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一切都回不去了
它們在血液裏生長，順着自己應準的方向，分散、聚合、再分散、再聚合。它們流過你的神經、骨髓、耳道、瞳仁。每次相見，皆是零碎，皆是不規則的斷面。
斜入記憶倒影的光線抽離，心緒生澀，音調模糊……所見眉眼，如沉霧。
……
醒來後，姬遊睜開眼，看到面前摘下頭上的黑袍帽子，露出一張頗具野心和算計的堡主的臉，恍如隔世。
“烏桓……堡主。”姬遊看着男人，精準的叫出了他的名字。
男人眼中露出了滿意的神色，“呵呵呵不錯，不錯，看來，你終於想起了一切對吧？怎麼樣？有沒有很激動，我千年前的老朋友。”
“……”
剛想說點什麼的姬遊，左眼閃了幾下，鳳魂靈石似乎在警告着什麼，但他腦海中過於混亂，聽不清楚。
“誰……”
烏桓眼睛緊緊盯着姬遊的反應，問道：“……你說什麼？”
“誰……跟你……”姬遊的冷汗從額頭上不斷滑下，臉色不比方纔好多少，甚至更差。他斷斷續續的說着自己想要表達的情緒。
“……是什麼朋友……”
“哦吼，那不好意思了，我以爲——”烏桓靠近姬遊的左眼，“像我們這種當年唯二被追殺到天涯海角的對象，多多少少能當半個朋友了呢。”
“……”姬遊喘着氣，暗暗感受着體內的能量，表面上一副不願意多搭理他的樣子。
“怎麼樣？”烏桓還是用着商量的語氣教唆道。“不如讓我們來一次千年之後的聯手吧？”
“……哼。”姬遊眼波流轉，心緒稍定。“不是不可以……但我剛剛恢復點記憶，能不能別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的，喫的呢？等我休息一會，再考慮合作的事吧。”
“果然，這纔是你曾經的性格，自私自利，不輕易相信別人，敏感多疑。”
烏桓終於不再做多餘的試探，看了看他依舊不太好的臉色，大笑着走開了。
等到他離開，關上門，他身邊的兩名侍者一人端着個托盤過來，還一人騰出一隻手，準備……
姬遊嘴角一抽，擡起頭，歪了歪，背靠着椅子哭笑不得的諷刺道：
“不是吧，別告訴我，你們打算讓我兩手就這麼被綁着，然後……你們來餵我喫飯？”
兩個穿着袍子的人形靈體對視一眼，似乎在疑惑，爲什麼不可以，但這個少年一副荒謬非常的表情，讓他們不由停下了動作。
“不好意思，無論是失憶後的我，還是已經恢復記憶的我，都沒有讓人靠這麼近的習慣，更別說……”
姬遊左眼一動，鳳魂靈石在其中劇烈晃動一瞬，下一秒就將沒有反應過來的兩名侍者轟到牆上，當然了，連同他們手上的盤子一起。
於是乎，牆上這會出現了三個被砸出來的坑。距離還蠻均勻的，姬遊眨眨眼，在心中想到。只不過……後兩個坑比第一個更加深刻。
喫的東西沒有了，兩個侍者互相對視一眼，從地上起來，手一揮，將殘渣都收走，出去找他們主人了。
不然也沒有別的辦法。
他們接受的命令就是讓裏面那個少年好好喫飯休息，現在靠近都靠近不了，還沒有飯菜，任務無法完成。
結果他們的主人，曾經叱吒一方的烏桓堡主，並沒有生氣，他甚至沒有離開太遠，看到他們狼狽的出來，表情還帶着欣喜之意。
“生氣了？”
兩名侍者當即跪下，哆哆嗦嗦道：“是的，屬下無能，無法接近他……他突然就……”
“好了好了，再去弄幾份好菜回來！”烏桓一高興，就爆出了曾經慣用的說話方式，整個人也透出一種古代人的氣質。
“到時候他想怎麼摔就怎麼摔，你們不要攔着，他說什麼就聽什麼，除了不能讓他離開半步！”
兩個屬下很茫然的聽令了。
隨後，烏桓就在自言自語，眼神瞟了下不遠處的房間大門：“看來，剩下的也就是時間問題。”
……
姬遊還真是不負所望的摔了一份菜，手指擡起一點，喊道：
