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来者
在鸦起身离去之后,范寿便跟着出门相送。三人走在通往大门那边的小径上时候,范寿开口說道:“姑娘不必担心,公子考虑事情一向周到。就算身陷险境当中,也会想着办法以飞剑传信。如今之所以沒有飞剑返回,我猜测是福巷院主将公子留下了。要么就是公子想要安静养伤,等到恢复自己的巅峰时候,再前来這座皇都。”
鸦听后,也觉得范寿猜测的八九不离十,心中阴霾一扫而空。与范寿道谢后,便拉着严姓女子逛街去了。這两天两人都是挤在一张床上睡得,连被褥都只有一套。好在鸦根本不挑剔這些,而严姓女子纵然曾经是個大小姐,可如今也是处在流亡当中。想要享受,是绝沒有可能的。但鸦還是想借着今天出来的机会,买点什么东西回去。她虽然沒有什么闲钱,可诸葛尘却是在她那间屋子当中放了足足百枚沉疴币。哪怕她们两個日日去买胭脂水粉,也能够挥霍一年的時間。
虽說平常时候的白衣不仅节俭,而且得用抠门形容才对。但大手大脚起来,也不是一般的败家子。像在等换城当中,一個消息一枚洞天币,诸葛尘都能答应下来。当时可把在一旁的鸦给吓坏了,就算你是剑仙,难不成還懂点石成金的手段?不然何至于如此浪费。
可随着两人相处下来,她也逐渐的明白了。诸葛尘花钱就与自己的脾气一样,讲究的不過是随心二字。不想花的钱,分文不掏。想花的钱,自然就是豪掷千金了。
而在街上闲逛的时候,严姓女子看似笑着应和鸦,但心底裡却无时无刻不再算计着自己的事情。同为女子,她可比鸦擅长玩弄心机多了。自然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鸦对于诸葛尘的亦师亦友的别样感情,可她并沒有将鸦看作是自己的对手。一個刺客罢了,凭什么与自己较量?
转過街角,严姓女子扭头看去,不远处的长街尽头,便是她曾经居住的大宅子。若是沒有发生那档子事情的话,如今的她,仍旧会在其中养尊处优。
鸦叹出一口气,帮着严姓女子擦干净了眼角流下的泪水,心疼着說道:“妹妹還是别瞧了,何苦难为自己,伤心不已呢?”
严姓女子低下头去,声细如蚊,开口說道:“鸦姐,你說我這辈子,還有能回到那间宅子当中的一天嗎?”
鸦开口說道:“当然有机会了,鸦姐我如今也是一位剑修了。等到我也跻身那臻道境界,到时候就带着你返回那间大宅子当中,看谁能够阻拦!”
這一番言语,是鸦的心裡话,只是却并沒有被严姓女子当回事。她虽然不是修行人,更不了解臻道究竟是怎样玄之又玄的境界。但她却知道暗月轩轩主与明月阁阁主,就是跻身這一境界后,才能够拨动皇都当中的风云变幻的。這种等级的人物,权势在手,甚至连宰相,都不见得能够指挥得动他们,也就只有皇室才能够拜托他们办事。严姓姑娘可不认为鸦一個刺客出身的女子,有几個踏入那一行列当中。更何况……到时候就算她拿回了自己的宅子又能如何?鸦不還是高高在上,让她心中不忿?
也好在诸葛尘此刻沒有站在這裡,不然严姓女子眉梢上的细微变化是逃不出他的眼睛的。到时候一名凡人的心境若是被诸葛尘看清的话,她那间宅子,便彻底不属于她了。
……
与范寿和鸦想的截然不同,這几日诸葛尘一直置身于厮杀当中,而且是同“自己”。
有了补天沙,那位僧侣似乎是更不怕给因为重伤给诸葛尘留下后患了。在白衣有一次将自己置身于镜花水月当中,偷袭得手,将“自己”斩杀后,僧侣便让得假身境界更进一步,与臻道境界只有一线之隔。而且還收去了诸葛尘的佩剑,让两人都手持木剑厮杀。這下可苦了诸葛尘,在与假身的厮杀当中,各自都有胜负。两人间的胜负手,全在谁能够让得镜花水月的铺展骗過对方。虽然這一切对于白衣来說确实是受益匪浅,可无休止的战斗,也让他身心俱疲。可若是真能用這個理由蒙混過关就好了,在补天沙的湖水当中一泡。顶多两柱香的時間,他就又能够活蹦乱跳。
当天深夜,诸葛尘从湖水当中苏醒,一個激灵跳了起来。他仰望天空,幽幽叹出一口气来,破口大骂道:“娘的,這日子哪裡算的上是日子?老子杀力都足够出众了,干嘛非得与自己厮杀?這不是纯属自找沒趣嗎!”
