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话中有话 作者:搬进四两 秦漫脚伤的事儿,与谁都沒有說,她也嘱咐尤苦不可告诉尤子君。只不過是私下上了些药,接连几日她便带着伤去挑水。至于尤子君,按规矩在她给夫家带福的這几日,是不可去她房中的,便更是对她的伤不得而知了。 她倒不是不爱惜自個儿的身子,只不過這些日子以来将這尤家看的太過明白,知晓自己受伤這事儿捅出去有害无益。纵然她是忍着疼痛挑水的,也会有人污蔑她洒了水或是怎么地。 到了第四日,秦漫的所有新妇礼都過了,便真正成了无所事事的少夫人。尤府裡也不曾让女人管理什么事务,她便只有好好照看那本族谱了。 秦漫想到那尤老爷常年忙碌在朝野,而尤子君又掌管着钱庄生意,再加上老太太一心向佛,尤夫人又似乎精明不足……這尤家大大小小的事情,莫非都是由那位尤管家在打理? 那尤管家她倒是了解了一二的,他是尤老爷的父亲尤闵威在尚未得子前,从关系较好的堂弟家過继来的一個儿子,名尤世玮。原本尤闵威就是想用他引出亲生子的,所以在尤老爷尤世显出生后,尤闵威便想将他送還回堂弟家。谁知当时年仅七岁的尤世玮跪在尤闵威面前发下重誓:只要留下他,便一生都为维护弟弟而活,绝无二心。 尤闵威多少也与尤世玮有了些感情,便依了他。不過這尤世玮倒真是說到做到,至今虽已娶妻生子,却仍旧是整日呆在尤世显這一房裡帮忙打理大小事务。尤世显也是十分的信任他,几乎都不怎么過问府裡的事儿。 若尤管家就是這尤府裡的地头蛇,该对一些個事情非常清楚的。秦漫忖着,当找個时机去会会這位尤管家,探探口风才是。 不過眼下,秦漫却是又有一阵要应付了。那六位姑娘,不知怎地聚到一起,来她静宁院见礼了。 月成进来通报后,秦漫便站了起来,见那六位姑娘前前后后的进了屋,齐齐地跪了下去见礼。秦漫却是走近了些,伸手将五房孙姑娘与六房沈姑娘扶了起来,口裡只道:“大家都起来吧。” 秦漫是做的明显的厚此薄彼,她无疑是在告诉其他姑娘:与她和睦相处的人,她才会以礼相待。 那孙姑娘素喜舞文弄墨的,前次与秦漫一起便谈论了许多让秦漫觉得钦佩的东西;而沈姑娘虽受尤子君宠爱,在尤府享有殊荣,却也不曾对她颐指气使過,反倒是真正的和颜悦色。 秦漫原本也是要将那二房赵姑娘一并扶了起来的,不過想到赵姑娘唯唯诺诺的,便打消了這主意。只怕她還未伸手去扶,那赵姑娘已然躲开,不過也就是怕潘姑娘尤姑娘等人敌视她罢了。 孙姑娘与沈姑娘均道谢,其他姑娘也跟着谢過,方才在秦漫的招呼下坐了下来。 月成与尤苦是一一上了茶与点心,便退至门口待着了。 “不知姑娘们今個儿是为了什么事情,聚的這么齐来见我?”秦漫话也說的客气,无形之中便给自己面前竖了一堵墙。若她沒猜错,自是那想陷害她的姑娘召集的其他個姑娘了。而目的,只怕是为了探出她脚上受伤的事儿。 最先开口的却是那四房许姑娘,只听她笑道:“也不知是哪個蹄子乱嚼舌根子,說道是少夫人前些日子伤着了,所以贱婢几個才合计着前来探望少夫人一番。贱婢自是不信少夫人有伤的,不過闲来无事便也就来陪陪少夫人罢了。” 秦漫细细的听着许姑娘說话,又觉得這许姑娘真真是府裡比较明白的一個人儿,說话做事都极有分寸,也落不着什么口实在人手裡。這样一個明白人,秦漫是有几分欣赏,但也不喜她冷眼看戏的高姿态。 “倒是劳几位姑娘挂心了,不過我自個儿還不知道伤在何处呢,真真是乱嚼舌根子的。”秦漫也就顺着她的话說了下去,一面又注意着各人的神情。 许姑娘依旧是一副看戏的神态,约莫也是知道事情大概,只是闭口不提;尤姑娘仍旧云淡风轻,面含微笑,不知其想法;那潘姑娘面上似乎有几分不屑,看样子她对自己受伤一事是极为笃定的;孙姑娘与沈姑娘自是沒有什么改变,便是知晓,似乎也不愿涉入其中。 “赵姑娘,你說是吧?”秦漫未等其他人开口,便冲二房赵姑娘笑道。 赵姑娘一吓,平素的结巴便又上了台面:“是、是吧,少、少夫人……”她是怎么也沒想着自己会被少夫人点到的,毕竟她在尤府向来便是角落裡的灰尘,无人注意的。 其他人都是心照不宣,知道這少夫人是捡了最软的柿子在捏,不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都不开口帮赵姑娘解围。