“臥槽了，這特麼是給我這個鳳凰之神的繼承者要喫的東西？！腦子呢？！我要是你們堡主，早把你們灰飛煙滅了！”
兩個可憐的屬下剛收拾好地面，正要拿出另一份菜，聽到這句話當即渾身一抖。
“……”
天啊主人……就算是這千年來總聽您唸叨鳳凰之神的兩個繼承者性格天差萬別，但是……這位也太恐怖了吧？！
失憶後和恢復記憶之前，簡直判若兩人啊！！
主要是性格特別能作就算了，還……還……武力值還那麼恐怖！！！！
姬遊哪管這兩個人什麼心理活動，看上去暴躁不已的他，看着那兩個屬下僵硬的背影，又忽然改變了主意，開口道：
“喂，你們。”
兩人“唰”的一回頭，恭敬的迅速問道：“什麼、您有什麼吩咐！”
“……”姬遊眼睛一眯，晃了晃仍然被固定在椅子上無法動作的手腕，因爲長時間的禁錮，已經有好幾道紅色的痕跡，映在白皙的皮膚上，老遠望去像是要滴血出來。
“我說，既然我都考慮要不要跟你們堡主合作了，能不能也表現一下你們的誠意？這東西——有古怪吧？我剛剛用鳳魂靈石燒了好久了，裏面的鎖芯，似乎很特別啊？”
兩名屬下面面相覷：“……”
“怎麼，你們堡主不是都已經盤算好一切了嗎？不就只等着我點頭合作嗎？這東西對恢復記憶的我……造成不了威脅，只會讓彼此的關係更加緊張而已。”
自從姬遊恢復記憶後，他的左眼就已經停留在鳳魂靈石顯現的狀態，這會兒說着話，用眼睛一掃，兩名屬下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感覺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威脅感……
他們想了想，說道：“我家主人確實是說，只要您不想着逃出去，您的命令我們是可以遵循的。”
姬遊冷哼一聲，看了下自己的手腕，眼簾一擡，“那還等什麼？”
既然烏桓敢這麼說，這間屋子也一定是爲了他這個繼承者，所特製的吧？就跟手腕上這兩個固定住他的東西……一樣的用途。
所謂的，插翅也難飛？
那兩名屬下聽到姬遊毫不猶豫的反問，頓覺自家主人這回一定是賭對了。
這個繼承了鳳凰之神一半神力的少年，不僅恢復了記憶，身上還有鳳魂靈石，就算他不想合作，他也離不開這個地方，畢竟……
“好，我們答應你，稍等。”
姬遊見兩個人說完就走了過來，眼簾微垂。
不知他們用了什麼方法，但毫無疑問，他們此刻手中的黑色光團，應該是源自那個烏桓堡主。
自從恢復記憶，這點能耐，他還是有的。
估計那個烏桓……當年留有一線生機後逃走，爲了復仇，修煉的是與從前完完全全相反的功法——
魔道。
禁錮解開，兩個屬下沒忘了之前是怎麼被姬遊崩到牆上的，立刻離開他的易怒範圍。
“嗤……”姬遊嗤笑一聲，轉轉手腕，輕輕摸着。“那麼，我需要安靜又安全的喫飯休息時間，也請你們二人到門外站崗去吧，有事我會叫你們的。”
兩人一愣：“啊，這就……”
“怎麼了？”姬遊又皺着眉頭道。“都說了我不想逃走，你們也知道，我現在還能去哪裏？呵呵，我倒是感謝他，幫我恢復了記憶……”
“總之等我喫完休息好，合作的事情也就差不多了，你們應該聽說過，繼承者當中有一個是隨心而爲的性格，雖然在你們看來是任性自私，在我這裏，那就是誰讓我過得舒坦，我也就不介意回饋點什麼。”
兩人聽罷，終於點點頭，“好的，那您有什麼事情，一定要吩咐我等。”
姬遊懶得聽他們磨嘰，擺擺手，緩緩站起來，敲敲有些僵硬的肌肉，等到兩人終於關上門，他的動作當即就停了下來。
這個房間有些像是復古的中世紀裝潢，穹頂是弓形，上面刻着繁複的花紋，金燦燦的光四面八方將這個屋子照得透亮。
而姬遊，站在正中央，一動不動，他盯着腳下的影子，眼光微閃。
他……什麼都……想起來了……
所以，一切……都回不去了。
