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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作者:茉上霜
冤家路窄了不是,听說从前东平县主对褚蕴竹不假辞色,可今日褚家办的马球会,褚蕴竹却沒来,可见是想趁机叫东平县主下她脸子。

  不過可惜了,东平县主几回看她,却始终未动。良久见颜若璃似乎无趣,带着人往后头桃花林去了,她鬼使神差也跟了去。林芜眉眼肖似祖母,大长公主又是兴帝的亲姑母,所以這林芜生的倒比公主還有几分像兴帝。

  穿過林子是一片小湖,林芜就见颜若璃立在湖边,服侍的人都远远站着,她蹙眉想了想,终究還是走過去。

  “你在等我?”

  语气寒凉,颜若璃转头朝她笑笑:

  “县主或许有话与我說?”

  林芜脸色难看,一口郁气难以纾解:

  “沒话!”

  這就走开了,只是沒走多远,有人寻過来,与林芜說笑,眼角眉梢扫着颜若璃,话也顺风飘過来,字字句句都在挑拨,林芜沒多久便发作了,朝那姑娘怒道:

  “說的什么蠢话?她有本事求圣上赐婚?這事就是怨六殿下也怨不到她头上!”

  颜若璃微微一笑。

  都說大长公主是最知书达理的人,教导出的孩子果然不差。只看当初赐婚旨意下达,林芜实实病了两個月,如今却還能做到不迁怒,委实不俗。

  大长公主与老将军只有一子,资质平庸,文不成武不就,但這位林老爷却也有過人之处,识人清明,妻妾俱是明理之人,妾室敬重正妻,正妻亦诚心相待,一家和睦。林芜上头足有七位兄长,也算破了林家数代单传的危机。听說林家儿郎各個承袭了祖上武将骨血,只可惜却无施展之处。

  午时庄子上备了宴席,颜若璃只粗略用些,便启程回京。恰巧袁家姑娘同行,马车总一前一后跟着。颜若璃总觉着這袁家姑娘是故意跟着她的。

  及至回府,冯家就送了拜帖来,颜若璃忍不住笑:

  “這冯夫人倒心急。”

  遂回了信,约着后日過府做客。

  第二日颜若璃进了宫,皇后的千秋节就在下月,今年不是整寿,去岁南边又遭了灾,皇后不欲大办,但颜若璃做儿媳的总该近前尽孝,便与内务府商议着安排這回千秋宴。

  忙碌一日,至晚出宫,耿妈妈神色古怪,等她用過晚膳才上前悄声禀报:

  “娘娘,那绯袖……怀上了,今儿悄悄摸摸从外头請了個医女来看。”

  颜若璃顿时挑起眉毛,想了想:

  “這可是好消息,叫她们把信儿传去东宫。”

  绯袖這会儿脸色不好却欣喜异常。从招幸至今已有两個多月,她月事沒来之后又恶心呕吐,心有猜测,今儿才算得了契机悄悄請人来看,果然是有了好消息。她想简泽天人之貌,心下甜蜜。只是颜氏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勾住他,两個月沒理会,若知晓她有了孩子,想必……

  碧裳看她模样,泼冷水道:

  “绯袖,别忘了咱们差事。”

  绯袖脸色难看,冷声道:

  “忘不了!”

  但她想的明白,她们如今贯着六王府姬妾的名号,六殿下若倒了,她们谁也活不了。难不成太子妃還会费心把她们捞出来?那可是個心硬如铁又无情的人。

  颜若璃翌日在正厅接待了冯夫人,冯夫人礼数周全,寒暄恭维了几句后问道:

  “怎不见颜六姑娘?”

  “叫冯夫人见笑,我那妹妹面皮薄。”

  冯夫人笑道:

  “也是我无礼,大胆同娘娘請個恩典,我兄弟昨儿从渡洲回来,今儿带了他一同来做客,只是沒娘娘示下,他如今還在府外候着。”

  這诚意也算足了,颜若璃也笑道:

  “夫人客气了,咱们也算投缘,夫人的兄弟同我兄弟一般,哪有叫在府外候着的道理,這可不是王府待客之道。這么着,不如請到花园一叙吧。”

  正投了冯夫人心思,二人往后花园去的功夫,各差人去唤人来,等才在后花园小湖边的亭子坐定,冯行书先就到了。

  颜若璃瞧了瞧,到底习武之人,生的高大,相貌不俗,只是神情冷硬。看来冯夫人虽愿意,冯行书却有些抵触。颜若璃观此人眉清目正,是個心性端正之人。

  冯行书中规中矩见了礼,就站在亭子外眼观鼻鼻观心,石头一样杵着,冯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却又碍着不好說什么。一会儿颜若瑾也過来了,见過礼,头也不敢抬。冯夫人瞧着两人木头桩子似的,朝颜若璃道:

  “娘娘這湖真不错,湖边那棵柳树也不俗,咱们就近看看去?”

  “是呀,如今三月时节,杨柳抽絮,正是暖和。”

  颜若璃从善如流,二人从亭子出来,往柳树下站了說话。人都走开了只剩颜若瑾二人,颜若瑾方才来时匆匆一眼,只觉這郎君英姿正气相貌出众,又想昨夜四姐特特交代,若她中意,郎君却冷淡,便要自個儿用些心思。

  她哪有法子?暗暗焦急,就想起从前冯小娘叫她在跟前立规矩时,曾叫婢女唱的小戏,于是再三鼓气,壮着胆子,软弱的声音颤抖道:

  “公子,你瞧奴家,千娇百媚……”

  冯行书一下愣住了,连不远处的颜若璃和冯夫人也愣住了,谁也不妨她忽然来這么一句,颜若璃尴尬的拂了拂鬓边,冯夫人正想如何缓解,那头冯行书嗤的笑出声来。

  颜若瑾顿时通红了脸,嗫喏道:

  “我,我……”

  “姑娘好,在下冯行书。”

  冯夫人舒心的笑了,她自知晓自家兄弟喜歡什么样的姑娘,這样柔柔弱弱又乖又呆的,正对口味。可惜品性太正,又硬朗,最不屑借势,尤其在婚事上,這回骗回来,拿六王府压着才把人带来,沒曾想這姑娘乍然一句,却缓了危机。

  他笑了,看来是动了心思了。

  颜若瑾讷讷的,冯行书好心提点:

  “姑娘贵姓?”

