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

作者:李黑不白
就在高嘯天在城外被殺的同時,洛陽城內,天策府也發生了激烈的戰鬥。

  宋遠道等已經沉寂下去的李賢舊部,打着李賢遺命的旗號,將高嘯天的心腹誅殺殆盡。

  當李心安幾人回到洛陽城內的時候,天策府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宋遠道他們不需要殺太多人,大部分人都是跟風而已。

  李心安找到了宋遠道,把高嘯天割下來的頭顱交給了他。

  「我就知道。」宋遠道笑道,「天底下就沒有你血衣堂殺不了的人。」

  「宋老前輩不要忘記我們之間的約定就好。」李心安淡淡的道。

  「那是自然,從今往後,天策府不會再主動過問任何一件有關於血衣堂的事情,只要你們做的不要太過分。」

  「當然。」李心安對宋遠道拱了拱手,「老前輩,就此別過。」

  離開宋遠道後,李心安第一時間去了妙音坊。

  在那間密室裏,他看到了鍾依依。

  「鍾姑娘,高嘯天死了。」

  聽到高嘯天的死訊後,鍾依依沉默良久,對着李心安深深的跪拜了下去。

  「李公子大恩大德,鍾依依無以爲報,來生願當牛做馬,答謝公子大恩。」

  「鍾姑娘言重了。」李心安忙把鍾依依攙扶起來,笑道:「高嘯天已死,鍾姑娘終於可以大大方方的出現在陽光下面了。」

  「是啊,這些天,我都快忘了太陽是什麼樣子了。」

  離開妙音坊,李心安回到虎堂,一行人修整了兩天,慕容白終於是帶着顧奕等人,來到了洛陽。

  久別重逢,二人相擁在一起,慕容白道:「李兄,這一路上都沒有你的消息,我還以爲你死了。」

  「放心,我命大得很,哪兒有那麼容易死。」

  蓬萊閣韓季青、麒麟書院顧奕、天山宗宋舒平、孟家莊趙晚方、雪月山莊馮瑤,以及新加入的天劍樓沈琦和神劍閣高憬,連同李心安五人,一共一十二人,這便是北上范陽刺殺安祿山的全部人手。

  此一行,有去,怕是無回,但每一個人都不會後悔。

  臨行之前,他們在一起痛飲了一夜,哪怕是不怎麼喝酒的兩個姑娘那晚也是喝的酩酊大醉,他們都不想錯過這個機會,一旦錯過了,也許就沒有以後了。

  次日,宿醉帶來的頭痛還沒有完全消退,李心安的房門便被人敲響了。

  「誰啊?」李心安把腦袋捂在被子裏,含糊不清的說道。

  「是我。」

  路青黛熟悉的冰冷嗓音讓李心安出了一身冷汗,瞬間清醒了過來。他連忙穿好衣服,下牀開門。

  「路莊主,這大清早的,您怎麼來了,讓別人看見多不好啊。」

  「看見又當如何?你我光明正大,怕什麼?」

  「您這是?」李心安皺眉問道。

  「你跟我來。」

  路青黛把李心安帶出了洛陽城,二人在鄉間小路上慢悠悠的走着,不時有牧童騎着青牛走過,顯得頗爲愜意。

  「路莊主特意帶我出來,總不可能是爲了散步的吧。」李心安停住腳步,說道:「現在離開洛陽城也有五六裏地了,附近也沒有人,有什麼話,路莊主就在這裏說吧。」

  「好。」

  路青黛認真的點了點頭,說道:「李心安,你有沒有可能,不去殺安祿山?」

  「沒可能。」李心安雖然不明白路青黛爲什麼會這樣問,但還是毫不猶豫的給出了答案。

  「你會死的,哪怕你成功刺殺了安祿山,你背後的李俶也不會放過你,就算是李俶大發慈悲准許你流落江湖,可是木景程的死,已經讓慕容德司空朗

  他們已經把你的後路都給堵死了,天下之大,真的沒有你的容身之處了。」

  「路莊主想說什麼?」

  「本座想說什麼,你難道就不知道?」路青黛臉色一變,轉過身去背對着他,咬牙低聲道:「本座的心意,你就……當真不明白?」

  「我……」

  李心安長嘆一聲:「我如何不明白啊。」

  「既然知道,何必再問!」

  「但是我不理解,路莊主怎麼會瞧得上我這樣的人。」李心安聳了聳肩膀,無奈苦笑道:「路莊主的伴侶,至少也應該是慕容白那種人。」

  這要讓路青黛怎麼回答?是要回答他願意爲了自己把輕浮她的人給廢了,還是回答他一路上對自己照顧有佳?是要說二品的他敢於站在一品的自己面前擋下劍梟的那致命一擊,還是說他抱着自己不惜跳崖也要尋一條生路?是說爲了不讓自己受辱而殺了救了他性命的恩人,還是說兩個人赤裸着身體在寒水中相擁浸泡了一夜,亦或是說他不讓自己參與刺殺高嘯天只是不想讓自己的手上染上鮮血?

