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罡天啓元
鍾塵隨手把那風箱也丟到車上，本想交代小胖子鐵猛，那風箱的皮囊，可以拆下來做件皮衣護身，不過瞅瞅小胖子那身材，只能沉痛的告訴他：做件坎肩吧。
小胖子心道一張山狸皮而已，見得多了，何必這麼在意，不過好壞也是塵哥的心意。這幾年，塵哥除了教他武技，還有幾種奇異的鍛身之法，剩下的就只有揍他，還真沒給過他啥玩意，結果不給則已，一給驚人。今天不但修煉上突飛猛進，還收到疑似符器一口，真是大有收穫。
塵哥就是塵哥，雖然貌不驚人，但行事總是讓人意想不到，總有驚人之舉。
天色漸晚。
小胖子意猶未盡，他覺得鍾塵家這裏簡直就是寶藏。左顧右盼，還想窺見點什麼。
聽到了小胖子肚子咕咕之聲，鍾塵果斷揮手驅走了小胖子，將這傢伙蹭飯的可能性，扼殺在搖籃當中。
剛剛榮升煉氣四層的小胖子，推着小車離去時還不時回頭看看，心道鍾塵揮手的動作都是那般的大氣，那般的灑脫，充滿了神祕氣息。
一天就這般過去了。
遙望斜陽，雖然已近黃昏，但西天那些淡雲終究遮掩不住陽光，反而被染上一層火色。
鍾塵的內心並不如小胖子鐵猛想的那般灑脫，正如這火色，有些焦躁，有些憤怒。
雖然外表冷漠，似對一切都不上心，但鍾塵心裏很清楚，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他爹究竟是何等人物，鍾塵曾經臆想過很多次，但是都無從猜測。
鍾塵知道，是自己的眼界太過狹窄，修爲太過淺薄的緣故。
你只在小河溝裏戲過水，連江河湖泊都沒有見過，又怎會了解大海的浩瀚無垠呢？
就連學院那些教導，那些煉氣第三境的學生，對於他來說，都是難以逾越的高山。
如果再不能取得突破，別說心懷走出燕返去找尋來時路的願望能否實現，就連在這一隅之地的立足生存，都成了一個大難題。
如今莫名的被那鍾家人所敵視，這就是目前最大的危機。
都沒見過那鍾家人的模樣，便已經能從各個方面的反饋中感受到那來自他們的滿滿的惡意。這由不得鍾塵不去猜測。
從燕返院長凌霄庭口中得知，這夥人是來追查鍾神秀，也就是他的另一個身份來的。如果真的是衝着自己的真名鍾神秀而來，那兩者一體，自己鍾塵這個真實身份，也不算是受了無妄之災。
但是，在其他人眼中，鍾塵畢竟不是鍾神秀，只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這惡意何來？
鍾塵仔細想了想，心中突然一動，如果說二者有什麼雷同之處，那便是這個姓氏“鍾”。
難道說，這是殃及池魚麼？還是有什麼別的緣故？
不論是什麼緣故，既然已經到如此地步，那就只能盡最大的害處去想象，盡最大的惡果去考量。
將自己的安危寄希望於他人的慈悲心上，鍾塵覺得這不現實。
人，只能靠自己。
可是，那鍾家四人，據說那鍾一白修爲已然臻至半步金丹的境界，如何能應對？更不要說，他那兩個僕人，還有一個似僕非僕的跟隨，都是築基後期的修爲。
這樣的四個人聯手，以一人之力抗衡，恐怕就算是燕返第一人凌霄庭貴爲金丹強者，也不能穩操勝券吧？
自己該如何應對？
就算自己神府白玉京是金丹五品等階，遠勝那四人，但自己這肉身修爲卻是難以發揮出神識的強橫。
希望那罡天啓元能給自己帶來一些驚喜，雖然自己只是被排在外圍，能獲取的星華寥寥。
大不了，找個機會一走了之。打不過，我還躲不起嗎？
鍾塵拿定了主意。
或許是服用過一枚丹藥，藥力還沒有徹底發散，並沒有感覺到飢餓。鍾塵走進書房，想再看會書。那幾本怪異文字的舊書，明明看不懂，但總是有種奇異的**。
鍾塵擡頭，意外的發現書架的第二格，多了件東西。
那是一個匝的緊緊的黑布口袋，不大，但裝的滿滿的。
鍾塵靜靜的看着，過了許久，才伸手抓起。
很熟悉的感覺，鼓起無數圓棱的凸起，這是黑錢。
鍾塵伸手將口袋提起，入手沉甸甸的，掂了幾下便察覺出分量。
七斤七兩三分。
如果將磨損消耗的誤差計算在內，那應該是八百三十一到八百三十三枚黑錢之間的一個數字。
有整有零，定是自己服藥的時候，小胖子偷偷的將這袋黑錢放到了這裏。
這些黑錢數目並不小，小胖子家境雖然不錯，但他老子絕不會給他這麼多零用揮霍。這裏面有他平時積攢的，更多應該是從家裏櫃檯偷出來的。
看來是早就準備好的，之前賣藥打劫湊夠了數目，所以小胖子一直沒拿出來。現在到了家裏，他發現自家簡陋冷清，也知道自己現在又身無分文，正是缺錢的時候。但是怕自己面薄罵他，所以悄悄的放在這，不敢出聲。
