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君子如玉 作者:未知 今日阳光不错,赵重衣不想待在房间长蘑菇,吃過早饭便去了前院帮忙。 舒母见她恢复不错,难得沒有拦她,只叮嘱不要太累了。 于是周温然走出房门,便看到了在院子裡晾晒草药的赵重衣。 据那小学徒所說,這舒小满是他的师姐,跟着舒父学了一手不错的医术,但他从来沒有听闻赵重衣会医术……他在门口站了许久,见她处理草药的动作娴熟,丝毫沒有生疏之感,不由得产生了一丝困惑,难道她当真……不是赵重衣?可是天底下,怎么会有這么相似的两個人? 赵重衣忙得头头是道,沐浴着小学徒崇拜的眼神,很是自得,她虽然沒有学過医术,但和她一起长大的小九却在医术上有极高的天分,她便时常被小九拉壮丁去帮忙,炮制草药的事情也干了不少,是個熟手。 正忙着,一转身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那位公子,看到那张长在她心坎上的脸,赵重衣一下子想起了她的冬瓜糖,然后便看到了他系在腰上的那只十分眼熟的小布兜,她有些艰难地收回视线,冲他笑了一下,“早呀。” 周温然弯了弯唇 ,“早。” “公子今日面色不错,看来很快就要大好了。”赵重衣眉眼弯弯地道。 阳光下的少女眉眼弯弯的样子甜得有点腻人,就跟他腰间小布兜裡的冬瓜糖似的,许是阳光太過温柔,周温然听到自己的声音也温柔了起来。 “叫我如玉便好。”他這样道。 赵重衣眼睛一亮,“你想起来啦?” 周温然摇摇头,笑着道:“我只是觉得你說得对,這玉佩上刻的字应该和我的名字有关。” “這個名字很衬你。”赵重衣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看着眼前這個长在她心坎上的美人,她又显摆了一下自己的文化,“君子之性,温然如玉,再合适不過了。” 温然如玉,恰是他名字的出处。 周温然眉头一跳,深深地凝视着她,几乎怀疑赵重衣已经看破了他的身份,在故意耍着他玩呢。 他目光深邃,這么凝视着一個人的时候……很容易让人产生深情款款的错觉,当然周阁主若這么盯着旁人,旁人是肯定不会产生這样的错觉的,毕竟敢于直视周阁主的人不多,可赵重衣显然是這個例外,于是她感觉自己的心跳有点快。 别這样看着她了,冬瓜糖给他给他都给他! 赵重衣呆呆地抚了抚自己的心口……這感觉有点奇怪啊。 周温然盯着她看了一阵,沒看出什么端倪,笑了一下,“舒姑娘你忙,我去晒晒太阳。” 他视线一挪开,赵重衣就感觉好多了,她点点头,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挂在他腰间的小布兜……算了算了,给他吧给他吧,谁让他长得好看呢。 周温然走到一旁坐下,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腰间坠着的玉佩。 君子……如玉嗎? 周温然眼中带了一丝讥嘲,记忆中似乎有過那样一段時間,他也曾以君子如玉来标榜自己,可是后来……這两個字便和他沒什么关系了,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外头是什么名声,如今這两個字听起来就仿佛是在反讽一般。 那厢,赵重衣转過身继续晾晒草药,只是时不时的,她的视线总会不受控制地飘到坐在一旁晒太阳的那位如玉公子身上,也不知是因为這位公子的相貌過于惑人,還是因为他腰间系着的那袋子冬瓜糖過于馋人。 周温然是谁,他当然注意到了這位舒姑娘眼巴巴的眼神,那些阴暗的念头仿佛被头顶過于温暖的阳光晒化了,他懒洋洋地坐着,时不时伸手从小布兜裡拿一條冬瓜糖吃,且一点分享精神都沒有。 ……不知为何,昨天的美味又回来了。 周温然边吃边想,這齁甜的冬瓜糖都变得美味了起来呢。 舒半夏总感觉她二姐最近变得有点可怕,于是在经過了昨天的挑衅行为并且得到了二姐一個可怕的微笑之后,她今日沒敢再作妖,乖乖和舒天冬一起去学堂了。 学堂离舒家不远,因此双胞胎中午是回家吃饭的。 中午俩人回家的时候,便看到一個白胖的少年在舒家门口探头探脑,一副行踪可疑的样子。 “程小福,你鬼鬼祟祟地在我家门口干什么?”舒半夏问。 程小福一大早就来了,在舒家门口徘徊了许久,就是沒敢上前敲门,這会儿冷不丁听到身后舒半夏的声音,吓得脸更白了。 “我我我……” “你什么呀?”舒半夏走上前,“你不知道你娘和我娘不对付嗎?還敢在我家门口瞎转悠,回头让我娘看到你,你就惨了!” 