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五百年前風雲起 上
林乾等人面面相覷。
任誰也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小師叔到底心軟，忍不住伸手遞給女屍一方手帕：“，擦擦淚吧，你也無需太難過了，都過去了。”
那女屍聽她這麼說，看了小師叔一眼，結果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淚。
“已經過去很久了麼？”
她問。
老鴨子從林乾身後露出腦袋來：“你是什麼年份的人？”
女屍看了一眼老鴨子，有些詫異地又看了看林乾。
面色似乎緩和了不少。
“我記得，我死的時候，是神墮十年。”
她淡淡地道。
神墮，是天下書上所記載，諸天神明隱沒，不復人間的年號。
那時候，白鹿之野還是一片豐饒沃土；
那時候，天下降妖師高手層出不窮，留下許多堪比神蹟的傳說；
那一年，冰猴戰聖崛起。
“神墮十年...距今差不多已五百多年了。”
老鴨子呆滯地道。
女屍的眼睛霍然睜大，不可思議地看着老鴨子。
“你說什麼！”
她的手緩緩撫過石臺上的刻字，最終攥成了拳頭，一拳錘在了地磚上。
“阿羽，你好狠！”
她咬着牙，從牙縫裏擠出這五個字來。
“那個...這位姑娘，你是否方便告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小師叔攙扶着女屍的胳膊，試圖將她扶起來。
女屍卻輕輕推開了她，反而席地而坐，示意小師叔也坐下。
她臉上的憤恨尚未褪去，一張慘無血色的面孔，卻偏偏美豔得驚人。
“你們真的是降妖師？”
她問。
林乾想了想也隨着小師叔坐了下來，聽到她問，點點頭，說了聲是。
“那爲什麼隨身帶了兩隻妖？難道是收了妖寵？”
女屍眼神凌厲起來。
林乾雖然不知道女屍爲何如此喜怒無常，但是還是如實答道：“並不是什麼妖寵，這兩個是我朋友，老鴨子，赤目童子。”
女屍眼中閃過一絲大大的意外，她神色古怪起來，口中喃喃將“朋友”二字重複了好幾遍。
然後她看向林乾的視線就友善了許多。
“我對降妖師的感官並不好，所以纔會對你動手，幸好沒有造成什麼嚴重後果，還望你不要介意。”
她輕輕地說。
林乾擺擺手笑道：“不妨事，不打不相識，誤會解開就好了。”
“這位小姐姐，爲什麼你對降妖師感官不好啊？”
小師叔見雙方冰釋前嫌，自然極爲歡喜，她本性純真善良，對於女屍的不友好極是費解，所以立刻就問了出來。
女屍沉默了一晌，最終道：“你們可認識陸青羽麼？”
“陸青羽？”
林乾等人面面相覷，齊齊搖頭道：“不曾聽聞。”
“唉，時間已經過去太久了。”
女屍長嘆一聲，道：“我叫青女，這樁事說起來，卻是五百年前的一道疤。”
她整了整衣角，娓娓道來。
五百多年前，青女也曾是中州一名降妖師。
她術法學的不賴，算是當時九州聞名的降妖師後起之秀。
彼時天下靈氣充沛，降妖師中高人倍出。
她能夠牢牢佔據一席之地，也算實力不俗。
當時玄州尚是一方樂土，無數妖族在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修煉吐納。
玄州靈氣充沛，五方靈脈積聚，到處是福地洞天，正是修煉的絕佳之地。
由此誕生了無數史書留名的大妖。
也誕生無數獨一無二的靈根妙藥。
令各地垂涎不已。
無奈玄州之上的大妖實力強橫，降妖師無論如何都難以從玄州上分得一杯羹。
無奈之下，有降妖師鋌而走險，開始偷偷潛入玄州，獵殺妖獸，盜取靈根妙藥。
最開始的時候，還只是少數，漸漸竟然越來越多。
盜獵行爲日益猖獗，無數妖獸慘遭屠戮，低級妖族也逃不脫被囚禁的命運。
