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亲吻
鬼煞皱眉:“难道要在這裡呆一辈子?”
“那莫延振回来了嗎?”
“不知道。”鬼煞又拧了下眉毛:“我现在已经和鬼门失去了联系,這也是要回去的原因。”
“什么时候出发?”
鬼煞看了看天色,道:“现在吧。”
“這么急?”刘旷又赶紧拿了两個馍:“……呃,我們要骑马嗎?”
骑马,就能和鬼煞坐在同一個马上了!
刘旷的心境早已不同往日,想当初他和鬼煞做同一匹马时度日如年,而现在恨不得天天和鬼煞粘在一起!
鬼煞道:“不了,两人骑太不舒服,還是雇辆马车吧。”
刘旷眼中希望的小火苗瞬间就熄灭了。
刘旷叹了口气,去垃圾桶裡翻鬼煞的钱袋。
“可是门主,我們剩下的钱只够买一匹马了啊…”他纠结地說:“要不,我去路上偷一些人的荷包吧…”
鬼煞脸色一黑,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地說:“刘旷,你脑子裡除了偷盗這些奇淫技巧就沒别的了嗎?!”
“那怎么办啊…”
鬼煞皱了皱眉,在“鸡鸣狗盗的末流之术”和“稍微有些不舒服”中,勉勉强强選擇了后者。
“……算了,骑马吧。”
“好嘞!”刘旷眉开眼笑地应和了一声。
买马的时候,鬼煞在一旁专心看马。刘旷在和店主砍价。
鬼煞看了一会儿,问道:
“這裡的马都是一样价格的嗎?”
老板正准备开口,被刘旷一個眼神打断了。
刘旷对鬼煞說道:“门主,价格都一样,我們刚好能买得起,你随便挑吧。”
低声对老板說:“价钱不会少了你。再去拿两身衣服来,再要一個斗笠…白色的。”
鬼煞拿着衣服,问道:“不是沒钱了,哪裡来的衣服?”
刘旷道:“我给老板讲了讲价,老板送的。”
“送的?”鬼煞有些惊讶,随即赞赏地点了点头,又指着斗笠问道:“這個能换成黑的嗎?”
最喜歡看鬼煞戴白斗笠的刘旷十分惋惜地摇了摇头:“不能,這家店只送白斗笠。”
向来对這等俗事不那么在意,而且不知道自己兜裡有多少钱的鬼门门主点了点头,义无反顾地相信了刘旷的胡說八道。
刘旷在鬼煞鄙夷的目光中艰难地爬上马背,刚做上就有些不稳当,他身子后仰,随即一脸惊恐地抓住了鬼煞的衣服。
鬼煞皱了皱眉,却沒有說什么,缰绳一甩,上等好马疾速飞奔。
行至一处峡谷,地形有些崎岖,鬼煞便放慢了速度,這处景色不错。抬头看,是一线蓝天,湛蓝无云,低头看,是是怪石险滩,水清无鱼。還以为刘旷会眯着眼睛评论两句,沒想到身后十分安静。
忽然,耳边传来轻轻地鼾息声,两只胳膊缓缓伸了過来,慢慢环住自己的腰,然后有一個软软的东西砸在了他的背上,他知道,這是刘旷的脸。
夏日衣衫单薄,一种十分陌生的热度从身后青年的身上传了過来。
黑马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峡谷阴凉,又正好有风迎面吹了過来,该是有些凉爽,但背上和腰上暖暖的温度却是让他有些燥热。
他蓦然忆起,似乎已经被這個人抱住了两次。
他觉得這种感觉很陌生,但并不讨厌。
這种感觉,奇异地让他想起了周叔在那個大雪纷飞的黑夜放到自己门口的那碗鸡蛋羹,捧住的时候觉得整個人都暖和起来了。
当初在鬼门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对這個刘旷有一点心软,当时還想過,若是刘旷再小個十来岁,說不定会收了他当儿子好好养着。
他现在忽然改变了想法。
他忽然觉得很迫切,仿佛是一点也等不了似的。
他跳下马,刘旷瞬间沒了依靠,软趴趴地扑倒在马背上,他把刘旷一把拽下来,刘旷一脸迷茫地睁开眼。
鬼煞面无表情地說:“你当我儿子吧。”
什……么?!!!!
