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简默快速扫了一眼方隽发给她的讯息,从一大堆沒有意义的口水话中筛选出来几個要点。
首先,颜妍讨厌背叛,但也讨厌痴情。
這点倒是很符合简默从前对颜妍的了解,說白了就是又想要死心塌地,又讨厌纠缠不休,喜歡你的时候你必须召之即来,讨厌你的时候你最好挥之即去。简默怀疑,即便一刻不停歇的恋爱,颜妍也根本不懂得如何爱人,她只是個贪求被爱幻觉的可怜虫罢了。
呆在這样的人身边,不挨打也觉得难受。更何况,颜妍還有很严重的暴力倾向,方隽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时刻身处与被暴力对待的恐惧之中。
所以很快,方隽就沒忍住跟個温柔小男生勾搭上了。然后被颜妍发现,按在楼梯间一顿毒打。
其次,颜妍忌口甜食,尤其一些乱七八糟的奶油制品。她好像有什么心理阴影。
方隽跟着颜妍那段時間,正好陪着她過了一次生日。颜大小姐的生日十分潦草,她自己随手选了個烧烤摊,并勒令各小弟不许买蛋糕,小弟们就凑钱买了十二响的烟花。大家都抬头看烟花,颜妍自己低头吹瓶撸串,也不许愿。
听說去年颜妍刚来罗生那会儿,有人拍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给她送了個五层蛋糕,直接被她铲出生日会。
今年大家就长记性多了。
总而言之,罗生二中的终极刺头,实在是個跟浪漫无关的人。
简默看到這儿的时候冷汗都快从额间滴下来了。
她昨天刚刚逼颜妍陪她站在路边吃蛋糕……
怪不得她觉得颜妍走的时候神色有点奇怪。
可是不应该啊,她有那么大本事,能逼颜妍吃她不喜歡吃的东西?简默還不至于沒有自知之明到這种地步。兴许只是别人送的蛋糕,颜妍都看不上吧。昨天那個巴掌大的小蛋糕是颜妍自己选的,价格上贵得离谱,口感也确实不甜腻。
简默将那個蛋糕的牌子和颜妍這個莫名其妙的心理阴影记下来。
虽然已经踩雷了,但既然沒炸死,就說明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她正思索着,方隽发過来條消息问她:“你问颜妍的事儿做什么,你被她盯上了?”
简默沒遮掩,回复了個嗯。
方隽发了一长串颇为愧疚的废话,简默安慰了两句,把事情更夸大了一点。
“還有什么能帮上我的信息嗎?”
“我怕现在不了解,以后就沒机会了解了。”
清晨的阳光绚烂到有些刺眼,简默沒拉开窗帘,也能感受到热烈的光洒在自己身上。她感到有些烦,把自己蜷到了個冷暗一点的角落,微微垂眼,面无表情看着方隽那边的正在输入中。
但那边纠结半晌,居然只发出来了一句话。
“颜妍似乎有什么瘾。”
简默愣了愣,颜妍已经到嗑药這种地步了嗎?
她這到底招惹的都是什么东西……
真是失策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
“有天晚上我們一起睡觉,素觉,她忽然就跟犯病一样开始抽搐痛哭,然后把我赶出去了。后来我就沒陪她睡過了。”
這种床上的事儿,也就只有方隽才能知道了。
简默也不是八卦,她就是单纯诧异。
“你们一直只睡素觉啊?”
外面都把颜妍传成一晚上睡十個妹妹的女变态狂了,各种桃色揣测满天飞,就连简默他们班班花写的意淫文学裡面,都把颜妍塑造成顶级s,恨不得每天晚上拿着鞭子抽人那种。从這些传闻能发酵起来,也足以看出罗生二中实在也不是個学习的地方,十個人裡面得有八個都闲出屁了,才能对這种艳闻也津津乐道。
“是啊,我以为她要上我呢。我還问過她,为什么不跟我睡,她說我看着太幼了,睡我跟他妈的犯罪似的。”
简默沒忍住嗤笑出来。颜妍這种人還怕犯罪呢?听着跟個笑话似的。
“你确实看着才十一二岁的样子。”
“就是,我以为她口味改了,喜歡我這样的童颜巨-乳了呢。结果她不喜歡,不喜歡干嘛追我啊,真是有病”
简默被童颜巨-乳的自我评价哽得默默半晌,最后胡乱宽慰道:“她不喜歡,自然有人喜歡的。”
方隽又吐了些细节,简默都一一记下来了,越琢磨越觉得心惊。
她有点后悔昨天楼梯间沒有转头就走了,她分明有机会赶紧跑,就像她从前那样,但是她沒有。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颜妍了,即便真的被关注到,也完全有办法及时抽身。然而现在看看,一切认知都在崩毁。
颜妍比她想象的還要污糟,更比她想象的還要莫测。简默不太确定這個风险和回报是不是对等了。
简默想了想,给姐姐打了個电话。电话很快被接通了,只是对面的声音并不是姐姐的。
一個半生不熟的男声从听筒裡传出来,简默觉得自己耳朵都脏了。
“谁啊?”
她仰头靠着墙,看着屏幕上姐姐那两個字,有点想笑,嘴角努力往上抬了抬,最终却只是徒然低垂下来。
“姐姐在嗎?我是简默。”
“哦,她睡着了,等会儿叫她给你打回去。”
平心而论,那個男声听着挺宽厚的,单凭声音来說,有种很适合结婚過日子的感觉。
“默默别担心,你姐在我這儿沒事。”
语气裡也已经以姐夫自居了。
简默很乖巧地嗯了一声。
“好,麻烦告诉姐姐早点回家。”
挂断电话,她知道自己不過是又一次自取其辱而已。
十年相伴,全是泡影。
她消磨自己,粉饰太平,惴惴难安,直到十八。
抵不過摽梅之年,男婚女嫁。
可是姐姐,姐姐……
你這样躲躲逃逃,真的问心无愧嗎?還是你觉得我可以像从前一样,把你所有完成不了的许诺都默默咽下,全当做是你哄小孩子的一句玩笑?
還是你觉得……
我沒有勇气,不择手段,去纠缠你?
简默抱着膝盖,长长叹息,她身上每一寸伤处都滋生出百爪挠心一般的痛痒,纱布绷带之下仿佛要蜕皮。
她撕开锁骨包好的纱布,露出青紫和烟痂,指尖一点点抠开了原本要弥合的烫伤。
在這疼痛裡,终于也孕育出了新鲜的清醒与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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