的身邊來,試圖彰顯一下存在感。
比如說六沼冬羽。
說起六沼冬羽,五更夜見對他最爲深刻的印象就是宛若花孔雀般何時何地都在散發着個人魅力的存在。他似乎總能夠融入到各種話題之中,性格開朗活潑,相當灑脫,在加上長得不錯,從小就被很多人喜歡。
他甚至可以說是這個學校最受歡迎的人。無論是遠超於同齡人的學識,還是何時何地都能夠保持高頻率的思維發散能力,都會不經意間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原本而言,他應該是最不可能和對方有交集的人。他沉默內向,不愛融入集體,六沼則完全相反,恨不得在他的身上裝個立體音響,全方位對外界宣傳自己的魅力。
可這樣的兩個人,居然真的有了交集。
那天傍晚,大部分孩子都已經回家了,而五更夜見恰好是那天留下來值日的人。
好巧不巧,那天留下來值日的人除了他,還有六沼冬羽。
和他不一樣的是,即便六沼晚點回家,也有不少人想要等他一起回去。不過當六沼說自己有人來接送他們可以暫時不用等自己的時候,那些人的臉上明顯露出了豔羨的表情。
“真好啊,居然有專車來接送”
“不愧是六沼少爺有錢就是好”
“六沼你下次出去玩的時候能不能帶上我們啊”
“就是就是,還有,下次有機會讓我們蹭下車嘛我們還沒坐過少爺的車呢”
“哎,今天就算了吧,等我有心情再說啦”
“okok那就這麼說定了不許反悔啊”
“囉嗦啊你們。”
五更夜見沉默地當着背景板,他彷彿要把手中的掃把擰兩半,並且努力當做自己什麼都沒聽到一樣。
但其實他能夠感受到六沼的不耐煩了。
雖然那樣的感情很細微,除了他以外壓根也不會有人發現。
六沼冬羽,那個有着漂亮的綠色眸子的孩子,雖然總是能夠和任何人聊起來,但是他卻對每個人的感情都極淺。他很熟練地套用話術,對於不在乎的人也能夠輕而易舉的疏遠,可以說是相當強悍且自由的社交方式了。
他總是能夠很明朗自然地表達自己的感情,這樣自由的感情倒也讓五更夜見很是羨慕。
嗯,大概只有下輩子他纔有可能會變成
這樣吧。這種人光是想想就已經很恐怖了。
“那邊的同學啊,我剛剛看了看值日表,你是叫五更夜見吧“
就在五更夜見將教室的最後一個角落掃乾淨,並且將一切都歸納在原地之後,五更夜見聽到了六沼冬羽叫他的聲音。
黑髮綠眸的孩子坐在桌子上,他單手支撐着下巴,頗有興趣地看着他。
“是。”五更夜見點頭。
“說起來,五更你好像一直都是一個人回家的哎很獨立嘛。”
“謝謝。”
“五更同學好像比較喜歡一個人待着啊,不和大家打成一片沒問題嗎”
“我覺得特別好。”
“是嗎我也覺得簡直酷斃了好嘛”
“”
又是一段沒有任何營養的對話。
五更夜見以爲到這裏就結束了。雖然六沼冬羽看向他的目光相當熱切,但是五更夜見卻對此毫無興趣。
他只是一枚黏在玻璃窗上緩緩流淌的水珠而已,和那片浩瀚的大海毫無關聯。
反正這傢伙很快就會忘了自己吧畢竟他的朋友那麼多,總不可能總是惦記着自己一個人。
然而墨菲定律表明,當一個人越不希望某件事情發生的時候,那件事情就越可能會發生。
更何況他的運氣差得要命。
結果就是,當五更夜見打算回去的時候,卻看到了拎着書包跟在他身邊的六沼冬羽,表情凝固了一瞬。
“你跟着我幹什麼”
怎麼糾纏不得還想當跟蹤狂嗎
五更夜見的目光犀利了起來。
“和你一起回去啊,不行嗎”六沼冬羽笑道。
“謝謝你,但真不用陪我。”五更夜見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抱緊了懷裏的書本,表現出了極致的抗拒,
“你的父母不是派人來接送你了嗎你不回去他們會擔心的。”
“他們又不會擔心。畢竟他們常年不着家。”六沼冬羽聳聳肩,
“接送我的是我們家的管家,我心情好的時候會上車,不好就會把他丟在那裏自己回家。”
“”
牛逼。
五更夜見的心中只有這種想法。
“那你呢”六沼冬羽忽然詢問道,
“爲什麼你的父母也從來不來接你呢”
“哦,他們不在了。”五更夜見道。
“不在了去世了還是把你丟棄了”六沼冬羽好奇道。
“不知道,不關心。”
“哇那聽上去也太酷了吧那你豈不是一直在一個人住這麼自由嗎你以後豈不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了”六沼冬羽的眼睛亮了。
五更夜見怔住了。
他萬萬沒想到,六沼冬羽這傢伙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從來沒有掩飾過自己家裏的情況,每一個知道他家境的人總會對五更夜見露出同情的目光,拍着他的肩膀說別難過或者一切會好起來的。
諸如此類的話他已經聽的太多了,甚至有點麻木了。
可他確實不難過。
他都沒見過自己的父母,更何況他的家境又不差,五更夜見常常無法理解那些人看向自己目光的用意。
他並不喜歡這種被同情的感覺。
但是他也沒想到六沼冬羽居然會對他說這樣的話。
“有點意外。”五更夜見喃喃道,
“我還以爲你會跑來安慰我。”
“你希望我安慰你嗎”
“不希望,我很討厭其他人這樣對待我。你沒說出那些話我總算是鬆了口氣吧。”
“這不就行了嗎畢竟你不是那種需要安慰的人嘛。”六沼冬羽攤手笑道,
