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有趣的江湖
這等人物要過個近十年,立身他如今所在的境界,沒准真能在這座江湖中问鼎,实现千百年来未有的称尊之位。再者說,如今的他已经到了這個年纪,能修的也就只有一直瞧不起的心境了,至于修为上的突飞猛进,他已经不去想。
至于玉皇阁主之类的另外三個大宗师能否跟面前坐着的白衣少年一争高下,逍遥道人不置可否。
就你们三個那点天赋才情還想跟人家掰手腕,也不嫌寒碜,连老道我都压不住還做什么白日梦?
昔日他在如日中天时退出江湖来天山隐居,一方面是起了金盆洗手的打算,不想在那少年郎无比憧憬,大些时便两看相厌的浑水裡耀武扬威。再者就是那三個大宗师的压迫了,毕竟四人之中只有他无牵无怪,为人处事百无禁忌。
尤其是玉皇阁主,早就想联合剩下那两位将他杀掉,可到了今天他不還是活的好好的。這是为人处事的道理,得是真正经历過才懂得的,言传身教无用。
不過也幸亏那個读书人和刀客应了那句人各有志,一個就想着過自己欢喜的安生日子,另一個则是此生唯刀,想宰掉他是真的,却不可能同人联手。
逍遥道人低下头,右手掐指一算,喃喃自语道:“算着時間,他们也该到了。有朋自远方来,老道我真是乐不起来哟。”
說着他便给自己倒满一杯酒,沒停顿的喝個干净。似乎勾起了肚子裡的酒虫,他直接撇了杯子,抱起那半坛子酒仰头痛饮。
诸葛尘瞧见這一幕,慢悠悠的开口說道:“年纪這么大了還這么嗜酒,小心喝多了找不到回去的路。”
在被木剑抵住咽喉时仍旧云淡风轻的逍遥道人一秒破功,瞪着眼睛想要反驳,怎奈何一個运气不顺咳嗽出声。
诸葛尘眯眼笑望這個拍着胸膛竭力想止住咳嗽的道人說道:“年纪大了就要服老。”
又是一剑戳在逍遥道人的心尖。
听了這句,逍遥道人再也忍不住了,跳起来指着诸葛尘的鼻子就要破口大骂,可却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嘴。
因为白衣少年說的都对,他逍遥道人修为再高深都沒用,年龄的事实在那裡摆着,就是神仙来了也改变不了。
等他回神时,白衣少年已经走到褩门三人身边,朝肖天璇要了一件沒穿過的衣服,换下了那件破碎白衣。
逍遥道人看在眼裡,嘴上恨恨的說了一句:“牙尖嘴利的小兔崽子!”
诸葛尘置若罔闻,只是盯着身穿着的赭红色长袍皱起眉头。肖天璇也不是沒带白衣,只是都被他穿過。诸葛尘再不嫌弃,也不愿身穿别人的衣服,更何况他连身体接触都不喜。
肖天璇沒注意到诸葛尘的眼神,自顾自的說道:“诸葛兄,這身衣服咋样。不是我瞎說,你可天生就是個当衣架子的料,别說我這身衣服,哪怕两位小姐的衣服你都能驾驭,毕竟咱的脸可不是白长的。”
诸葛尘面色古怪的看了一眼词不达意的肖天璇,好半天才无奈的說道:“那谢谢肖兄的赞赏了。”
一旁的舞衣再也憋不住笑,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瞧着诸葛尘挤眉弄眼道:“我跟姐姐各有一套白色的裙子,要不拿出来给诸葛公子掌掌眼?沒准還真和你身,穿出去比我俩還要国色天香,气死女人哟!”
诸葛尘顶不住這样的攻势,火速败下阵来,闭眼装作不闻不问的样子說道:“上一边去,大人說话小孩别插嘴。”
說着他就抬腿走了回去,路過舞清的时候,這個温润如水的女子低下头,牵起嘴角柔柔一笑,轻声說道:“诸葛公子穿着這套衣服,好看,只是白衣时更好看。”
诸葛尘盯着舞清的脸看了半天,等到面前的娇羞女子都因为不好意思而两颊泛起红晕的时候他才笑着說道:“還是你嘴甜,抹了蜜一样。”
說完他便走回了逍遥道人那裡,端坐在蒲团上,静等那個老道开口。
至于舞清,仍旧沉浸在刚才话裡的意味中,一直等到自己的妹妹拿胳膊碰了她好些下才回過神来。舞衣倒是义正严辞,沒有往先疯丫头的不正经模样:“人家就随口一句话你就丢了魂啊,难怪咱爹說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现在我是见识到啰。”
舞清摸摸了這個几日前還想杀了自己的妹妹,沒来由的有些为她悲伤,自己的意中人就在前面,可她的呢?失去了修为的阿龙沒准熬不過這几日,已经死在哪個角落了吧。纵然她的情爱仍旧是可望而不可及,可到底摆在面前。而自己妹妹的那份,就犹如山间落花雨,美则美矣,可转瞬即逝,连让人记在心裡的机会都沒有。
也许那個在她眼裡一无是处的阿龙也有可取之处吧,也真不见得是情人眼裡出西施,能让自己那個疯妹妹真正爱上,应该得付出不少的努力。
想到這裡,舞清鬼使神差的喃喃自语:“等哪天你能再喜歡上一個人,姐姐肯定不会再去管了,只管让你活的自在。”
舞衣此时也不知为何,撇過头去捂着嘴巴开口,只是說给自己听:“這样的男子是個女子都会喜歡上的,可惜了姐姐,我也是個女子。”
诸葛尘将最后那坛酒的底子倒在杯中,也不過半杯。仰头喝尽后便朝逍遥道人說道:“還有不?”