圣人构建的世界,规则已经极为完整了。毕竟是与天道平起平坐,运用自己的手段,很轻松的便能够补全规则。至于日夜更替,四季更迭,也是很轻松便能够做到的。真正让诸葛尘觉得僧侣就绝不会是一位普通圣人的原因還在于,在那星空当中,他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与自己的三辰剑如出一辙。而就当他准备取来三辰剑的时候,只见湖水倒灌向天,而他也被裹挟着直上云端。
被摔在云海之上,已经七荤八素的诸葛尘扶着腰站起身来,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身处此地,无疑是与星海距离更近一步。诸葛尘除了暗暗称奇之外,也尽全力在心中将其记下,想要等到走下云海之后,以三辰剑剑气演化而出。虽然這似乎只是他的一個奢望,但若是三辰剑灵愿意配合的话,也不是一件难事。
不過直到如今,纵使诸葛尘尝试過许多次与剑灵展开沟通,但几乎都是无济于事。唯一的那次,還是因为剑灵心情大好,赏了他一道剑气。诸葛尘何曾受過這样的气?但在三辰剑的小世界当中,也只能骂骂咧咧的离去。
在远处,僧侣焚香煮茶,似乎正等待着他。等诸葛尘记下了星海之后,他便走上前去,在僧侣的授意下坐下。
诸葛尘伸出手来指着头顶星海,笑着說道:“前辈之所以這么照顾我,恐怕是与那位剑道人有关吧?”
他一拍自己的三辰佩剑,接着說道:“前辈是认出了這把陪伴在剑道人许久的三辰吧?但您這样......我很无奈啊。”
僧侣笑而不语,诸葛尘继续喋喋不休:“与自己厮杀,還是分生死的那种,心累神更累。前辈,要不您通融一下,让我离去?”
僧侣端起酒茶杯,将杯中茶倒下,茶水如江水一般翻腾,而且滔滔不绝:“這是我的竹篮妙术,看得出来其中玄妙嗎?”
诸葛尘看着那茶水,仅仅一眼,便沉沦其中。他所看见的,是万千小世界,每一滴水珠,都是一方小世界。其中各有一方诸佛,朝向僧侣膜拜。他轻轻摇头,老实的說道:“不知。”
“每一方世界,都是我的假身,或者說是身外之神。”僧侣开口說道:“当初我在打捞起這道妙术的时候,并未能够运用的如此玄奇。還是在与自己的厮杀当中,逐步掌握的。我与剑道人,是至交知己。他将三辰剑留给你,在剑修当中便相当于是一种传承。所以对我這個孤苦伶仃了一辈子的人来說,你也相当于是我的传承人。让你在与自己的厮杀当中取胜是假,真正的目的,還在于你能够学走我這一妙术。对于修行人来說,竹篮打水這一境界,便是极大的分水岭。有人在此打捞起极为玄妙的妙术,登天而去。還有人妙术平平无奇,但却有两桩,相辅相成。我看過你那名为镜花水月的妙术,如今就有如此颠倒世界的能力,等我日后肯定不会差了。而且极有可能,被列入那百妙术榜单当中。但再加上我這一种,自然能够让你的杀力更上一层楼。怎样,有沒有信心?”
对于自己的镜花水月,诸葛尘心中清楚,进入百妙术榜单当中,是迟早的一件事。颠倒世界,不過是一种十分浅显的用法。真正的奥妙,在我所想皆为现实上。
他终于我沒有,松开握紧茶杯的手,开口說道:“可是前辈,我除了這一桩镜花水月之外,還有另外一桩自己所悟的轮回路。再加上上一位斩断宿命的神王体所留的蚍蜉撼大树,這就足足三桩了。這還不算,曾经有一位以梦入道的儒家圣人,也留有一桩,只是藏在我修行路上,等着我去发掘,或者时机成熟便会成为我的竹篮妙术。前辈您看,我還再加上一個?足足五桩,這可就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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