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章 城垣楓落（一）
他想要見她，他恨不能每時每刻都看到她，他默默發誓以後無論發生什麼，都一定陪在她身邊，絕不能讓她再流淚。
“小竹！”
這一聲喚將小竹從遐思中給拉了回來，他騰地坐起來，衝過去開了門，看見花漱玉正站在走廊上。
“我有話跟你說。”花漱玉進了房間，關上了門，接着走到桌邊坐了下來。
不知爲何，小竹心裏突然沒有來由的一陣緊張，眼前的花漱玉卻是神色如常，看不出有異。
花漱玉取出一個信箋，放到桌上推到了小竹面前，“把東西收拾一下，這個帶上，明日起不用再跟着我了。”
小竹的心一瞬間冷了下去，他沒有看那信箋裏的東西，他已經猜到了。
“爲何？”
“沒有爲何，我厭了倦了乏了累了，不想身邊太多人。”花漱玉淡淡說道。
“我不走。”小竹說得斬釘截鐵。
花漱玉笑了笑，悠悠地瞧着小竹：“那就把你打出去。”
“打死也不走。”
“好，這是你說的”，花漱玉站了起來，俯身附在小竹耳邊輕聲道：“到時候真把你打死了，莫怪我無情。”
小竹一把抓住了花漱玉的手腕：“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放開。”花漱玉冷冷道。
小竹盯着她，手卻沒有鬆。
“我讓你放開。”花漱玉又重複了一遍。
小竹張了張嘴，終是什麼也沒說，手指一鬆，花漱玉的衣袖立刻從他的指尖滑了出去。
“掌櫃的，到底發生了何事，或者我哪裏做得不好，你告訴我，或許我可以——”
“沒事”，花漱玉截口道：“你想多了，跟你沒關係。”
“那是跟他有關麼？”小竹沒有想到自己竟是這樣直接問了出來。
花漱玉的神色有些變了，抓起桌子上的信箋甩進了小竹的懷裏：“別在這廢話了！趕緊走人！”
小竹只覺得喉中一陣痠痛，他吸了一口氣顫聲道：“那……那昨晚……”
花漱玉哂笑：“我還以爲你長大了，看來，是我錯了。”
她走到門邊停住，接着道：“你當是什麼便是什麼，我不過是玩玩而已。”
她打開門，剛好撞見石玉舟。
“我聽跑堂的說你在這，便過來了。”
花漱玉擡起胳膊搭在石玉舟的肩頭，在他耳畔嬌聲軟語地說道：“石大人您來的正好，快幫我把他給趕出去。”
石玉舟瞥了一眼小竹，對花漱玉道：“這不是你的夥計麼？怎麼，不想用了？”
“是啊”，花漱玉道：“活幹不好，脾氣還又臭又硬，我瞧他不順好久了，今日趕他走，給了他後半輩子都花不完的銀票，他還在這賴着不走，真是……唉，石大人您還不幫幫奴家。”
“不勞石大人費心，我現在就走。”小竹站了起來，深深地看了花漱玉一眼，疾步下了樓。
花漱玉的目光一直盯着小竹的背影，人已經看不見了，她還怔怔地瞧着他離開的方向。
看着花漱玉失魂落魄的樣子，石玉舟捏住了她的下巴：“既然捨不得，又何必趕他走？”
花漱玉垂頭笑了笑：“我沒有，他走了便清淨了。”
“是麼？”
花漱玉眼中的光黯了下去，她盯着桌上的信箋，抿了抿嘴：“石大人……今日是要帶走我麼？”
石玉舟眼中有驚訝一閃而過：“你已經知道了？”
花漱玉臉上浮上一個無奈的笑容：“這江湖中都已傳開了，我在這裏躲了這麼些年，早就該想到會有這麼一日。他豈會容忍他的江山與朝堂因爲一些流言蜚語而有所動搖？而石大人你，時常出入我這仙賓居，現在若不及時與我撇清關係，日後便不好解釋了不是麼？”
“而且，就算是被問起與我來往甚密的原因，你也可以說是爲了監視我纔出此下策，如此便可將與我的關係推得一乾二淨，”
石玉舟搖頭笑了笑：“看來什麼都瞞不過你。”
“石大人”，花漱玉抓住了石玉舟的手腕：“我跟你走，這座酒樓我已經盤出去了，我的事與這裏的任何人都毫無關係，請石大人一定不要爲難他們！只要石大人答應我，你我做什麼都可以。”
她眸子裏盡是懇切，細碎的光瑩瑩閃動，此時看起來更是別樣的動人。
“小竹他性子直，他什麼都不知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將來他做出了什麼冒犯的事，請石大人一定不要怪罪於他。”
石玉舟盯着花漱玉，神色不置可否，過了半晌才道：“走吧。”
“我還有一個請求”，花漱玉眼中此時已經有了淚光：“石大人，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殺他？”
花漱玉知道這個請求是虛無縹緲的，堪比那水中月與鏡中花，可即便如此，她還是要說出來，似乎只要說出來，便可以不後悔了。
“這是聖上的意思，非我等做臣子的可以左右。”石玉舟道。
這是無情的回絕，花漱玉的心已經徹底地陷入了寒潭。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的身份的，還是說一直都知道？”
“你向我打聽江湖中那些失蹤的人的時候。”石玉舟望着她，“你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對沈落楓動了情。”
“可是我已經幫聖上拿到了城防圖和行軍計劃，朝廷因此才得以平叛！”花漱玉大聲道，可此時卻無人能理解她心中的不平，她的聲音弱了下去：“只要平叛就答應放我走的，可是……”
“你什麼都好”，石玉舟道：“聰慧、機敏，可就是太天真了。天真到會相信天子的話。”
“天子難道不都是一言九鼎麼？”花漱玉望着石玉舟，似乎是想從他那裏得到一個不可能得到的答案。
“是”，石玉舟道：“所以他要殺的人，沒有一個能活下來。”
“既然你已經都知道了，那我不妨跟你多說一些事情”，他凝視着花漱玉，緩緩開口：“你可能還不知道，沈落楓的確還活着，他就是地府的那位掌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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