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带血的拥抱
刘旷愣愣地呆在原地,他几乎沒有任何反应了。
他大脑裡有一個声音颤抖的說:鬼煞回来了。
這么快…
這么快!!
他一骨碌爬起来,跪在地上。张开口,却不知道要喊什么,是要喊:“门主饶命”?他觉得有些张不开口。要是“要杀要剐就快点!”他還做不到這么义正言辞视死如归。
沉默了半响,他才涩着喉咙,說:“……对不起……你杀了我吧。”
鬼煞神色有些古怪,沉默了一会儿,略有些不自在地把刚刚被刘旷亲過的手背在后面:“杀了你倒還不至于,以后注意点就是了,脑子清醒点。”
然后鬼煞皱着眉揉了揉太阳穴,问道:“八月十五那天晚上,我到底怎么了?”然后他环顾了一下四周:“……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刘旷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他简直是不可置信地惊喊了出来:“你忘了?!”
鬼煞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是有些记不太清楚了。”
八月十五号往往是一年中最难捱的日子,而且持续時間也久。
他记得去年的八月十五号自己死尸一样挺了三天,耳聋目瞎口哑再加上四肢不能动,唯有意识清醒,這种完全死了一样的感觉几乎让他发疯。
而這次发生了什么竟然记不太清楚,但总觉得不会太糟糕,甚至醒来却觉的很舒服,身上几乎沒有任何不适,就像是在這几天裡做了一個几乎算得上温暖的梦……
但事实上——他从来都沒做過美梦。
他转身走了两步,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跪着的,唇角自己刚刚的一巴掌扇出了些血的刘旷,鬼煞缓慢却不容置喙道:“…现在,把你知道的东西全部告诉我。”
刘旷愣愣的看着這人完美的容颜,心中有一种苦涩慢腾腾地升了上来。
他全忘了。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刘旷觉得鼻子酸的厉害,一下子眼眶也红了起来。
“你……”
“刘旷!你他妈给我冷静一点!”旁边目睹一切的垃圾桶大声的警告着刘旷。
刘旷转身看了一眼垃圾桶。
垃圾桶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别犯傻啊刘旷,他现在是鬼煞不是玉石,不想死的话……你知道该怎么說吧。”
刘旷沉默片刻,抬起头道:
“门主,您八月十四号那個晚上非让我烧火,然后睡了一整天,八月十五号,晚上又醒了過来,自己把……把脸上的人/皮面具给撕了,然后…”
“什么?!”鬼煞脸色变得极差,他伸手摸了一把脸,這才发现自己的脸的触感有些陌生。他几個大步往前走,一把拿起桌上的铜镜。就看了一眼,便直接把铜镜摔了。
刘旷看着鬼煞的脸色由由白到青,到红再到白,瑟缩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的想:“鬼煞不管做什么表情都好看啊……啊,還是玉石乖乖的好。”
“我、自己、撕的?”鬼煞几乎是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问道。
“当、当然……你說带着人/皮面具太闷了……在、在上面涂了些药膏才,撕下来的…”
鬼煞沉默了一下,也知道這面具只有自己能摘得下来。
“……那面具呢?”
“您……您把他扔了…”
“……扔哪裡了。”
“……扔到溪水裡了,现在现在就算找到,估计也都泡胀了…”
鬼煞的表情越来越阴霾:“…继续說!”
刘旷脸也红心也跳地删去关键情节,篡改重要情节,完美推卸责任。
“您還自己把钥匙和面具一起扔到河裡了。”
“……我扔的?”
“难不成還是我呀,我要是拿到那块钥匙……我不得赶紧跑啊…我還会被金链子锁着嗎…”
“……然后呢…”
“您說想吃好吃的,就逼着让我来到镇子上,有個流氓想……咳咳……调戏你…”
“啪——”鬼煞椅子上的扶手直接碎了。
“不過他沒成功!我带着你跑了!”
鬼煞磨着牙,阴森森的說:“跑了?沒杀了他嗎?!他现在在哪儿!”
刘旷心想,您老可真是什么时候都一個德性…
“……這我就不知道了。咳咳…您冷静下,然后,我见您长的太招人……”
鬼煞眼光冷冷的扫了過来。
刘旷立马闭嘴,拿起斗笠,邀功似的說:“然后我就去给你买了這個东西!”
鬼煞看见斗笠,立刻就夺過来戴在了头上,好像觉得自己脸上那张脸多见不得人似的。
“然后就沒有什么事情了,我见义勇为抓了一個小偷,偷东西的事主为了答谢我,让我們住這個客栈。”
“见义勇为?抓小偷?你?!”鬼煞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口气满满的不相信。
“对。”刘旷坚定的点了点头。
“叩叩……”,一阵敲门声之后,男子清朗的声音传了過来。
“刘兄,你们在嗎?”
刘旷像鬼煞解释道:“诺,這就是昨天差点被小偷偷了东西的人,哦,对了,我還给你起了個化名叫……玉石……那個…我现在能起来嗎?”
他现在很惨兮兮的在地上跪着呢。
鬼煞挑了挑眉,玉石?听起来還可以。
“起来吧。”
刘旷一骨碌爬起来,端端正正的坐在床上,喊了一声:“阮兄嗎?你直接进来吧。”
阮青推门进来,看见鬼煞愣了一愣:“玉兄,怎么在屋裡還戴着斗笠?”
鬼煞直勾勾的看着他,也沒有回话。
刘旷道:“……呃……太阳有些晒…”
“晒?”阮青看了看清晨外面暖暖的阳光,有些摸不着头脑。
刘旷赶紧问道:“阮兄,這次来是有什么事嗎?”
