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酿其二
小屋虽小,但两個人好歹不用挤一张床了。
临画和兰渊玉的房间隔着一道墙和门帘,窗外月华亮如银,铺了满地清霜。他躺在床上,鼻端全是谷薇的暗香,却睁着眼睛半天无法入睡。
临画忽然道:“系统。我觉得不对。”
系统白天全程围观了這两個人你来我往,咂咂舌道:“怎么不对?”
临画想了想,道:“兰渊玉沒有把本名送给我。”
本名不仅仅是一個定情的形式,它之所以对妖灵之族重要,是因为在它们亲手写下本名赠人时,其中蕴藏了本人的灵力和气韵。
它在某种意义上来說,就是其本人的一個化身。
這在一些神话或民间故事裡也有体现,传說拿到了妖灵的本名,它就会受持名者驱使。
而在《千炼》中,若是赠出的本名被受赠者以灵火烧毁,妖灵本身也会受到伤害。
写时注入的灵力越多,被损毁时受到的伤害也越大。
为何說原著秋恒深情?因为他送给女主梨越的名字,往裡面注入的灵力可谓毫无保留。要是哪天梨越想烧了他的本名,他本人甚至可能直接身死。
“小同志,不要太心急。”系统语发了一個[抽烟jpg]的表情给他,“才认识了多久啊?這么重要的东西随随便便就送?”
临画道:“也不是這個意思。”
如果是兰渊玉少年时心思是能一眼望到底,那么心魔兰渊玉就是根本看不透。他大部分时候都是温柔又危险的样子,而真实的想法永远藏在面具之下。
初见时的故作深情,多半是出自戏谑的心态。就像见到了一個新奇的玩具。
临画不觉得兰渊玉是会一见钟情的性格。心魔兰渊玉更爱玩,内裡其实也更冷漠,能轻易抛掷出温柔也能轻易收回。
就算之后对他這個人产生了几分兴趣,也并沒有足够時間来发展——兰渊玉很快就失忆变小了。
“我现在才感觉,少年真是太甜了……”临画道。
少年兰渊玉对他,起始时只是责任感。后来临画察觉到了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张力,才算得上是“两情相悦”。那时兰渊玉正是天真的时候,喜歡也实属正常,可很快他便回复了记忆。
而回来的,是心魔兰渊玉。
他的温柔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现在的关系,還是坠入了雾裡看花的朦胧暧昧裡。
說兰渊玉对他有依恋,临画是信的。
但那個吻,到底是一时意乱情迷還是如何,他无法肯定。
系统看他條缕分析,清晰透彻,半晌道:“小同志,你好容易想谈個恋爱還這么理智,你還是人嗎?”
临画微微一笑:“患得患失死去活来的那是别人,不是我。”
他点开神识面板,才发现自己的心动指数那一栏也消失了。
“系统?你中毒了?”
系统道:“我們只负责记录到喜歡。人类的感情太玄妙,再进一步暂时无法用数据衡量。”
临画道:“……你们還挺有自知之明。”
一切都像退潮后的海滩晾得清清楚楚,那才沒有意思。
现在临画反倒对這种“终隔一层”的朦胧有点上瘾了,甚至還燃起了几分斗志。
“生下来這么多年终于有了求偶之心了。”临画道,“果然這是刻在雄性生物基因裡的本能。”
系统打了一排“……”给他,道:“那你以前是什么?”
临画翻出一张[冷傲jpg],道:“我是淡定三十载、一朝入红尘,你不懂。”
系统白眼:“呵呵。”
枕着一枕银霜,临画昨晚入睡后睡得很深,又在花香环绕中醒来。
他以前未想過田园牧歌的生活,但现在却也觉得甘甜。
临画洗漱完拐进隔间,看到兰渊玉還在睡。
“兰君,起来了。”临画扬眉道。
金色的眼眸睁开,折射着清晨的光线。他脸上還印着睡痕,眼中迷茫。临画看得有些手痒痒,道:“我刚刚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還沒问過你。”
兰渊玉重新闭上眼睛,鼻音应了一声,道:“你问。”
“你說要酿酒,有工具嗎?”
兰渊玉眼睛猛然睁开,眨了眨,无辜道:“……忘了。”
他揉着头发坐起来,气息离得很近,微笑:“多谢阿临提醒。”
竟然真的是忘了。临画好笑道:“那怎么办?”
兰渊玉把下巴搁在临画肩上,气息全洒在他耳边,声音拉长了道:“就为了這事——渊還要再躺一会。”
“……”這是在撒娇嗎?临画推开他的脸,道,“這事是你提的。”
兰渊玉轻笑几声,再抬头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只是脸上的红痕還有些让人发笑。他道:“還有十天呢。总有办法。”
果然是玩性大,想一出是一出。悠闲自在,一点不急。
他推开门,到河裡鞠了一把清水洗脸,金眸熠熠,沉默了一会儿道:“兰家,可能還有酒坊在。”
临画知道他這片刻的沉默代表了什么。
這意味着,他们需要返還兰家。
仅仅去祭拜墓园和去旧迹中寻找是不一样的。
旧物裡全是生人活着时留下的痕迹,每一样都在提醒着幸存的人,曾经有多欢乐,现在又有多寂寥。临画猜,哪怕過了百年,兰渊玉其实也還沒准备好再次踏入兰氏遗址。
临画道:“但……”
那裡,不是已经都烧毁了嗎?