  “我,我姓颜。”

  冯行书沒再說话,却眼底含笑多看了颜若瑾几眼。待告辞离去后,马车上冯夫人似笑非笑问:

  “怎么样?”

  冯行书想颜若瑾今日模样,心头抵触卸了大半,点了点头,冯夫人面有得色:

  “那我明日就同王妃娘娘請恩典了,颜六姑娘若也愿意,我就請媒人择日上门了。”

  冯行书沒做声,手裡捏着一朵有些枯萎的迎春,是今日飘在颜若瑾肩头,被他摘了去的。

  冯夫人翌日又送信来,颜若璃想真难为她们,昨日颜若瑾出了丑,冯行书反倒动了心肠,真是各投心思,也问了颜若瑾心思,便回了信,那边该择日提亲,合庚帖了。

  绯袖有心隐瞒怀胎的事,可碧裳却悄悄把消息送回去。她想太子妃知道六殿下的孩子是她们生的,想必是会高兴的。谁知隔日传信的人又来找她,還给她送了一包药。

  碧裳顿时变了脸色,這档口送药来,不用說也知道什么意思。

  可她与绯袖這么多年相依,到底不忍下手,這么拖延了几日,這日半夜忽然有人拍窗,碧裳警觉,還沒出声,外头便有微弱声响:

  “碧裳,碧裳……救我……”

  是绯袖!

  碧裳忙披衣起来,就见绯袖捂着肚子倒在她窗下,满身狼狈。

  “這是怎么了?”

  碧裳忙去扶她,凑着月色才看清她脸色苍白,绯袖死死攥住她:

  “快,快求娘娘救我。”

  “是不是六王妃知道你怀胎了?对你下手?”

  绯袖已說不出话,身子往下沉,碧裳吃力扶着,便觉手下湿粘,大惊失色。但她很快想起,若真是六王妃不容這胎,用的法子多了,很不必半夜叫人来打绯袖。眼看绯袖身下出血越多,她咬死了牙,忽就丢下绯袖往曦和居跑去。

  自然是不能惊动颜若璃和简泽的,耿妈妈出来见了她,命人去叫府上的医女,并随她一齐往落英居。走到的时候绯袖已昏厥,裙子被血染透,医女来的时候才退了绯袖衣裳,看血污中一個血块,医女道:

  “胎掉了。”

  碧裳早被那么多血吓住了,她想起东宫滑胎的太子姬妾,坏了身子,甚至丧命,她抖抖索索问医女:

  “绯袖呢,绯袖她呢?”

  医女止血诊治:

  “你看這血,不死也掉半條命,看造化了。”

  太子妃這样狠心,這不是太子的孩子,她也容不下。她们替太子妃办事,太子妃竟這么对待她们。足闹到快天明,绯袖的命算保住了,可身子却实实在在给坏了。碧裳看她面色苍白的昏睡,吓得浑身冰凉。人都走后,有婆子来收拾满室血污,那婆子打扫着凑到她跟前,忽低声道:

  “要不想吃苦,還是自個儿净了身子的好,不能怀胎了,也就不会丢命了。”

  她塞了一瓶药在碧裳怀裡,碧裳颤抖的越发厉害。

  婆子冷笑着走出落英居,只是才走出来,就叫人捂着嘴捆起来带走了。碧裳守着绯袖,足足十几個时辰,绯袖醒来时一脸恍然,半晌才去抚摸肚腹,她慢慢转头看向同样面色苍白难看的碧裳:

  “碧裳,孩子呢?”

  碧裳的眼泪這时候才掉下来,她捂着嘴,不敢出声,哽咽难捱。

  绯袖哭了两下,忽然笑出声来,笑声凄厉,叫人毛骨悚然。

  绯袖掉了孩子,虽大半夜,却也闹得声势不小。這孩子到底還挂在简泽名儿上,颜若璃作为当家主母,怎么也得瞧瞧。于是過了两日,颜若璃便到落英居来了。

  屏退左右,绯袖躺在床上眼呆如木,碧裳跪在一旁神情枯槁。

  “你们是什么来历。”

  颜若璃淡淡的,碧裳也滞涩回道:

  “奴婢,是南边来的。自幼家穷,被卖去花街。也算命好,沒落個千人枕万人骑,十来岁被人买了,一路兜兜转转,当做玩意儿被人送去东宫讨好太子。”

  “姿色不俗,太子倒舍得把你们送出来。”

  碧裳冷笑了一下,又极快收敛:

  “奴婢来路不净,太子哪裡瞧得上。太子妃收拢奴婢,奴婢贯来……”

  她哽咽了一下,觉着委屈,咬牙道:

  “忠心耿耿的侍奉太子妃。”

  颜若璃嘲弄的笑了笑,沒再說话。见她起身要走,碧裳忽然膝行几步求道:

  “娘娘,救救奴婢吧!”

  颜若璃看着院子裡那树开满花的樱桃树:

  “想我救你,就叫我看看你值不值当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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