“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了,你肯定是個強大的人。只有強大的人才不會被感情左右啊。”
“我其實蠻感性的。”五更夜見搖頭,
“而且我也會被痛苦的記憶所困擾,你太高看我了。”
“高看不不不我倒是覺得,你是個很有意思的人啊。”
六沼冬羽忽然加快了速度,他小跑着到了五更夜見前面一些的位置,清了清嗓子,認真道
“你們的痛苦乃是包着你們悟性的外殼的破裂,然而正如果核必定破裂暴露於陽光下,你們也必定經歷痛苦。1”
“每天,你們的心靈驚歎於生命的奇蹟,你們的痛苦彷彿與你們的快樂一樣奇妙。”
五更夜見下意識地接了話頭,表情卻微微一愣。
彷彿在一瞬間,有什麼東西忽然連接上了。
“是你懷裏的書的內容吧我記得是紀伯倫的先知苦痛。”六沼冬羽瀟灑一笑,語氣也微微上揚了起來,
“什麼嘛,你這傢伙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嗎是很驚訝於我對你的理解”
五更夜見抿起了嘴脣,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的痛苦正源自於你的生活,不過你選擇的是內部消化,而我選擇的是肆意張揚。雖然方式不同,但是我們也是同一類人啊。”六沼冬羽認真道,
“我是真的覺得你很有趣纔會主動來找你玩的,要知道爲了和你說一句話我可是花了半年的時間來觀察並且記錄你的事情啊,怎麼樣有沒有感覺很開心”
“纔沒有。”
“明明就是很開心吧”
“沒有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其實是有的。
這種被人默默關注,並且爲之讚賞的感覺,五更夜見並不討厭。
更何況,對方似乎真的理解了他的想法,比起單純被讚賞,他更爲期盼的是這樣的聯繫。
六沼冬羽的情商其實比想象中的要高很多,當他將全部的心思花費在一個人的身上時,確實很難讓人拒絕他。
雖然他很不想承認這一點就是了。
“所以要不要當我的朋友”六沼冬羽逼近了過來,眸子亮極了,
“我保證當我的朋友絕對會超快樂的”
“你別貼的這麼近好嗎不過,也不是不行吧。”
“好耶我就知道我肯定會成功攻略你的你剛纔是不是有心動絕對有心動吧”
“我開始後悔了,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
“來不及啦我已經用錄音筆錄下來了今天開始這句話就是我的手機鈴聲了”
“你給我刪掉啊混蛋”
雖然心中有所抗拒,但是五更夜見還是順其自然的應下了。
或許是那一瞬間的靈感乍現,又或者只是思緒的一瞬間的連接,兩顆有趣的靈魂就這樣撞擊在了一起。
五更夜見很難去形容那種感覺,畢竟像他這樣的人,能夠擁有朋友完全是靠其他人撿,但是有時候想想,他的運氣如此之差,或許也是因爲大部分幸運點都點在了朋友的身上
正因爲被拉住了手,被帶去看到了更多的未來,他的目光纔會看到更多的東西。
六沼也在不斷地成長,可他唯一沒有變的,是對自己的友情維持。
這也讓五更夜見很奇怪。
明明他並不是那種會擁有過分濃烈感情的人,可這樣的一個人,卻選擇留在他身邊成爲他的朋友,也讓五更夜見感到分外不解。
對此,六沼的解釋卻相當
明朗
“那件事我不是從一開始就說過了嘛。”
黑髮綠眸的青年瀟灑地笑着,墨鏡後的瞳孔卻跳躍着明朗的色彩,
“有趣的靈魂總是會互相吸引的,不是嗎”
果然還是不能理解啊。
可能友情就是這樣奇妙的東西吧,當你不知道他從何而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出現在了你的身邊,並且緊緊攥住了你的手,帶你繼續前行了。
無論如何,這些感情都會成爲他的珍寶,也會在他的心中獲得極爲重要的一隅。
那纔是他真正的歸宿。
所以他必須回去。
所以在此刻,他也必須要扣下扳機,結束這個世界的輪迴。
五更夜見睜開了雙眼,他緩緩擡起了手臂,黑色的槍口對準了男人的眉心。
即將要接受死亡命運的六沼冬羽卻開心極了,雖然傷口的拉扯和疼痛感讓他根本無法正常的笑出來,可五更夜見卻能夠感受到他確實愉悅的心情。
“真是悽慘啊,烏丸蓮耶。”
六沼冬羽自言自語着,甚至說的話也開始變得有些亂七八糟,
“怎麼你還想和yoi對話哈哈哈哈開什麼玩笑啦,給我好好在身體裏待着吧,有我陪聊就很不錯了。”
“yoi你怎麼還不動手這傢伙快要吵死了難不成你想和他對話嗎”
“當然不。”
五更夜見凝視着他的雙眼,卻忽然笑了,
“等我回來吧,六沼。相信我,我會贏下這場比賽的。”
“那當然。”六沼眯起了眼睛,
“我可是從一開始就沒有看錯過人啊,不是嗎五更夜見”
“砰”
回答他的是一枚子彈的終結。
宛若落入湖泊之中的重物泛起的漣漪,空間在這一刻扭曲波動,逐漸擰成蛇一般的形狀,緩緩褪去了原本的色彩。
五更夜見閉上了雙眼,任由自己向下墜落。
黑暗擁抱了他,宛若擁抱了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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