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章 江湖不老
而在白衣青年的身後,則跟着兩位女子。其中一位英氣十足,腰佩劍鋒,應該是江湖當中聞名遐邇的女俠。仗劍而過,不出意料會惹的那些才入江湖的少年郎爲之側目。心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夠有女俠作伴,該是何等幸事?
而另外一位更了不得,容貌堪稱傾國傾城。放眼整座天下,恐怕也沒有幾位能夠與之媲美。如此神仙姿容,羨煞了旁人。也讓人有些困惑,那白衣也就生的俊朗了些,憑什麼左擁右抱?莫非是咱們西幽大世家的嫡長子,不然的話,怎可能有如此豔福?
這一行人,自然是離開渡船來到了西幽的諸葛塵三人。由於渡口之外便是羣山峻嶺,而諸葛塵又不願意自掏腰包買下馬車伕帶路的緣故,因而三人便在迷路了。
好在他們也沒有明確的目標,在此地也是一番修行。至少諸葛塵爲了掩飾自己的尷尬,是這麼說的,只是不知道鴉與阿花兩人會怎麼想。
西幽的風土人情,與諸葛塵走過的另外三國大有不同,這或許就是所謂的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因爲地處天下西北的緣故,西幽的資源極度匱乏。在這裏,幾乎沒有高聳入雲的城池。百姓聚集在一起形成了諸多小小的聚落,便是一處江湖。
臨近海岸,還有叢林遍佈。向着西幽內陸走去,便是黃沙漫天迷人眼。即便是修行人,也會迷失在其中,等着氣機乾涸,身死道消。
西幽那座王朝,傳承至今,其實已經名存實亡。畢竟有拜天宗這個龐然大物在一旁虎視眈眈,皇帝即位若是不能甘心去當那提線木偶,只有橫死的結局。
遙想當年便是如此,皇室八百鐵騎人人皆順運,這在那個時候可以算得上是極爲頂尖的戰力。可在拜天宗的眼中,無異於是小打小鬧。最終那位皇帝被斬殺於宮殿當中,親眼見證皇兄被虐殺的“皇室餘孽”坐上了那張椅子。可也成了個只知寫詩,不懂政事的呆傻皇帝。
就此,拜天宗也牢牢將西幽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任憑誰,都無法撼動他們的地位。
而人人皆是修行人的拜天宗,從來都不把凡人當作是“人”來看待。宗門當中走出的弟子,最喜好做的事情便是濫殺無辜。反正有宗門在背後撐腰,有膽量奮起反抗的,百年當中也出不了一位。至於能夠給拜天宗帶去麻煩的,更是從來沒有。
有着一位在宗門當中與僞聖境界相當,甚至更勝一籌的宗主,他們有恃無恐。連西幽皇室都是掌心玩物,更何況是平民百姓?可以說身在西幽,不是拜天宗弟子,便註定會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
這個世道,或許原本就沒什麼道理可言。
經過一天一夜的跋涉,諸葛塵三人總算是走出了山林。這還是因爲白衣忍無可忍,以劍氣開路的原因,不然的話時間還會向後推移。他做事情,總是喜歡乾淨利落。這是好辦法,卻並非萬事都能夠如此。
山崖下方,大漠黃沙。與諸葛塵所站立的地方形成極鮮明的對比,這便是舒適的綠洲,往前一步便是人間煉獄。
諸葛塵很難想象在這座天下,會有人生活在這麼殘酷的環境當中。即便是苦行僧,也會在精疲力盡的時候去往一座城池當中歇息,恢復體力後再繼續上路。他眯着眼睛看去,數百座營帳之外,是滿面愁容的男人女人,就連那些孩童的臉上也不見笑容。本該是天真爛漫的年紀,便如此心事重重,不知成年之後,又會被什麼壓垮脊樑。
不遠處是一些正在對着木樁子打拳的少年郎,拳架鬆散,連強身健體的目的都無法達到。若是這麼練下去能夠建起胸膛修行路的話,那些山澤野修躋身仙人五境恐怕就如同呼吸一般簡單。
可與另外的三座王朝不同,西幽的少年要想改變自己的命運光靠讀書,除非是這個苗子,讀出一個順運境界來,不然的話仍舊只能留在這裏。唯有靠自己建起修行路,在他們心中,纔是正道。
到時候在別人羨慕的眼神中去往拜天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從此再也不會返回家鄉,也就是他們口中的鬼地方。
阿花扯了扯諸葛塵的衣角,看得出來這名善良的女子狐妖又一次同情心氾濫。只不過諸葛塵並未說些什麼,只是由此走過,漫步在黃沙當中。
他們要在這裏停留一陣,一來是幫助阿花與鴉適應西幽的天地氣息,以免“水土不服”,境界受損不升反降。二來則是他要打聽到那座在整座天下最是出名的古戰場,去往那裏破境成就真正的竹籃打水境界。
在這之前,他至少要再打撈起一樁妙術,而後以古戰場殘留至今的金戈鐵馬之氣磨練體魄,讓得肉身可與臻道交鋒而不落下乘。按部就班下去,他還想在破境之後去拜天宗走上一遭。都說那裏是西幽少見的山清水秀之地,他倒要看看,這樣的一座宗門,究竟爲何能夠霸佔西幽千年之久。更何況隨着少宗主一擊兩位尋仇死士的身死道消,諸葛塵不認爲拜天宗接下來會沒有動作。很有可能在那座宗門當中,已經流傳開了關於他的消息。
走過四座王朝,無論是在哪裏,諸葛塵都覺得自己安生不下來。這三個字總會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傳入別人的耳中,就好似天下大勢,聚攏於他一身般。
他輕輕拍打着劍鞘,隨便找上了一名中年男子,開口問道:“請問一下,此處是哪裏,有沒有可以供我們三人居住的地方?”