最嚴重的時候，有降妖師成團作戰，竟然短短几日便能將妖族一家十幾口盡數圍捕，囚於鐵籠之內，凌辱取樂後，再輾轉運出玄州，賣給更厲害的降妖師。
或做藥材，或做妖寵，或者，僅僅只是做成日用品，給權貴們取樂賞玩。
京師貴胄，無不以家有妖寵，或者家有妖獸皮毛擺件爲榮。
一時間血腥殺戮蔚然成風。
青女便是爲了給師尊獻上一件靈狐皮襖，不知天高地厚，獨自一人走進了玄州。
結果靈狐沒有打到，反而因爲追捕靈狐，惹毛了一隻大妖。
青女至今都沒想起來這大妖的長相，只覺得極大，彷彿一座小山。
初出茅廬的她渾然無懼，提了長劍，手掐法訣，衝了上去。
現在想來，當時真是天真得可怕。
如果不是陸青羽突然出現，趁其不備一劍格殺了那大妖，也許她青女早就成了這玄州上的一把土。
陸青羽。
有青鳥兮發其羽，一上雲霄兮不復還。
人也是丰神俊秀，一派神仙之姿。
青女知道，自己還沒捕到靈狐，一顆心卻先被捕走了。
自此玄州之上，便多了一對神仙眷侶。
二人搭配默契，圍殺妖獸從無失手，漸漸在玄州闖出了一番名氣。
除妖師的名氣，自然就是玄州妖族的噩夢。
若不是出了那件事，這樣的日子，當年也是倍覺美好的。
她既沒有覺得殺妖族有錯，也沒有覺得這樣的美好終究會終結。
青女說到這裏，停了下來。
她呆呆地看了一眼林乾和小師叔，無聲地嘆息了一聲。
“接下來呢？”
小師叔正聽得着迷，見青女停了下來，忍不住催促。
“接下來...”
青女站了起來，緩步走到這屋子邊上。
那裏的冰牆上，有一面垛子。
可以看到冰塔之下的風景。
她倚靠在那裏，任這地下洞窟的微風撩亂她的鬢髮。
“...接下來，我便突然發現，這世間的妖，也未必都該殺。”
她一臉感傷地撫摸着身旁的冰牆。
彷彿在哀悼久遠的歲月，和曾經那些斑駁的記憶。
偶有一次，他二人擊殺一隻巨妖之時，她不慎被巨妖擊中。
這一擊，讓她離死亡那麼近那麼近。
也讓所向披靡的巨妖終於露出了一絲破綻。
救她，還是擊殺巨妖，成了擺在陸青羽面前的一道題，也成了紮在她心裏的一根刺。
平生第一次，她心中生出了無盡的恐懼。
比死亡更讓人害怕的，是親眼看見人心叵測。
意識昏迷之前，她看見陸青羽舉起長劍，彩光環繞。
丰神俊秀，一派神仙之姿。
飄飄然有眩惑人心之態。
可是她的心，不知道爲什麼卻疼了起來。
好疼啊。
她當時想。
好像有什麼一直守候的東西，被突然挖走了一樣。
血淋漓的疼。
再睜開雙眼的時候，她是在一個妖族的家裏。
據說這妖族出去採藥，爲族中被降妖師打傷的族人療傷。
結果發現山谷下倒在血泊中的她。
便順手搭救了。
她問；“我是降妖師，你不恨我麼？”
那小妖女笑得恬淡：“如若恨這個恨那個，日子如何過下去。你是降妖師不假，可是除非我親眼看見你殺了妖族，不然終歸一條性命，怎有不救之理。”
“終歸一條性命啊......”
降妖師們又何曾把妖族當做性命
她不覺失神。
在小妖女家的日子，不多贅述，也是恬淡美好的一段歲月。
美好到從此之後，她再也沒有殺過一個妖族。
甚至，在玄州之後的一大段歲月裏，她都儘量幫助妖族從降妖師手上逃脫。
曾經，在九州之上，她青女的名聲是堆砌在無數妖族的屍體上的；
如今，在玄州，她青女的名聲，一點一滴，堆砌在拯救出的妖族性命上！
有那妖族，感恩戴德，願意做她的妖寵，追隨她幹一番事業。
她說：“妖寵，是人族奴役妖族才誕生的名稱，在我青女這，沒有妖寵，只有朋友！”
妖族奔走相告：
“有美人兮立北方，
萬千煙雲戰南狼。
一聲吾友千妖懾，
白鹿原上我姓張”
青女說到這裏，好像回憶起什麼有趣的事，抿脣淺笑。
“這詩是一隻傻猴子做的，是不是很有趣？”
她的眉眼一瞬間生動起來。
眸光流轉，光彩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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