這小子。難怪他今天表情總是怪怪的，拿出這麼多積蓄，這小胖子肯定肉痛的緊吧？
突兀的，有股暖流涌上鍾塵心頭。
鍾塵靜靜的站了好久，才轉身離去。
到廚房煮了一鍋藥粥。那些配好的藥材都是他爹用油紙一包一包摺好放在通風處，這幾年來，雖然省着用，但也所剩無幾。米剩下的也不多了。
鍾塵對於飲食，沒有什麼要求，能填飽肚子就成。對於其他的東西，也是如此，近乎無慾無求。
但是這幾年來，他覺得有些東西正在改變。他的內心，有些慾望開始萌芽，或者說，那些東西本就在的，只是纔開始復甦。
……
……
罡天曆一八三九年四月十二日。
對於燕返學院，對於所有參加罡天啓元的煉氣生來說，這是個大日子。
晨霧還沒散去，朝陽便已經似火。
一夜未眠，早早出了門，來到學院，鍾塵在人羣中走了一段兒，只見幾個相熟的，有資格參加罡天啓元的正院生此時俱都是穿了新衣，滿臉都是歡喜。整個燕丹山似乎都沉浸在一片歡愉中，活潑而生動。
即使沒有資格參與這次啓元儀式的，也都興奮的很，畢竟難得一見。
鐘聲渾厚，罄聲清越。
明明吵鬧的燕返學院，頓時被莊嚴肅穆的氣氛所包圍。
鍾塵在人羣中，雖然不起眼，但是與他人相比，卻是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年紀大些，多在二十歲以上，他們都是面色凝重。
論年紀，鍾塵雖然十六歲並不算小，但在這裏面應該是最小的幾個人之一。
這七八十人，只有七八人比鍾塵更小，他們都是真正的天才！
比如長風來的童靖，燕園的蘇嫣然，都只有十四歲。但是蘇嫣然的修爲，是鍾塵所望塵莫及的，無論是劍道修爲還是煉氣修爲。
還有幾個少年，都是燕園生，雖然沒有蘇嫣然花小詩那般突出，但也都是煉氣後期修爲，而年紀跟鍾塵彷彿，面上稚氣雖然甚重，但是卻壓不下他們眉宇間的傲氣。
誠然，在這樣一個年紀，修爲如此，足以自傲。
如鍾塵一般，他們也在打量着鍾塵。鍾塵的年紀，事蹟，也引起了他們的關注。
一番交頭接耳之後，他們的面色變了，發現了鍾塵的修爲層次不過煉氣中期，甚至都不到煉氣六層，他們由開始的驚訝好奇，變成了鄙夷。
在他們的眼中，流露出來的，是一副原來如此，不過如此的神色。
鍾塵甚至聽到了一個總是揚着頭看人的少年口脣中蹦出的幾個字：“原來只是照顧而已，聽說是走了趙老的門路......”語中透着一種說不出的輕蔑。
“我就說，這個傢伙跟咱們一樣年紀，怎麼可能會有咱們一樣的天才資質。”
“是啊，不過這傢伙也太自不量力，居然真的敢來，不過是贏了長風的幾個正院生而已......”
“這世上看不清自己的人太多了，也不多他一個。”
“聽說這傢伙還跟程曉樓、陳天寒，兩位大哥有過節，據說是癩蛤蟆想喫天鵝肉，看上了花小詩，或許還想巴結蘇嫣然。”
“這樣不長眼睛的傢伙，難怪會讓人看不慣。就連東陵鍾家來的尊貴的客人都得罪了。”
肆無忌憚的，這幾個少年竟然將他們的嘲諷向鍾塵潑了過來。
鍾塵撇了撇嘴，心中頓時有火氣上涌。
這世上
從來沒有出過燕返的傢伙，居然還張口閉口這世上！
鍾塵看了很多書籍，目睹過很多從未見過的人和事。
鍾塵也知道了，並非在這燕返人與人之間有着貴賤之分，內陸更是如此，甚至猶有過之。
鍾塵也知道，無論是人或者妖或者魔族，甚至羣居的野獸，每個族羣中，必然要劃分出階級等差，這纔是一個種族長治久安的穩定形態。
但是，鍾塵心中還是不服。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這句話，是鍾塵從一本書中看到的，一瞬間便打動了他。
這幾個人，比自己還要年輕，而且還是燕園生，修爲遠勝自己。但卻比不得自己最近的風頭，這是嫉妒罷了。
如他們這樣的人，還不放在鍾塵的眼裏。鍾塵此刻心中想的是那東陵鍾家人。雖然那鍾家公子出身尊貴，修爲強橫，但是，自己也不會軟弱。鍾塵心中默唸着，脊樑更加挺直。
看到鍾塵如此，那幾個少年越發的感到詫異。
“有什麼可以顯擺的？還抖起來了。”
那揚着頭看人的少年眉頭擰着，越發的不忿。在他看來，擁有驕傲權利的，只有他，或者他身邊的少數幾個人而已，其他少年如此，就絕不應該。
這是一種自大，無知，可恥，可恨！
這一瞬間，他已然生出了要好好教訓這個“濫竽充數”少年的心思。排在外圍的貨色，有什麼值得驕傲的？看你能吸收幾分星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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