還会有酒坊嗎?
“我不知道。”兰渊玉垂眼,“但兰氏在……在最后,曾启动了防护法阵。還有一部分建筑嵌在山体中,也许沒有被烧毁。”
临画隐隐觉得奇怪。
若是這样,为何兰氏族人沒有躲藏在那些建筑裡?分明還能有一线生机。
而事实却是,他们全都战死或葬身火海。
還有一個問題,简直是太违和了。
他忍不住问道:“兰君……你那时,在哪裡?”
這個問題就像一個扳机,兰渊玉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他轻声道,声音有些干涩:“渊被他们送出来了。我……我见到大火燃起,阵法,阵法的光芒……所有人,他们、家主……呜!”
“火、火,大火……”兰渊玉的瞳孔剧烈颤抖起来,半跪下来抱住头,临画被吓了一跳,拉着他他才沒掉进水裡。
“现在沒有大火!”临画攥住他的手腕和他对视,高声道,“兰君,你现在是安全的,我在這一直陪着你!你看着我!”
“阿临……”兰渊玉眼神渐渐聚焦,怔怔地望着临画,自嘲地笑了下,“這么久了,我還是不能好好回想。”
亲眼看着族人葬身火海,而自己却作为唯一的那個“幸运的”漏網之鱼,逃出生天。
临画能想到,他一定会痛苦和质疑。
为什么只有我?
为什么只留下我一個人?
为什么你们都選擇了抛下我?
這些問題折磨了他太久了。而他甚至不能随着族人一起去死,一了百了。他還有灭门之痛,他的族人也希望他好好活下来。
临画原以为兰家的覆灭真相已经到此为止了,但此时却发现,事实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明明可以逃,却選擇了死。
這背后一定有理由。
“以后我們一起弄清楚。”临画覆住他的手,温声道,“你要先重塑灵珠,之后我們還有很长的路要走呢。我陪你一起,行嗎?”
他眼中似有星光,笑容明丽。兰渊玉怔了一下,慢慢回握住了那只温暖的手。
“還有十天,不急,我們先去看一看也无妨。”临画拉着他站起来,“我一直陪着你。”
大药谷与无渊域相连,而它接壤的地方也在玄武地内。
虽然能够用传送法术,但兰渊玉却還是選擇了走過去。临画也怕骤然面对废墟,他的创伤性记忆又被唤醒。
“其实也正好,阿临也需要选一样合适的武器了。”兰渊玉打破了沉默,“兰氏子弟多用剑,但武器库内也有许多不同的武器。世家劫掠,对這些普通兵器多半看不上眼,应该還保存着。”
临画在遇到凤子衿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棘手,趁手的兵器能对战斗力有很大的提升作用,這话不假。
他点点头。
不過,他用手术刀可能還更顺手一点……
“兰君,你的雅乐之华是怎么来的?”临画道。
兰渊玉取下剑露出剑柄,道:“這是家主兰芙为渊亲手打造的。”
顺着兰渊玉的指尖,临画看到那玉色剑柄侧面的花纹裡绕着一個“芙”字,先前他并未注意到。
這個“芙”字带着点俏皮的意味,他道:“芙蓉的芙?”
兰渊玉笑了一声,挑眉道:“家主是位女子。”
临画一愣,尴尬地咳了一声:“是我先入为主了。”
雅乐之华锋芒尽露,却不显杀伐,反而灵动非常,足见那位兰芙家主的一身风骨。
兰渊玉抽出剑身,屈指轻弹了一下银刃,立刻发出叮咚清鸣。他道:“雅乐之名,取自其音色清正。家主這一批共造了两把剑,皆是以此为特征。一把给了我,另一把给了兄长兰槿。”
临画心中一动,抬眼道:“另外一把叫什么?”
兰渊玉道:“曰‘仙奏’。”
原来是這样!
临画心中五味杂陈。
雅乐一直在兰渊玉身边,而仙奏被世家劫掠走,带进了秋氏的宝库,最后被秋恒拿到。
所以原著中兰渊玉才恨這把剑,却又下不了手毁掉它。
哪怕是被另外的人佩戴着。
哪怕知道,那么久,兰槿的亡魂早就消散在天地山川间了,他還是有那么一丝希望,看到仙奏就像看到他的兄长。
所谓物是人非,不過如此。
远远看到一片雪白的花海。
兰渊玉停住了脚步,开口道:“大药谷……到了。”
作者有话要說:我還是控制不了我走剧情的手……一個小解密。之前有天使猜仙奏的猜错辽xd
今天上夹子了,早点更,如果我23点之前能再码一章出来,今天就是双更!(捂住我的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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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质疑感情发展太快,你们是对的!你们以为我会這么快就让他们在一起嗎!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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