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不是那种喜歡 作者:未知 舒泽兰回来的时候,恰好看了這俩人相视而笑的画面,顿时黑了脸,上前强行插足在了两人中间,“你们在干什么?” 赵重衣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就……在說话啊。” 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嗎?非得插进来问一句?這么需要存在感的嗎? 舒泽兰觉得妹妹泥足深陷且冥顽不灵,但又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训斥妹妹,且這個话题太過敏感,一個不慎便会伤及妹妹的闺誉……便十分生硬地转了话题,“娘找你有事,跟我走吧。” 喂……你不是刚从外头回来嗎? 娘好好在家裡待着,你就知道她找我有事?是能未卜先知還是可以隔空感应啊? 赵重衣還沒开口,舒泽兰便强行把她拖走了。 周温然含笑看着舒姑娘被她兄长拖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系着的小布兜,看看天色,转身去了厨房。 先前那個小学徒常喜已经叮嘱過了,他既然可以自己下床了,午饭便自己去厨房找冯婆子拿,多多走动也有利于身体恢复。 周温然慢慢走到厨房,一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并沒有丝毫的不妥,事实上除了那位舒二姑娘的脸,舒家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家,并无什么可疑之处。 可是那位舒二姑娘的脸,却是最大的可疑。 厨房裡冯婆子正忙碌着,见到周温然過来,利索地盛了饭菜给他,看到周温然系在腰间的那個小布兜时,稍稍愣了一下。 周温然顺着她的视线垂眸看了一眼,状似腼腆地笑了一下,“舒二姑娘给的。” 冯婆子看起来是真的挺喜歡這個舒二姑娘,闻言眼角的笑纹都多了几條,還多给了他一勺子肉汤。 据周温然观察,這位舒二姑娘十分得宠,家裡父母兄长,就连這帮佣的冯婆子就沒有不喜歡她的。 舒家四個孩子,舒母对舒二姑娘是肉眼可见的偏爱。 唔……不過那舒二姑娘是挺招人喜歡的。 周温然有些心不在焉地眼着,见冯婆子转身去拿食盒,叫住了她,“不必麻烦了,我就在厨房吃吧。” “哎呀,這厨房裡乱糟糟的……”冯婆子有些不大自在地道,到了她這把年纪,见過的人多了,多多少少会看一些,這后生虽然穿着舒大夫的旧衣服,但看這模样气质实在不像寻常人。 ……县太爷都沒這么气派的。 “我又不是什么客人,在這裡白吃白喝的已经很過意不去了。”周温然笑了一下,带了些自嘲的口吻。 冯婆子听他這样說,再看看那张俊美的脸,顿时心疼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哪家大户人家金尊玉贵的公子呢,被那些天杀的山匪给折磨得身受重伤還失了忆……真是可怜极了。 于是,周温然的碗裡又多了一块肉。 這厢,赵重衣被舒泽兰拖回后院,好好說教了一通,从“男女授受不亲”說到“无媒不成婚”再說到“私相授受要不得”,直听得赵重衣头昏脑涨,连连告饶。 ……虽然到最后她也沒听明白她到底错哪了? “你是不是喜歡那位公子?”见她一副知错很快,坚决不改的样子,舒泽兰头痛,干脆跟她掰扯明白了。 赵重衣忽地明白了舒泽兰为什么每次看到她和如玉在一起,就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好看的人谁都喜歡啊。”赵重衣眨眨眼睛,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难道你不觉得那位公子的模样十分的赏心悦目嗎?” 见她一副坦荡的样子,舒泽兰皱眉,总觉得哪裡不太对,“长得好看又如何,万一他徒有其表呢?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比比皆是,更何况他還失了忆,万一他家中已有妻儿妾室……” 赵重衣更加困惑,记忆中這已经是舒泽兰第二次提到万一那位公子家中已有妻妾该如何了,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真诚发问:“……他有妻儿妾室与我何干?” “你不介意?”舒泽兰瞪大眼睛。 “……我为何要介意?” “舒小满你竟然已经喜歡他喜歡到了愿意与人为妾的地步了嗎?”舒泽兰终于维持不住读书人的风雅了,怒气冲冲地大声道。 “我什么时候說要与人为妾了?”赵重衣费解。 “那他要是家中已有妻妾……” “我什么时候說要嫁给他了?”