刘旷瞳孔睁大,瞬间惊醒了!
鬼煞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你当我儿子吧。”
“为…为什么?”刘旷抖如筛糠。
他的大脑几乎要死机了,有一行大字滚屏而過:“我想和你睡觉,你却只想当我爸爸!”
刘旷瑟瑟发抖地抬起头,整個人都懵了。
复读机一样重复了一遍:“……为、为什么?”
鬼煞也愣了一下——为什么?
他忽然有些迷茫了。
他努力的回想当初为什么要收湖水当自己的女儿。
似乎是因为当时白轻飏不见了,当初带湖水的老妪死了,白轻砚說一点都不想看见這個“爱情的果子”。便提议让自己收养她。
他看着這女孩竟然沒被自己吓哭,忽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仿佛知道自己已经是沒人养的孩子了,眼睛裡還有些泪。
当时心中一动,又想,這算得上自己的侄女了,便收了。
可现在,刘旷当初看见自己可是吓得屁滚尿流,而且也不用人养活,和自己也沒有任何血缘关系,最重要的是年龄也完全超标。
——那为什么突然想养他当儿子呢?
一阵风穿過,吹起鬼煞的衣袍,袖子衣领都被灌了些风进去,把刚刚莫名奇妙的温热躁动全都压了下去。鬼煞瞬间清醒了過来。
鬼煞低头看向地面,深深呼吸了一下道:“不了,刚刚是我一时冲动。”
刘旷還是一副迷裡雾裡的模样,他脑袋瓜子想破了也想不出鬼煞异于常人的,奇特的脑回路。
鬼煞转头:“……马呢?”
刘旷转過身子,只见天蓝山高,水清树绿,地上怪石一堆,野花点点。
——唯独少了一匹应该停在此处的黑色宝马。
刘旷抬起头,一脸沉重:
“……门主,据我推测,我們的马应该是——跑了。”
……
山高路远,廖无人烟。
两人默默走了很久。
鬼煞低着头。
“咳咳……门主,這真的不怪你。”刘旷干干地开口。
鬼煞沒有說话。
“嗯……就怪這马…這马不通灵性!”
鬼煞沉默了半饷,幽幽道:“這马是我挑的。”
刘旷一巴掌拍在嘴巴上。
“那啥…怪我…怪我!”
鬼煞顿住,看了一眼刘旷,又往前走,闷闷地說:“对。”
………
刘旷:……怪我啥????
“刘旷,我饿了。”
声音慢慢的,稍微有些无力。
刘旷一听,立刻小狗一样摇着尾巴去垃圾桶裡翻吃的。
把一块花馍递给鬼煞。
鬼煞把斗笠拿了下来递给刘旷,啃了口花馍,脸微微皱了下,但沒說话,又慢慢啃了一口。
刘旷心裡微微一颤,顿时觉得时光仿佛溯游。他突然忆起,当初玉石啃干馍的时候,似乎也是這個表情。——不,要再可爱那么一点点,因为玉石下一秒就凑過来亲了一口自己,說要吃這么甜的……
他问:“……门主,要吃甜的嗎?”