反正那赵姑娘平素最怕事,只会附和别人的话儿,却是不敢透露自己半点意思,少夫人想必也不会老将话转在她身上的。 不過秦漫却偏偏出了其他姑娘的意料,依旧是问那赵姑娘道:“赵姑娘,不知今日是谁传了你前来静宁院?” 赵姑娘额头上已见汗珠,声音是愈发颤抖:“不、不知道……” “哦——?”秦漫将這個字拖得很长,又静默了一会儿才道:“原来是赵姑娘自個儿到我院裡来的——那其他姑娘若不是自发前来的,便是赵姑娘去請的了。” 秦漫的语气又肯定又有深意,赵姑娘只听了那個长长的‘哦’字,就有种大祸快要临头的感觉了。一时之间她承受不住,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直磕头。 “赵姑娘這是做什么?不過是闲话家常罢了,你這真真是……是要把我往黑锅裡推呢!”秦漫上前便去扶赵姑娘,怎奈那赵姑娘却是死命的不起身。 秦漫为了保护赵姑娘的额头,便只好将自己的手放在地上,才算是让赵姑娘不敢继续磕下去了。 事态似乎有些出乎她们意料,尤姑娘的眉头微微蹙了蹙,转头见许姑娘眉眼间都带着笑,又见那潘姑娘神情古怪,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开口替赵姑娘解了這個围去。 不過還是沈姑娘开口了:“少夫人,原是夫人让贱婢几個来的,却不是赵姑娘差人来請的。” “你瞧,沈姑娘都說是母亲让你们来的了,我也只不過是随口问一声,赵姑娘胆子也太小了。”秦漫重重的叹了声:“赵姑娘再不起身,我只好去母亲面前請罪了。” 秦漫說着便也不去拉赵姑娘了,只管转身往门外走去。 不過赵姑娘立时便站了起来,扯住秦漫衣袖,急急地道:“少夫人,贱婢起身了。”這事儿要是闹到夫人那儿,只怕就沒完沒了了。夫人向来不管事,但一有事儿便会告诉尤管家,請尤管家代为处置的。 秦漫转了身,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轻声說了句:“這会儿倒是不结巴了。”不過她立刻便拉了赵姑娘去原先的座位,将赵姑娘按在座位上:“我不与你问话了,赵姑娘便安心坐着罢。” 赵姑娘听见她先前那一句,颇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亏了沈姑娘提醒,不然我還真不知怎么收场,真是多谢。我原就是個不会說话儿的人,心裡有什么便說了,不曾想将赵姑娘吓成這般。”秦漫回了自己的位置,看着沈姑娘笑。 “贱婢不過是实话实說,少夫人的‘谢’字愧不敢当。”沈姑娘淡淡的笑着。這位少夫人若不会說话,只怕這尤府裡便也沒有会說话的人了。 许姑娘低头饮着茶,心裡却似平静的水面起了层层涟漪。這戏,倒是有几分值得她期待的——只看戏裡有沒有她的角色了。 “少夫人当真沒有伤到什么地方?贱婢仍旧是挂念着,這几日听說了后一直便睡不好。”尤姑娘轻蹙娥眉,面上尽是担忧。 秦漫瞧着她,似乎看出了些什么不一般的事儿。這尤姑娘怕是知道些什么的,却又故意露出些微破绽引她好奇,就不知用心何在了。不過,她這人,是偏生不上当的。 “可要检查一番?也好让尤姑娘放下心去。”秦漫善意的取笑着,丝毫看不出正经回答的意思。 “少夫人取笑贱婢了,既是无伤,贱婢便可放心了。”尤姑娘敛了神情,只道是這般微小的暗示,少夫人不懂的。 “尤姑娘房裡的春桃,今日可带来了?”秦漫状似无意地随口问道。不過那尤姑娘却是沒有受到一丝震动,让她有些微讶。 尤姑娘笑了笑:“自是带来了——”顿了顿她才又說:“不過春桃大前日不知去了哪儿,害贱婢一顿好找。贱婢去夫人房裡见礼时身边沒有人,幸好夫人也沒有问起,否则贱婢倒不知该如何回话了。” 秦漫此时眉头才真真挑了起来,春桃是尤姑娘房裡的人,而尤姑娘却不知春桃大前日去了水井边找她麻烦? 這事儿,倒有点意思的——秦漫揣摩着尤姑娘刻意透露出的意思,淡淡的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