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斗笠
鬼煞拾起地上斗笠戴在头上,指尖泛着青白的颜色,甚至依旧微微有些颤抖。
掌柜带着小厮慌乱地打开门,看着满地的狼藉和废墟中那個血迹斑斑的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鬼煞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按在剑鞘上,眼中闪過一丝冷冷的杀意。
刘旷连嘴角的血都来不及擦,呼呼啦啦地随着一阵碎瓷片的响声,他挣扎着爬了起来,颤颤巍巍的开口道:“……咳咳……你们……先走吧,店裡的损失会赔的……”說完又吐出一口血来。
掌柜和小厮被他這惨烈的模样惊骇住了。又看着那個戴斗笠的人,忽然间感到脊背发寒,把门关住,逃也似的离开了。
刘旷勉勉强强苦笑了一下:刘旷啊刘旷,你可真有点不太像你自己了。有什么好感伤的……鬼煞是想抱就能抱,想說就能說的嗎……又不是玉石。
活该。
鬼煞站了好大一会儿,才慢慢推门出去。
外面沒有什么人,可能都跑光了吧。
鬼煞走了很多步,直到上楼的时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他低头,看到自己左手腕上已经被那金链子裡出了十分十分深的紫红色的印记。這才发现有些疼。
顺着细细的金链子,看到青衣男子狼狈地趴在地上,浑身是血,右手已经被金链子勒成了紫色。
不知什么时候晕了過去,就這样被他拖着走了一路,有些碎瓷片砸到他肉裡,走過的路還留下了淡淡的血迹。
就像拖了一個死人一样。
他又愣了一会儿。才走過去把刘旷直接拎起来,可刘旷的衣服已经被有些碎片给划破了些口子,這样一拎,背上的布直接被撕破了。刘旷直接掉在了地上。
发出咚的一声,扬起一圈灰尘。
他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间就渐渐的冷静了下来。
他慢慢蹲下去,把他身上扎进肉裡的几個碎瓷片一点一点地给捡出来,然后把這個像死人一样的家伙给抱了起来。
怀裡的人很脏,但身子却很热。
他忽然间觉得有些好笑。這是他第一次朝人发過火之后,還要把人给抱走的。
就连湖水也沒有過。
他一步一步的抱着這個人上楼梯。他忽然想起,這样抱着别人,似乎是第一次。
而且被别人那样猛的冲過去搂住,似乎也是第一次。
“不知死活。”
他轻轻地說了一声。
然而他眼神中却丝毫沒有了愠色,這是一片安静的模样,沒有生气,沒有喜悦,沒有悲伤,空有一片迷茫,仿佛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是何心境。
鬼煞把刘旷的衣服全部解开,发现的他整個身上都是些细细碎碎的伤口,左胳膊似乎是因为被拖了几步,便脱臼了。整個背部都成看起来十分令人惊骇的青黑色。
整個人看起来惨不忍睹,却沒有什么伤及性命的大伤口。
“下手真轻。”
鬼煞撇了撇嘴,突然间产生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這人很少发火,若是发火,再怎么也会有几個人死去,可他這次下手,竟然连一点内力都沒使,纯粹用的蛮力。不知道是因为气過了头,连思索也来不及了,還是因为隐隐约约中,有谁在阻止着自己。
“這副样子,太影响我晚上去青楼了。”鬼煞看了一眼刘旷,也不知道這句话是对谁說的。
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就好像小孩子的玩闹一样,把人打了一顿,却要自己收拾残局。他又觉得這個比喻并不是十分恰当。
——毕竟他从未和人玩闹過。
他先是把刘旷的胳膊一下子按了上去,然后给他喂了一颗有补内脏的药。最后看着药膏,本来准备拿合玉膏的手,转了個弯,拿了旁边另一個白色药膏。
合玉膏材料十分难得,做起来也甚是困难,而且,這次出行,他只带了两瓶,一瓶還给了花离颜,况且這和合玉膏功效极大,治疗那些深可见骨惨不忍睹的伤疤最是好,若用来治疗刘旷身上這些被碎片割出来的小口子,便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当然他并不知道那瓶合玉膏已经是空荡荡,一点也不剩了。而這瓶合玉膏的去处,似乎也并不那么用在正途。
他细长白皙的手指,沾着药膏,覆在刘旷的伤口上。
药膏很凉,刘旷的身子却是十分温热。他难得有耐心的给刘旷擦抹着。
朦朦胧胧间,他似乎觉得這种场景有些熟悉,好像有人在他意识不清醒的时候,那样温柔的,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的,在他那些无伤大雅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却又像這刘旷一样遍布全身的伤口上一点一点的抹着药膏。
他顿了一下,发出一声嗤笑。
怎么可能?!他的身子经過鬼月的调整,连鬼罗不断地在脸上划伤口,也会過两天恢复如初,从来沒有留下過什么伤。况且——谁会给他抹药呢?這世上应该是不存在這样的人的。
這样想着,忽然感觉有些气闷。看了一眼,已经被自己快擦完药膏的刘旷,便越看越气。
直接把药膏一扔,把刘旷拎起来,扔到地上,自己躺在床上睡了。
刘旷是被冻醒的。
他眼一睁开,便是桌子腿和椅子腿。
然后便是感觉感觉浑身都凉透了。一低头,简直要叫起来:是谁?!是谁把他给扒光了扔在地上?!!!
