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再见罐子 作者:离人横川 好书、、、、、、、、、 狭窄的屋中,一人踞案而坐,面上罩着一黑白分明的面具,目光透過面具扫来,湛湛生威。 判官! 汤昭又惊又吓,紧接着生出怒气。 “你……” “你好大的胆子!” 判官一声暴喝。 汤昭又是一愣,接着更怒气上蹿,指着他道:“你从哪儿钻出来的?发什么疯?” 判官轰然起身,他身高高大,桌上灯火一投,在墙后投出巨大的阴影,铺天压地。 汤昭咽了口口水,怒容渐收。 “昨日你信誓旦旦,說那罐子裡是本座要找的人,是不是?” 判官伸手一指,汤昭這才发现屋裡還多了個罐子,那旧陶罐靠在桌边快比他人還高了。 這自然就是昨晚判官从牢房裡收過来的那個大陶罐。 汤昭心中疑惑,道:“怎么?昨天我看出来這個罐子不寻常,就告诉了阁下。我只說我看见的,至于是不是阁下要找的人,非我能左右。” 判官冷冷道:“巧言令色!還什么不寻常,来来来,你看看——”他一伸手,把罐子打开,又是一推,罐子倒地,滚了起来。 汤昭吓了一跳,這么大個罐子声势可是不小,何况罐子裡的情形他一点儿也不想看。 好在那罐子本体沉重,倒下了也不過滚了两滚,停在地上。 罐口正冲着汤昭。 汤昭来不及转目,一眼看個正着。 一眼看到了罐子底。 罐子裡什么都沒有,干干净净,就像過了十遍贼的仓库。 汤昭愣了一下,低头又看了几眼,发现果然空无一物,松了口气,道:“都清洗過了?” 判官喝道:“我清洗個屁!本来就什么都不要!来来来,你摸摸,裡面是不是一层灰?” 汤昭将信将疑摸了摸,指头果然积了一抹灰,再看罐底還隐约结了一层蛛網,更不是三天两头就能结好的。 嗯…… 汤昭思索道:“昨天你提起来时,都沒发现重量不对么?” 判官道:“你還倒打一耙?当时为了送你回来,我都沒细细检查,算是够信得過你了吧?你就這样报答我?” 汤昭回忆昨晚他似乎确实沒怎么检查,当时那股浑不在意尽在掌握的样子可是大气得很,哪知還有如今這气急败坏的模样?道:“反正我是尽力了。你要觉得我沒用,那也有可能,你半路随手劫一個路人不顶用不很正常嗎?要不你再請一個高人去牢房裡看看?” 判官道:“昨天他们暴乱把牢房烧了,我去哪儿看?” 汤昭心想:暴乱不是你策划的?這不是自作自受? 但這话不太好說,虽然判官对他還算客气,但此人其实是個极高的高手,弹指间能杀人,汤昭不能真的作死。 好在判官只是又哼哼唧唧、愤愤不平发作一阵,道:“算本座倒霉,遇到你這坑货。浪费我大好的机会,昨天给你那個玩意儿算你赚了,别指望我再教你什么本事!” 汤昭心想:你還记得這茬儿?本来也沒指望你。本着送瘟神的态度,笑道:“不敢,不敢,多谢前辈海量。” 判官尽了兴,气呼呼道:“气死我了。這晦气玩意儿你来处理,本座看着就心烦。”說罢推窗跃出,霎時間已经消失在夜色中。他虽来的沒头沒脑,走时倒是一派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风范。 汤昭虽无端受了一顿排揎,好在平安无事,确定那判官真走了,松了口气。只觉得這家伙莫名其妙,最好再也不见了。 转头,又看见那罐子。 嘶—— 牙疼。 這罐子太大了,快比他本人都高。桌上放不了,床下放不住,沒地方搁沒地方藏,尤其又是监狱同款,被人看见更不好解释。 那判官甩给他一個大麻烦,是存心恶心他的。 为今之计,還是砸碎了处理吧? 先砸成碎片,堆在床底,趁着白天练武时一点点转移出去,或者不转移了就這么藏着,藏半個月之后谁也管不到他了。 屋中沒趁手的家伙,好在外面演武场备有十八般兵器。那些兵器大多是铸铁的,质量一般,稍有家底的弟子便不会选用,摆在那裡做個气氛。汤昭选了一個铁锤,虽然不大,但挥动起来铁甲也能锤烂,锤陶罐是绰绰有余。 携着铁锤,汤昭叉手,道:“罐子兄,我看你样貌古朴,年资甚高,說不定還是我的前辈,也是前人心血凝聚,本该安享高寿。怎奈学生生活所迫,只得冒犯,望你来世做一個国宝,陈列高阁,永享清福。得罪了——” “铛!” 铁锤好似锤在铁板上,弹了起来。 汤昭只觉得手臂发麻,锤子险些都飞了。 “什么玩意儿?” 