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故人遺恨（下）
他目光閃動，心緒難平，脣齒間又咳出了血。
太子關切地瞧着李百，輕聲道：“慕公子，隨我回宮，本宮爲你找最好的御醫爲你治傷。”
李百無力地擺了擺手：“……謝過殿下，說不定有朝一日殿下突然改了主意，也想要殺了我，所以現在也不必費勁爲我醫治了。”
“這外頭，全是我的人，我若要殺你，不必等到將來。本宮現在不殺你，以後也不會殺你。”
“我與他不同，不論你是否相信。剩下的事本宮來處理”，太子輕輕撫了撫李百的肩頭，“這些年來，我也一直在調查這件事，我知道這其中血淚心酸非是一言可以蔽之。我絕不會讓那些爲《無間錄》付出心血的人白白犧牲，與十七年前落雁峽圍殺相關的那些人，本宮會逐一探查，公允處理，給你一個交代。”
“多謝。”李百輕聲迴應了一句，他從來都未再想過指望朝廷去做什麼，十七年後的這場對峙，他本已做出了豁出一切的打算，可最終得到的卻是這樣的一個結果。
“我知道，你對這個結果不滿意”，太子目光清列，語聲沉靜：“但他畢竟是我父皇，我必須保全皇室的聲譽。我爲十七年前朝廷的視而不見向你道歉，這世間太多事太難兩全，不論你是否接受或者原諒，我都必須這樣做。”
這些話說得平靜而強硬。
“殿下，在下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李百緩緩開口：“我一直都信，這世間自有道義。而同樣相信這件事的人，絕不會沒於黑暗，總要有人去辨清這是非黑白。雖人心無間，但人心如鏡。”
“我明白。”
“殿下，在下……還有一事相求。”
“你說。”
“此前，我在地府時，有一些追隨我的舊部，在下懇請殿下放他們一條生路。”
“好說。”太子非常爽快的答應了：“還有其他事麼？”
李百搖了搖頭：“殿下，在下……有些累，想休息一會兒。”
“好，你先休息。”
送走了太子，李百抽出了蒼簫劍，怔怔地瞧着如水的劍鋒，這是慕遙情留給他的唯一念想。他暗自在心中問着自己，這些年來，所做的這一切究竟是對是錯，可沒有人可以告訴他。
“想什麼呢？”駱遷端着藥爐進了房間，一眼看見李百盯着蒼簫劍發愣。
“沒什麼。”李百把劍插回了劍鞘。
“手給我，我看看。”
李百遲疑了一下，將手伸到了駱遷面前。
接着便是一段令人窒息的安靜，每當這個時候，李百就免不了被駱遷一頓訓斥。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喫過幾次藥？”
李百：“……”
看着李百眼神躲閃，駱遷沒再問下去，只吩咐道：“吃藥。”
李百屏住呼吸一股腦地灌下了藥湯，被苦味嗆得差點流淚。
駱遷卻在一旁抿着嘴憋笑，名副其實的，快樂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駱先生你是不是故意的？”
駱遷的神色立馬回覆平日裏的淡漠模樣：“良藥苦口，不識好歹。”
“……先生，我還剩多少時間？”這個問題李百一直想問，卻又不敢，但他心中大概也有數。
駱遷瞧了他一眼：“如果你想活下去，我會幫你。”
這個答案是李百未曾想到的，他不知道是不是駱遷在安慰他。
即便是安慰，他至少看到了希望。
北方春日的晚上，仍然略微寒涼，李百披了件衣服，離開了房間。
他拐過幾條小徑，行至另一處住所前，擡手敲了敲門。
過了一會兒，一個人終於開了門。
那人看到李百，一瞬間臉上的神色已經變了五六種。
“杜大人，再不讓我進去，我就要凍死在你門前了。”
杜少嶸一把把李百拉進了房間。
“我就說得空了去看你，聽駱先生說你睡下了，這纔沒去。”
“杜大人，我拜託於你的事……”
“你且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杜少嶸笑了笑：“絕不會有什麼差池。”
這句話說出來杜少嶸是心虛的，他此刻只希望李百沒聽說狄小鸞的事。
擅自接應鎮撫使羅孟，又手刃了地府的二十二鬼之一的羅醒，再接着便同他分道揚鑣，不知所蹤，杜少嶸廢了好些功夫才尋到她的下落，結果便是淮南狄府被一把火給燒了，他不知道該怎麼跟李百解釋，他就是這麼“照顧”狄小鸞的。
他只覺得他這個冤大頭當得着實太冤了。
“我想見她。”
“好”，杜少嶸就知道李百是爲着這事來的：“我帶你去找她。”
“今日晚了，明日一早，我送你。”杜少嶸拍拍胸脯，彷彿是在告訴李百，“你交代的事，我絕對辦的妥妥當當。”
而事實是，杜少嶸打聽到狄家被一把大火燒了之後，便再沒有探到狄小鸞的行蹤，也就是在一日前纔剛剛有了眉目。
還好還好，趕上了，不至於跟李百沒法交代。
李百盯着杜少嶸，似乎在他臉上瞧出了一絲不自然。
“杜大人，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杜少嶸連忙擺手：“沒有。”
李百嘆了口氣：“其實我已經知道了。”
杜少嶸：“！”
他心中一緊，不敢確定李百到底知道了什麼。
他只覺得對方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彷彿馬上要把他心裏想的事給全數勾出來。
杜少嶸故作鎮定地笑了笑：“你都知道了，那也省的我再說了不是，今晚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帶你去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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