站起来一瞅,鬼煞大人躺在床上,睡地很是安稳。
刘旷抽抽鼻子,默默的拿上衣服,准备穿一條,這衣服又破又脏,還有血,应该是不能穿了。
他看着衣服上的血,赶紧低头去看自己的身子,惊异地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竟然好的差不多,胸也不闷了,背也不疼了,整個人除了有些冷,還有些微微的酸疼之后,就沒有什么不妥之处。
他看着鬼煞,绞尽脑汁,都想不到是谁帮他上的药。
突然,他心跳加快了一下。
莫非……是玉石回来了?
刘旷穿上原来那件不太脏的衣服,坐在床边,单手托腮,静静的看着鬼煞。
眉毛…眼睛…鼻子…嘴巴…
這個人怎么长得這么好看呢……
就算自己刚被他打了一顿,只要看到這张脸,便什么都能原谅他了。刘旷十分沒出息的默默想着。
突然之间,鬼煞眼睫毛颤抖了一下,缓缓张开了眼睛。
刘旷连呼吸声都快静止了,他大脑飞速的运转到:是玉石嗎?是玉石還是鬼煞?!他心跳加快,简直就像一個拿着彩票下一秒就要刮出来一個五百万的赌徒。
“离我远点。”冷冰冰的眼神,冷冰冰的声音,冷冰冰的话。
好了,他就知道,中五百万是几乎不可能的,毕竟他那么非…
刘旷沮丧地拖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他脑子忽然闪了一下。
如果…
如果不是玉石,而是鬼煞的话…
那么帮他上药的……也是鬼煞?
也对,他怎么那么笨,鬼煞就是玉石,玉石也是鬼煞,既然玉石喜歡自己,难道鬼煞会能沒一点感觉?看来鬼煞果然也是有些喜歡自己…
刘旷猛地抬起头,眉眼尽是掩都掩不下的笑意,他甜滋滋的說道:“谢门主!门主大恩大德,沒齿难忘!”
鬼煞怔了一下,然后矜贵地点了点头:“嗯,拖個死人上青楼,确实是有损雅观。”
刘旷:“……”
不一会儿,阮青便叩门进来了。
鬼煞下意识地伸手去拿桌上的斗笠,指尖触道斗笠,轻薄又柔软的白纱缠绕在指尖,鬼煞的手又蓦然收了回来。
他站起身子,淡淡道:“走吧。”
阮青一愣:“……玉公子不戴斗笠了?”
鬼煞冷冷道:“现在不晒了。”
阮青迷茫地看了看天:他是怎么也看不出来今天早上比现在晒啊……
刘旷也是一脸震惊,他呆呆地看着鬼煞,喃喃道:“门主……”
鬼煞大步走了两步,停在刘旷身旁,在他耳朵旁边說:“你要知道,只有我不愿的,沒有我不敢的。”
鬼煞声音压地很低,因此便显地十分有磁性,微微热气和着這声音钻到刘旷的耳朵裡,又顺着耳朵奇异地把他的脑子搅成了一堆酱糊。
刘旷丝毫沒有听出来鬼煞话裡:“老子戴斗笠是因为老子想戴,绝对不是因为老子害怕露脸。”的意思,单单地觉得心跳加快,脑子一片空白了。
阮青眉头一挑,摇了摇扇子,心想:這两人感情可真是好,也不知玉公子向刘兄說了什么羞人的话,看刘兄从脸到脖子全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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