“哦,我想你们第一次来這些地方,便想带你们出去转转,以尽地主之宜。”
刘旷瞄了一眼鬼煞,慌忙摇头笑道:“不用了不用了…”
哪知鬼煞一下打断,冷冷开口道:“去哪裡,青楼嗎?”
什么?!刘旷笑容僵在脸上。
阮青沒听出鬼煞语气有丝毫不妥之意,打开扇子,挑了挑眉毛,揶揄地笑到:“說起青楼,我倒還真知道几家不错的地方…但是您二位兄弟,估计是不会有什么兴趣。”
言下之意,即指两人暧昧的关系。
刘旷听了,想起鬼煞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但在阮青眼中,两人還是那种不正当的关系,面色更加尴尬。
鬼煞沒听出其中的意思,却冷冷笑了一声,道:“那去看看吧,看来阮公子向来都玩的不错。”
那阮公子听了,呆了一下。
刘旷也愣了半响,不知道這鬼煞又抽的什么风,只得假笑道:“哈哈…看来门……玉石是有些感兴趣的,那就买劳烦阮公子带我們去瞧瞧了。”
阮青也笑道:“也好也好…”心裡却想,看来這位玉石公子可能从未见過那种勾栏之地,便想出去凑個热闹吧。這样想着,他摇了摇头,也不知道這公子长得如此标致,青楼本来便是好色之徒聚集的地方,不知他這一进去,能想起多大的轰动…
“那就走吧。”鬼煞淡淡道。
“现在?”刘旷看了看外面刚刚升起的太阳。
阮青更加坚定了這位公子从来沒有去過青楼的想法,笑了两声道:“哈哈…玉石公子是有所不知,青楼之类场所,還是傍晚时分去比较好。”
鬼煞看了一眼阮青,开口道:“那便听阮公子的吧,毕竟還是阮公子经验丰富。”
阮青摸了摸鼻子,不知为何,总觉得這句话让他有那么些不舒服,嗯……可能是羡慕?阮青摇了摇扇子,道:“……时候不早了,两位要不要去吃饭?”
刘旷一想,鬼煞吃饭时必须要放下斗笠,肯定会惹鬼煞不爽,便开口道:“這就不用劳烦阮公子了,待会我們再收拾收拾,自己再下去就好。”
吃饭的时候,刘旷特意向小二要了個包房。饭都上来了,鬼煞還是迟迟不摘斗笠。
刘旷见了,幽幽叹了口气。然后往碗裡拨了点儿菜。十分自觉地背对着鬼煞,蹲在地上吃了起来。
過了一会儿,刘旷听到了斗笠放在桌上的声音。
鬼煞他……這么怕别人见到他的脸嗎?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這张脸的时候,在那個放满了夜明珠的洞裡面,当初鬼煞见有人闯入,脸上的表情又是恼怒又是愤恨,情急之下第一反应便是捂住了自己的眼。他现在還记得当初脸上的触感,冰凉,還带着细微的颤抖。
然后他又想起,八月十五号那天晚上,鬼煞着說:“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长得不好,像女孩子一样…”
所以鬼煞他……是一直认为自己长得不好嗎?他一直觉得這是种耻辱嗎?
不知为何,刘旷忽然觉得心揪着有点疼——好想抱抱他。
刘旷忽然把碗一扔,猛的起身,一把抱住鬼煞。
鬼煞的身体猛然僵住了,几乎忘记了要有什么反应。
刘旷起得太猛,眼前一片黑。他就這样晕晕地开口道,几乎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么。
“……你长得很好……一点都不像女孩子……是真的……每個人都喜歡……别害怕…”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鬼煞额头青筋暴起。
他一把刘旷推开,桌子直接被打翻,鬼煞拎着他的衣领,直接把他甩在了墙上!
刘旷发出一声闷哼,猛的吐出一口血来,他觉得他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吐出来,口腔裡全是些腥腻的气息,脑子昏沉沉的,顿时天旋地转,什么也看不见了。墙上的许多装饰品也噼裡啪啦的落了下来,和菜桌上的碗碟一起发出极其刺耳的碎裂声。
有些碎瓷片迸溅過来,扎在刘旷的胳膊上腿上肚子上甚至脖子上他甚至觉得有一小片东西,甚至蹦到了他的耳朵裡,青色的衣袍,顿时染上了点点血腥的红色。
鬼煞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连指尖都是颤抖的。他觉得自己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却又连一句话都說不出来。
他几乎想大声嘲讽,去踩踏刘旷刚刚所說狗屁不通的言论!
长的好嗎?长得好!這样的脸,這样的脸就是长得好嗎?!這种像诅咒一样给他带来,所有不幸的脸,都是就是长的好嗎?!
每個人都喜歡?喜歡什么,喜歡他嗎?!若是喜歡,他的母亲——鬼月为什么要不允许他洗干净脸?!为什么看见他的脸都会发疯?!若是喜歡,鬼罗为什么要拿着匕首,在他的脸上日日割划?!!!這是喜歡?!
害怕?呵!他有害怕的?!!笑话!滑天下之大稽!!他害怕嗎?!他鬼煞现在還有什么杀不了的人?!哪怕是皇帝,他如果想杀,也一定能杀得了!他有什么好害怕的?!他是鬼门的门主鬼煞,全武林的人都想杀了他!全武林的人都杀不了他!!他害怕嗎?!他有什么好怕的?!!
他几乎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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