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個被人欺负的小可怜
他的表情還是和往日一样,平淡的沒有笑意,也沒夹杂着怒气。
但周劲野却猛地抬起了脚,在谁都沒有预料的情况下,抬脚快准狠地踹到了董乐圣的肚子上。
他這一脚踹得实属狠,人高马大的董乐圣就像是個炮弹一样飞了出去,后背重重地磕在了床上。
他疼得呲牙咧嘴,忍着沒有喊出声来,冲着周劲野骂道:“你他妈有病是不是啊?”
宋徐几個手中的烟都夹不住了,晃晃悠悠地掉在了地上。
靠,周劲野怎么就动手了?
最开始他们也只是以为周劲野看着不好惹而已,毕竟每天按时睡觉,从来不迟到早退,也不抽烟啥的,听說還主动交了手机给老师。
這种人不应该就是個好学生,妈的下手那么狠啊?
而且周劲野刚抬脚那一下的发力、收力,格外得干净利落,估计要么是练過的,要么就是打架都习惯的。
宋徐瞪大了眼睛,看了周劲野一眼。
他身上還是乖乖地穿着校服,红白相间的外套敞开着,露出了裡面的黑T。
周劲野的眼底看起来沒什么情绪,踹了人情绪好像也沒什么波动,就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盯着董乐圣。
他薄而淡的嘴唇下压着,瞳孔黑得像是团化不开的墨,黑得瘆人。
周劲野就這样一直看着躺在地上的董乐圣,好像只要等他一爬起来,周劲野就会再补一脚上去。
董乐圣疼得满头大汗,吃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现在怒火中烧得不管不顾,吼着宋徐他们几個道:“他妈的,你们愣着干什么啊,打他啊!”
宋徐猛地清醒了過来,但看着周劲野,也不知道该不该动手。
他们几個身上都背着几個大過,本来說的是這一年不犯事,就這样消掉了,但如果再闹事,可能就直接是留校观察了。
可现在,他犹豫地看了周劲野一眼。
寝室裡打架這件事情說大其实也不大,只要沒人捅出去就行了。
“靠!”董乐圣捂着背,继续骂道,“你们他妈是不是兄弟啊,就這样看我被打啊,還算不算兄弟?”
宋徐還算冷静,但另外几個人就直接冲了上去。
他们打架一直以来都是毫无章法的,向来都是靠人多取胜的。
周劲野看着他们冲過来,眉头很不耐地皱了下,他本来是想直接动手的,但又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只是往后退了一步,沒让他们打到。
但還是抵不過人多,周劲野的领口被人用力地揪住,往前扯了扯。
有人抬起拳头朝他砸了過来,周劲野明明是可以躲過的,但他的眼神闪了闪,闷声不响地挨下了這一拳。
他的脸被打得略微偏转,但周劲野的表情却還是无比平静,像是那一拳沒砸在他身上一样。
但就在這個时候——
寝室的门突然被人拉开了,宋徐他们甚至都来不及收拾床铺和地上的狼藉,就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董乐圣!又是你们几個是吧!每天在学校裡除了惹事就是惹事,我是不是警告過你们了?”
今晚值班的正好就是教导主任,姓毕,一直以来都是以凶悍出名的,罚起人来一点也不手软。
毕主任到了中年,也沒发福,笔挺的衬衫系在裤子裡,不怒自威地扫视了圈寝室裡的每一個人,吼道:“你们都跟過来!”
跟在毕主任后面的李欢松了口气,他看情况不对,又站在靠门的位置,就直接溜出去了。
他算半個目击者,也得去。
董乐圣他们几個现在就像是待宰的小鸡仔了,连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转過头威胁李欢几句。
李欢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他不知道周劲野打人的事情,只看到了他脸上的伤:“我靠!他们真打你了啊?”
周劲野轻轻拿手指碰了碰脸上的伤口,他沒镜子,看不到嘴角的伤,轻描淡写地說了句:“沒事。”
反正肯定沒他踹在董乐圣肚子上那脚要来得狠,那一脚他是用了十成力的。
他走在最后面,一眼就能看到现在還痛得直不起腰的董乐圣。
教学楼裡从一楼到六楼的灯全灭了,只有教务处的灯還亮着。
毕主任坐在椅子上,他们齐齐地在前面站了一排,沒刚才那混混的样子了。
毕主任抬头看了李欢一眼:“李欢,你說。”
李欢就在等這一刻,他上前了部,添油加醋地道:“董乐圣他们在寝室抽烟,周劲野好声好气地让他们别抽了,他们不仅不听,還骂周劲野!”
他愤愤不平地指了指周劲野脸上的伤:“主任你看!他们還打人!”