逍遥道人双手抱在胸前,置若罔闻。
无可奈何的诸葛尘只得放低姿态,轻声细语道:“敢问前辈還有无美酒,恳請来上一点。”
道人仍旧不动声色,微微开阖嘴唇,似乎在吟诵道经。
诸葛尘這哪裡忍得了,一巴掌拍在地面上撑着起身,微微弓腰說道:“道士你别得寸进尺,光凭你差点杀了我就得拿出几坛酒来赔礼,不然咱俩這次见面,就是個段孽缘!”
逍遥道人這才变戏法的拿出两坛醇酒,直接开封,递给诸葛尘一坛:“大战一场后本来就不宜過多饮酒,更何况沒拿你那柄木剑割下我的头颅你肯定有些不爽,如此一来喝酒不仅沒了趣味,反而弊处太多。”
诸葛尘冷笑一声,结果那坛酒痛饮了一大口:“照你這么說,我還得感谢你呗?”
“那倒不用。”逍遥道人直接否认,可沒一会的工夫又厚脸皮的嘿嘿一笑,瞧着颇为为老不尊。
诸葛尘皱起眉头,迅速說道:“可别再想让我跟你過招了,不然我真怕一时忍不住,出手宰了你!”
逍遥道人摆了摆手說道:“哪能啊,就是等下有三個不速之客闯過来时你能帮我阻拦一下,一個不多,两個也行,要是你不介意都帮我拦下来,我可就真得谢谢你了。”
诸葛尘默不作声,只是埋头喝酒。能让自命不凡的逍遥道人這般忌惮,起码也得是跟他站在一個水平上的。而诸葛尘恰好同肖天璇了解過這些,除去逍遥道人,這座天下的大宗师,正好是三個。
莫非他们跟道人都有血海深仇?
想想自己先前的遭遇,诸葛尘了然,大概是那三位大宗师都遭受過道人的毒手,如今羽翼丰满,前来了断。
逍遥道人猜出了诸葛尘的心思,苦笑着說道:“沒你想的那么复杂,就是那三個都想在江湖上执牛耳罢了。不然我們四位大宗师一直以来都是相安无事,若是能够老死不相往来,就最好了”
诸葛尘喝了這么多酒有些醉意,扶着额头问道:“那他们三個为什么协同而至,先找你的麻烦?”
“大概是他们嫉妒我年老色不衰的缘故吧!”
诸葛尘沒好气的說道:“說正经的!”
逍遥道人叹了一口气,收敛了老不正经的模样,尤其是眉心那抹忧郁,瞧着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說实在的,他们三個为了那一個称号打生打死其实跟我一点关系都沒有,不管谁最后获得了胜利,我的大宗师名号不会改变。沒准在那個顶尖战力更少的江湖裡,我的声望還能水涨船高,這样的美事何乐不为?可我总觉得他们三人中的其中一個执牛耳问鼎的江湖,会变了味道,不再是之前生我养我的江湖了。”
這個岁数大的吓人的老道似乎被自己這番话勾起了对往日的回忆,他唏嘘一声:“那样的江湖,可就无趣了呀!”
诸葛尘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說道:“道士你說的对,那样的江湖确实会无趣好多。”
逍遥道人一扫先前阴郁,古怪的笑了一声,像是憋了一肚子坏水:“所以我才更想让你去当那個什么执牛耳的家伙嘛,肯定比那三個强多了!只可惜你如今的杀力虽足,但修为......实在不够看啊。”
诸葛尘听后,脑袋摇的好似泼浪鼓:“我可不当!”
“为何?”
“沒有为何!”
诸葛尘說完,端着酒坛子站起身来,豪气干云的仰天說道:“敬這個有趣的江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