無論跟那個靈魂不完整、記憶還有殘缺的紅衣小鬼的約定……還是跟那個同樣……讓他放心不下的隊友們……
畢竟，在知道他恢復記憶之後，想必整個異能界，尤其是當年的事件當中的那些人……肯定第一個反應就是殺了他吧？
不……不對，正確來講，應該說是把他的靈魂抽離，作爲……鳳凰之神重新涅槃的祭品。
“哈哈哈哈……”
姬遊忽然輕輕的笑了起來，搖搖頭道：“我還真是把什麼都忘得一乾二淨呢……”
緊接着他低下頭，同時告訴鳳魂靈石探查周圍有沒有窺伺這裏的。
然後他從衣服後面抽出了脖子上一直掛着的醜醜的灰色石頭，心中一顫，手上又用力的握緊它。
閉上眼，心中道：“叔叔……這大概……是我唯一能趕在時間到來前，爲鳳凰所做的事情了。”
是的，直到方纔，姬遊已經通過鳳魂靈石知道了，之前在度假村，識海中所顯現出來的叔叔廉悔的形象，其實……
是他生前所留給他的影像，只會在關鍵的時候觸發。
他的叔叔，早在一年前，就去世了。
或者說，從遇到他的那一刻開始，叔叔就註定是要提前離開這個世界的。
他的叔叔真名也不叫什麼嚴術，他就叫廉悔，是千年前，遊仙村莊的最初村民。
而一切……也就是鳳凰之神，所救助的那些孩子們，全部都是來自遊仙村莊。
千年前的一切，一切的悲劇源頭，都是在那裏發生。
抱歉，叔叔，我……
姬遊再次睜開眼睛，張開手指，掌心中出現的就是一大塊鳳魂靈石，周圍散落着灰色石頭外包的粉末。
他輕輕一吹，表面和周圍的灰塵很快就消失，只剩下一顆亮紅色的圓球。
——這是鳳魂靈石的核心。
原來，這東西，一直在他的身上，就連當初剛去EA聯盟的時候，研究所斯德爾那些人沒有探測出一絲問題。
畢竟，這是廉悔叔叔所暫時封印的，他可是封印的行家啊。
估計四年前他找到自己的時候，就一直想要找機會，把自己身上這個定時炸彈給封印吧？但其實他叔叔很清楚，封印，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比如讓那些想要抓我千刀萬剮的人發現不到我，比如也無法隱瞞很長時間，我身上的異能太過特殊這件事……
叔叔他，從千年前那場悲劇開始，就想要阻止，但……
姬遊沒有再想下去，越是想，他的心越是隱隱作痛。他的叔叔想要結束一切，可是偏偏，有人不想……
他擡起手，將這顆紅色透亮的圓球，剛一放到左眼前方，立刻就自動進入裏面，而原本的一大塊鳳魂靈石早就迫不及待了。
這次的融合沒有一絲痛苦，姬遊知道，因爲他不是那個忘記了一切，打從心底裏拒絕這個靈石的姬遊了，他現在想起了千年前的一切。
也終於搞清楚了之前一直弄不懂的事情。
他長長的呼出一口濁氣，走到了擺了一整個長條桌子飯菜的地方，拿起筷子，隨便看着感覺不錯的挑着吃了點。
剛剛嚥下這口水，就感覺到有人過來了。
他一擡頭，果然看到烏桓堡主緩緩走過來，身上還是那件有點黑又有點灰色的袍子，他看了看姬遊的表情，瞭然道：
“似乎，你已經有了決定是吧？那麼我這個老堡主，能否榮幸地傾聽一下您的決定呢？”
姬遊擦擦嘴巴，手帕隨意的扔到了桌上，擡眼看向他，毫不留情的冷聲道：
“不能。”
堡主旁邊的兩位屬下當即表情一變：“……”
“哈哈哈……”然而烏桓毫不驚訝的開懷大笑着。“我就知道，如果真的是你，絕對會是這種一句話氣死人的脾性。”
“好的，那我知道了，那麼，咱們什麼時候動身好？你覺得。”
姬遊看了他一眼，“隨時，反正我現在不餓也不渴，不過……希望走之前，堡主你考慮換個裝扮吧？”
“哦？怎麼說？”
“這袍子……好髒……我有潔癖，堡主親親。”
“……”
喜歡見鬼！大神等等我請大家收藏：見鬼！大神等等我熱門吧更新速度最快。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