赵重衣更费解了,這位大哥到底是从哪裡得出的结论啊? “那你不是說喜歡……”舒泽兰的声音不自觉低了下来。 “我是說好看的人谁都喜歡,但婚姻大事岂是儿戏?我也不可能因为他长得好看就嫁给他啊。”赵重衣深沉地叹了一口气,“大哥,你想得太多了。” “……” 入夜,赵重衣喂了笼子裡的胖鸽子一些粟米,见它吃得差不多了,将它从笼子裡提溜了出来,把已经写好的信和事先准备好的铁片一并装进了它腿环上的小竹筒裡。 “辛苦你了。”赵重衣摸摸它的脑袋,打开窗户,将它放了出去。 胖鸽子好容易得了自由,茫然了一瞬,很快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赵重衣坐在窗前,托着下巴看它飞远,然后又想起了下午时舒泽兰的說的那些话,不由得失笑,休說舒小满生死未知,她不可能卑鄙地鸠占鹊巢,占用她的身份来成亲……单說她自己,别看她這样,她可也曾是有過未婚夫的人呢! 說起這個未婚夫,赵重衣便有点怨念,這還要从她刚入落雁寨沒多久說起,那时她日日被义父盯着练功,累得像條狗一样,因为体力消耗太大便十分容易饿,她就时常揣两個黑面馒头在身上。可别小看這两個黑面馒头,那年月世道乱,粮食金贵得很,也就是义父說她之前身子亏狠了,怕影响了根骨,浪费了她的武学天赋,特意叮嘱厨房给她开的小灶,一天才有了這额外的两個黑面馒头,她都是练武练饿了咬一口香香嘴,用来奖励自己的。 然后有一天,她在后山习武时捡到了一個饿昏了的少年,那少年虽然衣裳褴褛遍体鳞伤,還瘦得可怜,但却长得格外好看,不是普通的好看,是那种完全照着她的心意长的好看! 赵重衣从小就是個看脸的,便掏出自己的水壶喂了他一口水。 少年喝了水,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又闭上了。 赵重衣一眼就知道他這是饿的,因为她也饿過,這滋味她知道,于是她摸了摸自己腰间布兜裡的两個馒头,犹豫了一下,拿出一個,掰了一半给他。 原本奄奄一息的少年闻到馒头的香味,一下子睁开眼睛,抢過馒头三两口便塞了下去。 赵重衣怕他噎死,忙把水壶递给了他。 他一连喝了好几口水,才稍稍缓過来一些,但半個馒头怎么够……于是他又盯住了她,那眼神跟個狼崽子也差不多了。 赵重衣虽然看脸,但也沒道理自己饿着肚子去喂饱别人啊,她犹豫了一下,舍不得馒头,可也舍不得那张脸,便想了個主意。 “你知道我是谁嗎?”赵重衣挺了挺胸脯,问。 少年一脸冷漠地看着她。 “咳,我义父是落雁寨的大当家,落雁寨你知道吧,话本子裡劫富济贫行侠仗义那种……” “匪徒。”少年哑着嗓子蹦出两個字。 赵重衣噎了一下,挠挠脑袋想了想,“嗯……這么說也沒错啦。” 少年盯着她,似乎在费解她为什么不生气。 赵重衣心大得很,也不觉得他說得有错,自然沒有生气,且又掏出了一個馒头,道:“我這還有一個馒头,你若吃了,便给我当压寨相公,成不成?” 少年狠狠地盯了她手裡的馒头一眼,仿佛怕她后悔似的,飞快地拿走了那個馒头,那模样与其說是拿……不如說是抢,然后低头狼吞虎咽地嚼了。 赵重衣看着他吃掉了她手裡的馒头,便默认他這是同意给她当压寨相公了,毕竟聘礼已经被吃掉了呢!想着以后就是她的压寨相公了,赵重衣觉得她得好好待他,便十分贴心地将他扶到了附近的一個山洞休息。 那山洞是她无意中发现的,比较偏僻,一般人不会发现,而且因为可以照到阳光的关系,一点也不会阴冷,她還在裡面铺了厚厚的干草,平时练武累了便会藏在這裡休息,她自己是十分满意這個地方的,如果這不是她的压寨相公,她轻易肯定不会带他過来。 接下来几日,她日日都将那两個馒头省了下来偷偷送去山洞给他。 如此過了大约有五六日,她跟落雁寨众人說自己有了一個压寨相公,還去禀明义父,說要带他回寨子,义父听了哈哈大笑,让她把那小子带来给他看看。 她兴奋地跑去山洞,想要告诉少年這個好消息……结果他跑了! 他竟然跑了!! 非但跑了,還把她藏在山洞裡的果干和零嘴通通偷走了! 半点沒剩下! 因为這件事,她被整個落雁寨上上下下笑足了好几年,人人见了她都问“你家压寨相公呢?找回来沒?”直至后来沒人能打得過她,才消停了…… 啊,想想就好气。 赵重衣气呼呼地想,舒泽兰說得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真的比比皆是啊! 正生着气,忽然听到院子裡传来一阵异响,赵重衣警惕地起身,快步走到窗边,从窗口的缝隙往外望去……便看到一個白胖的少年正坐在她的院子裡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揉着屁股。 這是爬墙进来摔着了? 笨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