“要。”鬼煞回答得一点也不犹豫,立刻把花馍還给他。
刘旷转身从垃圾桶裡拿出一块巧克力,小心撕开包装:“门主,這是我家那边的东西,您尝尝看。”
鬼煞皱了皱眉,试探着咬了一口這個黑乎乎的东西。
然后眉毛舒展开来,眉目之间,尽是满意之态。
低头又咬了一大口。
刘旷看着鬼煞满足的模样,啃了一口手裡的花馍,一時間觉得這個馍也是甜的。
又突然想到這個馍是鬼煞咬過的,顿时觉得更甜了,简直要甜到齁。
刘旷一边啃花馍,一边甜丝丝地想,鬼煞和玉石其实也沒有什么差别不是?怎么办,好像又喜歡鬼煞了一点点……
鬼煞忽然手持巧克力在刘旷面前晃了晃。
刘旷一脸幸福地摇摇头:“我不吃,你吃吧……”
鬼煞一脸诧异:“……为什么要给你吃?我是想說,给我收拾起来,下回再吃。“
刘旷:“……“
呵呵……鬼煞和玉石還是有一点差别的,嗯嗯,一点点点点点………………
刘旷尴尬又不失风度地微笑,說出来的话豪气万丈,展现出浓浓的霸道总裁风:“……沒事,门主想吃就吃吧,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一路前行,不知不觉就天色渐晚。
刘旷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月光暗淡。他转身看向鬼煞,鬼煞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向前走,只是刘旷就是看出来,他有些紧张。他八月十四号晚上就知道,鬼煞怕黑。现在想想,当初让他生火并且想自己道谢的人可能已经是“玉石“了。
“门主,我們生個火堆歇一会吧。”
鬼煞扭头看了他一眼。
刘旷挠着头笑了一下:“哈哈……我怕黑…………”
鬼煞突然眼睫毛轻颤了一下,眼睛裡波光潋滟,似乎是這暗淡苍穹以外的星光。
那一刻,刘旷简直要忍不住去亲吻他眼睛的冲动。
幸好鬼煞移开了目光,淡淡道:“好。”
刘旷兔子一样窜了出去,在四周拾了些柴火堆在一起,又掏出打火机烧了一些干叶子扔在柴火上。
“好了!”刘旷弄好后,也坐在鬼煞旁边的那块大石头上。
鬼煞一动不动地盯着刘旷手中的东西。刘旷见了,给鬼煞演示了一下,笑着說:“這個是打火机,能生出火来,是我們家那边的东西。”
鬼煞伸出手,刘旷便把打火机轻轻地在他手上。
鬼煞好奇地试了两下,沒有什么反应。
“不对,這個要先开开,是用這只手……”
刘旷直接凑過去,伸手去纠正鬼煞的手指,
他们离的很近,近到鬼煞可以感受到刘旷呼到自己脖颈上的又轻又暖的热气。
“還有,要這样握着……”刘旷整只手,都附在了鬼煞的手上。
“啪!”打火机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刘旷弯腰拾起打火机,递给鬼煞,鬼煞一把夺過打火机,似乎是有些薄怒。
“我自己来……你离我远点!”
“……好吧。”刘旷讪讪地松手。
鬼煞自己拿着打火机,不一会儿就打出火星来。
鬼煞一下接一下地打着火机,這声音在寂静的夜裡格外突出。
鬼煞忽然问道:“……你家那边有各种奇怪的东西嗎?”
刘旷:“嗯,這种打火机是很常见的,還有今天吃的那個黑色的糖是巧克力,很多人喜歡吃。”
鬼煞问:“…刘旷,我现在有些怀疑,你是不是从天上来的。”
刘旷笑了一声,顺着绳子把垃圾桶拉過来:“我不是从天上来的,但這個你看不见的东西,它說是从天上来的。”
鬼煞伸出手去摸了几下,摸到了垃圾桶的身子,垃圾桶轻轻抖了两下。
刘旷接着說:“巧克力就是垃圾桶变出来的,不過不是白给,要抓贼,只有抓了贼才能变出来。”
他拿出背包裡的东西一一解释道:“這個是口香糖,也是一种糖,但不能咽下去……呃…上次我头发上粘的宝石就是用這种东西粘的…要尝尝嗎?”
鬼煞想起当初刘旷五颜六色的头发上粘满宝石的模样,十分嫌弃地摇了摇头。
“好吧……喏,這個是香烟。是用来吸的,吸完之后嘴中会吐出烟雾,能让人感到……呃愉悦?”
鬼煞看了一眼,皱眉說:“上面写着吸烟有害健康。”
刘旷挠挠头:“我知道…但這是一种……”
“以后不要吸烟了。”鬼煞冷冷的打断他:“你知道還吸…是傻子嗎?”
刘旷的嘴角忍不住咧开,他看见鬼煞一眼,重重地点了下头:“好!”
心中不自觉地有些雀跃。
唔,是关心呢。
鬼煞指着那两部手机:“這是什么?”