“卧……”
董乐圣下意识地想骂人,在毕主任的视线之下,又憋了回去,他沒穿校服,花裡胡哨的印花短袖上還有周劲野留下的脚印很大。
他冷笑着,一把把自己的衣服撩了开,肚子上有個明显的红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一脚用了多大的力。
董乐圣道:“周劲野先动的手!”
李欢說不出话了,他表情复杂地看了周劲野一眼——妈的,我都明显去找老师了,你怎么還那么憋不住气!
两個人身上都带着伤,打架的性质也改变了,从单方面的欺负变成了互殴。
毕主任对這些事情习以为常,他先是用指关节扣了扣书桌道:“把你们的烟和火机先拿出来。”
董乐圣几個不怎么情愿地摸着裤带,把烟盒和打火机拿了出来,放到了书桌上。
“以后都不许抽烟了,要是再来我查到,你们就直接回家去。”
毕主任說完,抬头正好和周劲野对上视线。
男生眉眼冷清,站姿笔挺,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沒說過,像是什么事情都沒做错的样子。
毕主任一下子就想到了刚才那一幕,個高的男生被剩下的几個围在一起,明明应该是弱势方,表情却冷漠地像是在看一场儿戏。
毕主任头疼地揉了揉眉心道:“先通知你们家长去。”
董乐圣几個表情瞬间变得不一,有无所谓地,甚至有松了口气的,還有脸色变苍白的。
周劲野的瞳仁微微地扩散了下,這是他从刚才到现在,第一次有表情变化。
他们排着队,一個一個用毕主任的手机给家长打电话。
“你们几個都高三了,每天的心思都要用到学习上,寝室有矛盾,也不要自己解决,告诉老师才对。”
毕主任還在喋喋不休地說些什么,周劲野却一個字也听不进去,他抬头看了眼钟——快十点半了。
林觉晓……会不会已经睡觉了,他惹了事,是不是会吵到林觉晓。
林觉晓会不会觉得他是那种不学无术、只知道打架的那种坏学生……。
“喂——!”他正想得出神,被董乐圣沒什么好气地叫住了,“拿走,手机。“
周劲野把手机接了過来,连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给他,独自往门外走。
他想打电话给周玉晨,但却发现,自己对周玉晨的电话一点印象也沒有,倒是对林觉晓的背得滚瓜烂熟。
周劲野在外面吹了很久的冷风,還是沒有把电话拨出去,直到手指都在半空中悬得有些发麻,他才按下了拨通的键。
电话一通,就传来了林觉晓礼貌的声音:“喂,你好?”
周劲野的喉咙好像卡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来,最后菜很小声地叫道:“…觉晓哥。”
“劲野?”
林觉晓一下子听出了他的声音,他应该是在外面聚餐,碰杯的声音从听筒裡传了出来。
周劲野松了口气,最起码他沒打扰到林觉晓休息。
林觉晓紧接着追问道:“怎么了,那么晚打电话過来?”
“……”周劲野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和人打架了,可能需要你過来一趟。”
林觉晓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就這一秒,周劲野的心跳都好像快骤止。
最后,林觉晓也只是温温和和地问了句:“伤到了嗎?”
周劲野沒想到他会问這個,嘴角刺痛的伤仿佛在瞬间炸开,他說了句:“沒有。”
林觉晓又问:“那在教导处嗎?”
周劲野“嗯”了声,林觉晓反而反過来安慰着他道:“沒事的,等我過来啊。”
电话挂了,周劲野却又站在外面吹了会冷风,等他再一次进去的时候,排排站已经变成了排排坐了。
一個靠着一個,伏在书桌前写检讨。
周劲野走過去,从书桌上拿了笔和纸,他不想和董乐圣他们待一块,自己去了角落裡的桌子上写。
他写检讨也是有一手的,但這次写的不甘不愿,又或许是因为心不在焉,半天都挤不出一個字。
就当周劲野抓着笔,思绪混乱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开了。
——林觉晓反而是最早過来的。
他跑得急,气喘吁吁地靠在门上。
林觉晓一眼就看到了角落裡的周劲野,他比别人高,但桌子却比别人矮了一截,两條长腿很委屈地曲着。
周劲野是冷白皮,颧骨上的红印還沒退去,在皮肤上格外得扎眼。
右嘴角的皮也破了,嘴唇上的血却早就结着痂。
他就坐在小角落裡,抬头看着林觉晓,睫毛是浓黑色的,瞳孔也比别人黑得透亮。
在看林觉晓的时候,有些无措。
林觉晓有点心疼,他觉得周劲野就像是個被人欺负了的小可怜,還是不敢找家长的小可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