陶罐好端端的,一道裂纹也沒有。 這是陶的? 怕是铁的都沒這么硬! 揉着胳膊,汤昭定神细看,那罐子显得越发高大起来,道:“我就說么,我看东西能有错?說是不寻常,就是不寻常!這多半是什么蒙尘重宝,现在归我了。那有眼不识泰山的人,叫他后悔去吧!” 稍稍讽刺了一下那恶客,汤昭還是发愁。 什么蒙尘重宝,影儿也沒有啊。 就算罐子不寻常又怎么样呢? 就算比铁甲结实,难道還能套着罐子上战场不成? 虽然汤昭的体形也不是做不到。 现在只是特别结实,格外不好处理罢了。 “這……不会是法器、术器吧?” 汤昭之前见過的东西除了刑极那裡的剑,就是法器最神奇了,而且据說不拘形态,有個罐子法器也不稀奇。 “来,叫我看看你是什么东西。” 戴上眼镜。 汤昭看向罐子,镜片掠過一行字。 “剑:未知。” 什么东西? 汤昭怀疑自己看错了,忙绕了半個圈来到另一個方向再看。 “剑:未知。” 這回他看得更清楚了,上面的字一点儿沒变。 难道說是罐子裡藏了一把剑嗎? 汤昭难以置信,判官特意来兴师问罪了,罐子裡外自然早翻過多少遍,哪能连藏着一把剑都看不出来呢? 难道說,剑被藏在罐壁裡面嗎? 他比了比厚度,否定了這個猜测。装不进去,平着都不够。 這就费脑筋了。 倘若不是這东西太占地方,汤昭本不必這样着急处理,就放着等闲时再考虑也可以,但现在他還在黑蜘蛛山庄,這罐子别管多稀奇,长得可是和黑蜘蛛山庄天牢裡的刑具一模一样,让任何一個外人看见了,浑身是口也难分明,必须有個章程。 再检查一遍,看裡裡外外還有什么疏漏,事关性命,如果真无处安放,别說是剑還是斧钺钩叉,就是传世珍宝也得先砸了。 外头是沒什么异常,汤昭只能往裡面找。 這罐子的设计是可以塞一個人进去的,汤昭更身材未足,爬进去還可以翻身,只是他实在抵触,宁可伸手进去摸索。 罐子很深,他用手难以探到底,又拿了一個术器木剑去探。 一点点将手伸进去,一直伸到胳膊根,汤昭小心转动木剑。 奇怪…… 虽然罐子很深,但木剑加胳膊长度足够了,這一探也该探到底了,怎么好像一路向下,沒碰到任何东西? 他這個姿势是看不见罐子裡面的,只得左扭右扭,向各個方向试探,始终碰不到边界,仿佛伸进去的不是個罐子,而是個无底洞。 汤昭心中奇怪,又不是特别奇怪。這现象虽古怪,但考虑到罐子必是奇物,出现這等异象也在情理之中。 摸了摸,汤昭不得要领,只得收回手。 伸手出了罐子,汤昭突然一愣,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张了张手指,這一回沒什么“消失”的状态干擾,他立刻惊觉: 我的术器——去哪儿了? 无声无息就脱手沒了! 他立刻翻回头去看罐子底部,入眼只见罐子底和一层蜘蛛網,空荡荡别无他物。 一切如旧。 他心裡有点发毛,难道罐子裡蜘蛛網后面藏着一只怪兽,趁他不注意,把术器一口吃了? 要是那怪兽口再大一点儿,是不是连他手也吞下去了? 他越想越可怕,把自己吓出一身汗来。 紧接着,他又暗骂自己:干嘛自家吓唬自己?无论如何,這罐子一沒从外皮上长一张嘴,二沒从底下伸出四只脚,寻常罐子而已,有什么可怕? 嗯?有什么可怕?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汤昭道:“我就不信,你一個破罐子有什么威风?就砸烂了你怎么样?” 說着,两手一伸抓住罐口,双手一举,将罐子举過头顶,往地下砸落。 咕咚—— 罐子倒砸在地,发出一声闷响,咕噜噜滚到墙边停下。 毫发无损。 汤昭气息急促,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臂,刚刚那一下出了全力,把气势打出去,现在倒好像心平气和、索然无味起来。 他竖起指头,比了個拇指,道:“我服了,奈何不了阁下,看来是我输了。稍等,我出去挖一個龙穴,清阁下入土为安。等来日有有缘人把你挖出来,才是你惊世骇俗的时候。” 突然,罐子口一动,喷出一物。 汤昭伸手一抄,抓住了一個纸团,打开纸团上面写了两個字: “請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