那人先是一愣,當瞧見諸葛塵身上所穿着的白衣價值不菲後,便高喊着什麼落荒而逃。看樣子,是把白衣當作了拜天宗的弟子。也難怪他們草木皆兵,那些修行人,早就已經不能被稱之爲人了。
披着仙人皮,卻沒有仙人心。
這是李驚雲與諸葛塵親口說的,而且後一句話便是,他見一個殺一個。
也不知爲何,這位大劍仙只要提到仙人二字,便難得動怒,壞了自己的養氣修行。而且身爲晚輩的諸葛塵也沒法詢問,就只能當作是曾經發生的事情。
白衣微微一笑,走入營帳當中,裏面有一名上了年紀的老人,睜開渾濁的雙目,直直的看着諸葛塵。他已經老到沒有力氣說些什麼了,不然的話換做年輕力壯的時候,不會在家鄉這邊呆着,而是選擇出去闖蕩。雖然結果一樣,落得狼狽下場。
“您彆着急,我們不是壞人。”諸葛塵脫口而出,可下一刻他便反應過來,這句話有點畫蛇添足的意思。
沒想到老人竟然點了點頭:“我知道,你們沒有那些拜天宗弟子的戾氣。而且若是換做他們站在我面前的話,我不跪拜,肯定免不了一陣毒打。可我已經老了,動作沒有十幾年前那麼利索了。更何況活了這麼久,死就死了,也沒什麼留戀的了。話說回來,你們究竟是誰?外鄉人?來這裏做什麼?”
老人人老心不老,分析事情還能夠有條有理。他伸出手來,想去拿桌面上的水杯。而諸葛塵則率先一步將水杯遞上前去,同時開口說道:“您怎麼知道我們是外鄉人,有那麼明顯嗎?”
老人喝過水,輕輕一笑,隨後劇烈的咳嗽着。等到他總算緩過來的時候,方纔開口說道:“西幽這片土地上,歷來出刁民。能夠像你這麼有禮貌的,可不多見。要麼是拜天宗的親傳弟子,他們倒是有禮數,手段也不暴虐,只是肯定不願意與我們客氣就是了。算了,也不用你們告訴我一個老不死要去做什麼,沒意義。還是開門見山的說吧,你們想要從我這知道什麼消息。活了這麼久,對於西幽我還是敢說比較瞭解的。人間仙境,祕境險境,至少我知道個七七八八。”
老人談吐,不像是尋常人,雖然達不到飽讀詩書的境界,但起碼通情達理。不過諸葛塵倒是沒有在這件事情上面產生太多疑惑,直接開口問道:“那最近的一處古戰場在哪,您知道嗎?”
“我當時什麼刁鑽的問題呢。”老人似乎鬆了一口氣,隨後在停頓片刻後開口說道:“一直向南走,華天祕境,那便是一處古戰場。只不過祕境被拜天宗掌控着,你若是想進入其中的話,恐怕需要大費周章。拜天宗可不是好說話的,他們能夠坐上現如今的位置,身後可是有着屍橫遍野的。”
諸葛塵回答道:“您不需擔心,我自有手段。”
“偷偷溜進去?”老人問道:“那倒是一個好主意,可要是被甕中捉鱉的。”
“當然不是,與其這麼做,不如都殺了。這樣的話,不是沒有後顧之憂了?”諸葛塵笑着說道,與此同時,在他周圍劍氣縱橫。道道如蛟龍,縱橫四海。
“我是越來越不能理解你們這些年輕人了,不過也不是什麼壞事。至少證明兩點,我老了,江湖沒老,不是嗎?”老人從牀上坐起身來,他眯着眼睛,好似在諸葛塵的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只不過這種感慨之情,一瞬即逝,並沒有在他眼中停留多久。
“爲這句話,您似乎就不應該呆在這裏。”諸葛塵將一壺酒放在了桌面,轉身走出營帳:“您的身份,絕不簡單。不過我也不想知道,咱們就當作江湖偶遇,擦肩而過。”
“那是最好。”老人拿起酒壺,放在鼻子旁聞了聞,自言自語道:“這酒不錯,很香。”
在這裏停留兩日,期間諸葛塵瞧見一名少年郎,眼神清澈,全不似那些只知道重複着手中拳法的同伴。他清楚少年郎小有天資,躋身天命境界不在話下,前提是心境一直如同現在一般無垢,哪怕沾染一絲塵埃,都得需要極大的努力才能夠彌補回來。
先天無垢體魄,其實算不上多麼難尋。只要有赤子之心,就足夠了。可外界紛擾不斷,真正能夠做到出淤泥而不染的,古今有幾人?
諸葛塵旁觀着少年郎每天的生活,三點一線。因爲母親臥病在牀的原因,他早晨與父親出門在大漠當中尋覓草藥,拿去賣給拜天宗換錢爲母親治病。中午攙扶母親出門轉轉,難得來到這裏的雲遊醫師說過,這樣對他母親的病情好轉很有幫助,比萬千藥材都要管用。等到夜幕降臨後,就得不知疲憊的練拳。哪怕汗如雨下,也得出拳不止。
雖然比起諸葛塵年少練劍之後喫的苦頭要少許多,可一個勞身,一個勞神,還是有很大不同的。
可少年郎不喊苦喊累,只是重複着這些事情。因爲他堅信,只要自己努力,就肯定會有收穫。
可笑嗎?自然不,否則諸葛塵怎可能起了一個大早,跟在少年郎與他父親的身後,一同去往大漠深處。聽說今日沙暴襲來,他得護住兩人,就像護住曾經那個跟在自己身邊,喊着塵哥的少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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