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人間正道
刀鋒上還沾着血痕，她有些失魂落魄，被杜少嶸拉着一路疾奔，對方嘴裏好像還說着什麼，她卻聽得斷斷續續。
“……南鎮撫司的人這麼快出面，忻王必然已經知曉了羅孟是護卷人這件事，原先計劃的路線怕是不能再用，所以我們……”
後面杜少嶸又說了什麼，她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耳邊有如耳鳴一般，連四周廝殺的呼號聲都蓋了過去。
狄小鸞鼻腔一陣陣地發酸，她在手刃羅醒時說的那句話是發狠的氣話。
而氣話往往都是用來掩蓋心虛的。
她突然覺得渾身上下一絲力氣都沒了，把卷了刃的刀收進了刀鞘，不再動手。
杜少嶸一隻手騰出來護着她，只剩下一隻手去應對迎面而來的攻勢，卻仍是分寸不亂。
“姑奶奶你這個時候發什麼癔症，好歹給我搭把手。”杜少嶸抱怨道。
“刀壞了，搭不了。還有，不準叫我姑奶奶。”狄小鸞有些不快地懟了過去。
杜少嶸不服氣：“怎麼，李百叫得，我不能叫？”
聽到李百的名字，狄小鸞像是被什麼擊中一樣，轉過臉瞪着杜少嶸。
杜少嶸：“……”
“我錯了，姑……姑娘。”
杜少嶸帶來的人已將這四周守了個密不透風，此時羅孟也已經將曹思帶來的那些人給解決完畢。
兩人默契地對視一眼，杜少嶸先開了口：“先離開這。”
可還未及他們離開，杜少嶸的臉色突然變了，又有一行人馬圍在了他們面前。
只那身派頭，杜少嶸便知道，一定還是南南鎮撫司的人。
沒完沒了不是？杜少嶸心裏已將對方的祖宗十八代給問候了一遍。
他歪頭瞧着羅孟，道：“羅大人，你的人怎麼比糖稀都黏糊？”
羅孟淡淡道：“他們不是我的人，他們也不會像糖稀那麼甜。”
杜少嶸忍不住笑出了聲。
“羅大人，曹思辦事不力，請不動您，我們只好再來請您。”對面爲首的一人開口道。
杜少嶸掏出了另一塊令牌，在對方眼前晃了晃：“南鎮撫司鎮撫使羅孟私自擅離職守，聖上要人，我看誰敢攔！”
對面的人臉色已不似方纔那般威風了，像是被什麼東西噎住了喉嚨。
杜少嶸手上的，的確是皇帝親頒的令牌，不到萬不得已他本不想用這個法子。
就這樣，對面的人只得咬牙切齒地列道瞧着杜少嶸帶着兩個人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臨走前還不忘訛了對方几匹馬。
羅孟：“你的人怎麼回事？”
杜少嶸：“我怎麼知道怎麼回事？”
羅孟：“你的人你不知道怎麼回事？”
杜少嶸：“我的人我就該知道怎麼回事麼？”
羅孟：“你若再晚來一刻，咱們下次見面就是在三途河了。”
杜少嶸：“我這不是沒晚麼？”
狄小鸞像聽繞口令一樣聽着他們吵架，一聲也不吭。
他們一行人在城郊生了一團火，便打算把今夜就這麼將就過去。
皇帝的令牌亮出來了，南鎮撫司的人多少還是會有所忌憚，一時半會兒應是不會再去找他們的麻煩了。
火光將狄小鸞臉上的那道傷痕映得發紅，她已經發覺杜少嶸時不時地往她臉上看。
狄小鸞也把臉轉過去盯着他，“杜大人有事？”
杜少嶸趕緊抽離了目光：“哦，沒事。”
他在心虛，他答應李百絕不讓狄小鸞少一根頭髮的，現在倒好，頭髮少了倒是小事，臉上若是落了疤，那後果可就……
“他的藏身之處可還安全？”狄小鸞突然問道。
杜少嶸知道狄小鸞問的是李百，他深深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地編着瞎話：“嗯，安全。”
安全個屁。
前頭他剛撒出去人去探尋李百的下落，這邊就接到了羅孟他們被地府與南鎮撫司同時圍殺的消息，於是一路馬不停蹄地趕過來解圍，兩頭是一頭都不讓他省心。
此時李百的行蹤仍不明朗，拖着一副重傷的身子在外面瞎跑，若是死在半途，他跟狄小鸞這也屬實交代不過去。
說好的照顧兩個人，要是一個給照顧死了一個照顧殘了，那……只能說明杜少嶸實在不怎麼會照顧人。
“請杜大人繼續照顧好他”，狄小鸞接着道：“明日一早我們就此別過，你護送羅大人，我還有些別的事要辦。”
杜少嶸張了張嘴，想多說些什麼，卻最終只答了一個“好”字。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告訴狄小鸞，李百拜託自己照顧她，不是讓她這麼放任自己在外面瞎跑的，可他知道攔不住她。
似乎這次一見面，她整個人的狀態就不對，渾身上下裹滿了殺意，更像是一點就着的火藥。
第二日杜少嶸醒的很早，在外面本就保持着十二分的警覺，昨夜他並沒有怎麼睡，狄小鸞卻是在她醒之前就已經離開了。
除了杜少嶸手下的人，只剩羅孟和自己一同趕路，羅孟坐在馬上，腰桿挺得筆直，像個悶葫蘆似的一言不發。
杜少嶸心中又煩又悶，瞟了羅孟一眼，實在是憋不住了：“都什麼時候了羅大人，就別擺你那臭架子了，這會兒可不是在鎮撫司的大堂。”
哪怕這會兒羅孟跟他吵一架也是好的。
羅孟卻偏偏只是轉頭瞧了他一眼，沒有開口。
“你就不問問我狄姑娘哪去了？”杜少嶸開始沒話找話。
“狄姑娘去哪了？”羅孟倒是很善解人意地給了他臺階下。
杜少嶸：“……”
被問了這個問題，杜少嶸反而不想回答了。
“你是不是答應了別人什麼，卻沒做到？”羅孟問道。
杜少嶸望了一眼天：“羅大人，反正鎮撫使也幹不成了，不如算命去吧，我給你打下手。”
羅孟斜了他一眼，道：“東宮的殿下捨得放你走？”
杜少嶸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你說，到頭來，我們最後會不會跟他們一樣的下場？”
羅孟淡淡笑了笑，輕呵一聲，夾了夾馬腹。
“我相信人間有正道，正道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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