  路青黛也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對李心安有了這種特殊的感情的,兩個人的身份差異巨大,他們的世界本來不應該有任何的交集,但是造化弄人,短短一個月時間的相處,就讓這位不食人間煙火的雪月山莊莊主離不開了這個男人。

  她很清楚李心安的好不單單是因爲自己,如果說與他同行護他周全的是別人,李心安同樣也會給那人抓野雞、替那人擋劍、想辦法救那人的性命,即便是冒着刺殺失敗的風險也不會讓那人蔘與血衣堂的行動……重要的從來都不是她路青黛,而是李心安。

  但路青黛恰恰就是意識到了這一點,她對李心安的感情,反而愈加強烈。

  有時候,一個女人愛上一個男人,是可以跨越年齡和階層的,更何況這天底下,也很難找到像李心安這樣優秀的男人了。

  郎才女貌,天經地義,但李心安選擇了拒絕。

  「路莊主的好意,在下心領了。」李心安緩緩說道,「但賊人不除,何談家事。」

  路青黛轉過身,緊緊盯着李心安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道:「我問你,你有沒有對本座動過心?」

  「當然。」李心安大大方方的承認了,「路莊主的品性氣質容貌身段,在我所見過的女子中,是可以排在第一位的,我敢相信,這天底下沒有哪一個男人見了路莊主會不動心。」

  「如果我求你,不要走,你會答應嗎?」

  路青黛的聲音已經是帶了哀求的意味,但李心安還是搖頭拒絕了。

  「我還是那句話,刺殺安祿山,是我最重要的事情,沒有之一。」

  「那……你成功殺了安祿山之後,你會來雪月山莊找我嗎?」

  李心安面容苦澀,片刻後,他輕輕點頭:「如果雪月山莊歡迎的話,我當然卻之不恭了。」

  如果他沒成功……

  如果雪月山莊的規矩沒有改變……

  如果天下人一旦知道此事……

  他們都沒有好結果。

  路青黛已經管不了這些了,她對李心安說了最後的三個字:

  「我等你!」

  三個字,其實是三句話。

  我希望你平安歸來。

  我一直會在雪月山莊等你。

  無論你生死與否,我的感情一直不變,哪怕海枯石爛,滄海桑田。

  路青黛走了,她陪了李心安從神農架走到洛陽城,陪他經歷過生死坎坷,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兩人終究要說再見。

  孤身返回洛陽的李心安不喫不喝把自己鎖在了屋裏,其他人都知道他

  是和誰一起出去的,眼下就他自己一個人回來,聯想起這一路上他們的遭遇,也就不難明白其中發生了什麼。

  休息了一天之後,李心安終於從房間裏面走了出來,現在的他,似乎又變成了之前的那個李心安,大大咧咧、小心謹慎,口無遮攔、察言觀色,簡單而又複雜,一如往昔。

  今天是七月二十七日,距離安祿山九月起兵,還有一個月多一點的時間。

  他們將在今晚晝夜兼程,奔赴范陽!

  臨行前,張權把一封信遞給了李心安,那是唐櫻寫的。她在昨天傍晚的時候離開了洛陽,本想找李心安親自告別,但是李心安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誰都不見。

  李心安打開信封,先是不由自主的笑了出來——唐櫻雖說是個大姑娘,但是這字跡確實是不敢恭維。

  「李心安,我走了,謝謝你這幾天來的照顧。我仔細想了想,你說的很對,殺手也是有良心的,國家大義的確不容玷污,放手去做吧,當安祿山的死訊傳出來的那一刻,我會爲你敬上一壺酒慶功的。如果安祿山真的起兵造反了,我也會爲你送上一壺酒來送行。無論結果如何,你都是大唐的英雄。我要去找師傅了,十年,或者二十年後,我會打上七殺劍廬,替師兄報仇。如果那個時候你不在了,我也會幫你報仇的。」

  「好多錯字啊。」李心安苦笑着搖了搖頭,把信紙小心翼翼的疊好收了起來。

  「張權,交代給你的事情,別忘了辦啊。」

  張權點了點頭:「刺殺楊國忠,堂主放心,我一定能夠做到的!」

  「十月份禁軍選拔,廣平王殿下會幫你運作關係,混入禁軍,是我唯一能幫你做的事情了。以後的路,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是。」

  看着面前這個還稍顯稚嫩的少年,李心安心中萬分感嘆,今日一別,也許就是永決了。

  「當我踏入范陽城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血衣堂的堂主了,堂主之位轉移給遲文彪。而你,當你什麼時候殺了楊國忠,你就什麼時候接過了這個擔子。」

  這是男人之間的託付,兩個人僅僅是對視一眼,無需多言,便已知曉。

  ……

  慕色之下的洛陽城,在城門即將關閉的前一刻,十二匹高頭大馬疾馳而出,向着北方趕去,很快便消失在了濃重的夜色裏。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范陽,三鎮節度使安祿山的兒子安慶緒,正一臉陰沉的盯着跪在他面前,和他長的一模一樣的那個男人。

  「爲什麼,那些人全都死了?」

  「魔影閣黑衣使司紙馬所爲。」

  「那就那麼巧,投靠我們的那些人一個不剩?」

  「是的。」

  「呵呵,吳鄉,你這拙劣的說辭真的有認真考慮過嗎?」安慶緒一腳將面前的男人踹翻在地,惡狠狠的說道:「我一次又一次的給你機會,你卻屢次讓我失望,要不是我父親賞識你,本公子早就讓你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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