岂止是不对付,简直不共戴天。 整個东篱镇都知道东街开医馆的舒家和西街开杂货铺的程家有仇,不知道是什么仇,但就是一副不共戴天的样子。舒家开着医馆,平日与人为善,遇到有困难的人家也会出手帮一把,在邻裡间口碑不错,舒家娘子也是個外冷内热的,虽然看着不大好相处,但心肠软,舒家那個帮佣冯婆子就是她做主留下的,這样一個人,见到程氏就成了個泼妇……那是又抓头发又挠脸,早些年那程氏见她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有多远躲多远。 那程氏是個寡妇,早年男人還在时程家是乡裡的富户,家中有许多田地,后来男人沒了,她一個人带着才两岁的幼子程小福卖了田地,搬到了东篱镇开了個杂货铺,日子過得也滋润,后来舒家也搬了過来,不知为何舒家娘子看到程氏便又打又骂……程氏也是一副理亏的样子,看到舒家娘子就躲着走,直至有一回程氏的宝贝儿子程小福半夜发热,她抱着儿子去舒家医馆求医,以往有人深夜上门求医,舒大夫是从不說二话的,可是這一回舒家娘子却死活不准他开门,舒大夫不忍心,說稚子何辜,舒家娘子劈头便给了他一巴掌,红着眼睛說他敢开门放人进来,就一拍两散,日子别過了! 于是那晚到最后,舒家医馆的门也沒开。 因为沒有及时医治,后来程小福就落下了结巴的毛病,从此程氏看到舒家娘子也跟個乌眼鸡似的,也不躲她了,见面就干架。 自此,舒家娘子和程氏成了闻名东篱镇的两大泼妇,俩人甚至因为干架闹上過公堂。 程小福自然也是知道的,他想到了上次他娘打架打得披头散发一脸血凛子的模样,打了個寒噤,转头跑了。 “你吓他干什么?”舒天冬走上前,看了一眼程小福仓皇跑走的背影,不大赞同地看向舒半夏。 “我吓他?”舒半夏轻哼一声,“我這是在救他,你能保证娘看到程小福不发狂?” 舒天冬拧眉想了想,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虽然他不觉得她娘会欺负一個孩子,但想起娘每次看到程氏那股子狠劲……還真不能确定。 “不過娘到底和程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啊。”舒半夏好奇极了。 “想知道?去问娘啊。” “……你這是想我死啊。”舒半夏瞪了他一眼,顺便還拐了他一個胳膊肘。 舒半夏再莽,也知道這個問題是娘的死穴,谁提谁死的那种。 但真的很好奇啊…… 舒半夏和舒天冬走进大门,经過前院的时候,便看到二姐忙忙碌碌的身影……以及坐在院子裡晒太阳的那位公子。 阳光正好,满院子药香。 這么看着竟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舒半夏看了一眼那位坐着晒太阳的公子,那可真是一位美男子啊,就连她爹的粗布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显得好看了起来……小女孩感叹着,然后在看到他腰间那個有点眼熟的小布兜时顿时露出了忿忿不平的神色,冯婆子過分了啊,好吃的偷偷拿给二姐也就算了,怎么连外人都给了,就是不给她呢?! ……难道冯婆子也看脸? “你這個……谁给的?”舒半夏是個藏不住话的,气呼呼地指他腰间,问。 周温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系在腰间的小布兜,又看了站在一旁的赵重衣一眼。 赵重衣在心底叹息了一声,她原本真沒想给啊……她只是忘记拿回来了,但事已至此,她也不是那等小气之人,因此忍着心痛道,“我给的,怎么了?” 不管怎么样,气势首先要足,這便是赵将军的对阵之道! 舒半夏一噎,复而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给他吃,不给我?” 赵重衣乐了,“为什么要给你?” 舒半夏瞪了她半晌,气呼呼地拉着舒天冬走了。 “……她好像生气了。”周温然看了一眼舒半夏气呼呼的背影,看向赵重衣,仿佛有点无措。 “不用担心,孩子不听话,好好教一教就好了。”赵重衣微微一笑。 不知为何,明明她笑得還挺温柔的,但這句话听到耳朵裡,就仿佛在說“不用担心,孩子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 唔,是错觉吧。 周温然看着她微笑的样子,唇角带了一丝他自己都沒有觉察到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