刘旷把手机打开:“這個是手机,可以打电话,呃……打电话就是我离你很远很远也能听到你的声音。”
刘旷想了想,還是觉得鬼煞无法理解,就让垃圾桶用一积分把偷的那部老年机還原,充好电,用老年机给自己的手机打了個电话。
刘旷伸過去按了一下接听键,对鬼煞說:“门主,把它放在耳朵边。”
鬼煞一脸迷茫的缓缓把手机放到耳朵边,抬起头,看见刘旷一步一步后退,退到金链子都绷紧了的地方。
黑夜几乎让刘旷的身形消失不见。
不知道为什么,鬼煞忽然觉得一阵紧张,好像刘旷就会這样忽然不见了一样。
他一动不动的看着金链子延伸的地方,那裡一片漆黑。
风轻轻的吹动的草丛发出轻柔的响声。草丛中有一些,蟋蟀在不停的叫唤着,夹杂着咕咕的叫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鬼煞似乎能够透過手中那個会发光的的小东西,听到一名成年男子仿佛忽然间下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刘旷眼也不眨的盯着鬼煞,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么深情。
他只是看见鬼煞十分安静的,举着小手机,放在耳朵边,神色也十分认真。
刘旷从来沒见過鬼煞如此认真而听话的神色。
那一瞬间,他几乎要分不清鬼煞和玉石了——不,为什么要分清呢,鬼煞就是玉石不是嗎。
否则为什么,他现在看见鬼煞,就如同见到玉石一样,想让他开心,想告诉他關於自己的所有的东西,想让他变得更好……還有……想让他喜歡自己。
就在這时,他看见鬼煞顺着金链子看了過来,眼神略有些迷茫。鬼煞的眉头微皱,神色间似乎有些慌乱,仿佛是找不到父母的卖场小孩。
他是在找自己嗎?怕自己消失嗎?
刘旷,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飞快。有一种异样的情绪呼之欲出,裹也裹不住了,他感觉自己的血脉在疯狂的流动,猛然爆发出来的,滚烫,血液简直要灼伤他的神智。他开口,连声音,都是沙哑的,仿佛大漠中被骄阳炙烤的沙砾。
他终于开口。
“……门主,我喜歡你。”
鬼煞愣了一下,只觉得這声音中炽热的温度,几乎要烫伤他的耳廓。
手中青年的声音再一次响起,這次声音大了许多:“咳咳……门主,门主,你听到了嗎?听到我說话了嗎?”
“嗯。”
不一会儿,刘旷又从远处走了出来,手中的声音依旧在响:“门主,那我就挂了啊。”
刘旷走過来,笑到:“门主,你明白了嗎?這就叫打电话…那個挂了,就是打电话结束的结束语……”
“刘旷,我喜歡你……”鬼煞忽然打断了刘旷。
一時間,刘旷心脏骤停,他忽然觉得這世界上霹雳啪啦的烧火的声音,风吹過树叶的声音,草丛中夏虫的叫声,身旁溪流的流水声…全部,全部都消失了。
他呆呆地看着鬼煞的微微张开的嘴唇,他想:
我要亲他了。
门主,你别动。我真的要亲你了。
“……是不是打电话的开始语?”
“…什么?”
鬼煞重复了一遍:“我喜歡你,是不是打电话的开始语?”
這世界的声音又全部都回来了。
刘旷的心从跳楼机上直接被撂了下来,震地他连脚底都是发麻的。
他沉默半饷道:“不是。”
鬼煞皱了皱眉:“那以后就不要总把這句话挂到嘴边了……我知道你是想告诉我,我的脸是真的有很多人喜歡,你就不用再說了。”
鬼煞不想承认,他听见刘旷說那四個字的时候,感觉很奇怪。
“不是。”刘旷冷静地說:“门主,我不是想告诉你這個。我是想告诉你——”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鬼煞,他声音几乎带着微微的颤抖:
“…我喜歡你。”
然后他弯下身子,闭着眼睛,眼睫毛微微地颤抖,他终于吻了鬼煞。
他亲吻了他,缓慢地,虔诚地,庄重地,微微颤抖地,国王加冕也不過如此。
身旁有火,刘旷半张脸都被火光映成的暗红色,连瞳孔中都是灼热的情绪,他又慢慢站直了身子。
鬼煞看见刘旷眼睛裡带着一些他从未见過的,呼之欲出的,浓重的情绪。声音在黑夜裡略有些压抑的沙哑,却又很轻,仿佛那噼裡啪啦的烧火声都能把他的声音盖了去,伴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是這种喜歡——白轻砚对白轻飏的喜歡。”
空气都静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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