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破绽 作者:糖拌饭 小說: 果然的,一如贞娘所猜测的,李老夫人和李老掌柜看過那信后,对于南京那一场既然到来的斗墨毫不在意。 做当下应当做的,至于之后的事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于制墨一道,李家還从未有過退缩的。 “决定了?”罗文谦此时搬了把椅子坐到李家的席位边,又招手叫小二添了壶茶水来。 他這种随意的行为本来应是让人有些侧目的,只是罗家大少,当年在徽州也是個名人,后罗家败落,但這家伙沒扑腾两下便又起了,又是李家定好的女婿,如此的,倒也沒什么人在意。 “嗯。你应该知道我爷爷和我七祖母的性子。”贞娘自是点点头。 见贞娘点头,罗文谦便沒多說,他紧赶慢赶的送信来,自也存了让李家放弃争贡的心,不参和到南京的那场斗墨裡,但李家這個决定他也沒什么意外,如果换作他,也是不会轻易退缩。 此时,便坐在边上一边为李老掌柜斟茶,一边陪着李老掌柜有一下沒一下的闲聊,心裡却琢磨着想着,终归他手裡還是有些路子的,若是到时真有個万一,大不了多砸钱,怎么着,保住李家一门一個平安终是做得到的。 如此,這贡墨权自是要争到底。 只是說是争到底,李老夫人和李老掌柜脸se却有些沉重。 “今天,三位试墨师的表现有些不对啊。”這时李老掌柜的借着灯笼的光线看着挂在那裡的几副书画。 “田家使了手段了吧。”罗文谦应声,田家太過功利了,又mi信权势,這种时候不弄点鬼才怪。 一边李家七祖母亦是沉着脸。冷哼了一声:“我們且看着吧,不管最后我李家得不得到贡墨权,都得有一個信服人的說法,要不然,那我老婆子也是会霍出去的,使不得也要闹一闹。到时,也就顾不得好看不好看了。”。 虽說李家已经沒落,但百年的家族撑着,真要运用起来,总還是有些路子的。而李老夫人能一直把李氏撑着,那亦不是简单的。 只不過一直以来,李家七房一门寡fu,徽州又是极重名节的,所以,李老夫人一直很低调罢了。 “七奶奶,我有個法子的。”贞娘這时却是一脸沉静的道。 “哦,說說。”七祖母看着贞娘点头,這丫头鬼点子一向不少的。 于是贞娘便把自己的想法低声的跟自家爷爷和七祖母說,其实很简单就是用苏东坡的试墨法代替墨师试墨。 “不行的,這试墨师之前都是由墨务局的人选定的,由试墨师试墨是惯例,又岂是我們說换就能换的。”李老夫人摇摇头,贞娘這個想法好,但却不一定能实现。 “若我能证明试墨师作假了呢?”贞娘眯着眼回道。 “此话当真?若真是這样,那自然是我們說了算。”李老夫人两眼闪光的盯着李贞娘。 贞娘重重点头。 這时,一個小二模样的人去给田家那席斟茶。 罗文谦看到那小二塞了一封信在田荣华,田荣华看過之的事一脸变se,便将信递给了田老爷,田老爷看過那信后,却是不动声se。 “我看,說不定田家会自动放弃争贡也不一定。”罗文谦突然翘着嘴角道。 “怎么讲?”贞娘抬眼看着他。 “田家也收到南京過来的消息了。”罗文谦眯着眼道。 听着罗文谦這么說,贞娘才恍然大悟,若真是這样的话,說不定田家還真的会放弃,跟李家比起来,田家一向懂得趋利避害的多。 此时,外面這一场突然来的暴雨终于停了,随着雨停,天上滚滚的黑云也散了去,天空一下子就亮堂了起来。 李田两家争贡继续进行。 “田家的紫玉光,自罗墨以来,最近十多年来一直是贡墨,而李家的四合墨,那是古之名墨,曾有黄金易得,一墨难求的名声。如此,接下来還請几個先生继续试墨,让我們大家看看,這李氏四合墨和田家紫玉光倒底谁更胜一筹。”此时,墨务司的司仪又继续道,随后便开始试墨。 而等得试墨结束,最终结果還是跟先前不多,元白和康佑的画裡,明显着田家的紫玉光要高出李氏四合墨一筹,而陆冲的画中依然是平分秋se。 而总的来說,還是罗家的紫玉光明高過李家的四合墨。 看到這個结果,贞娘突然站起了福了一礼,冲着刘大人的话道:“大人,小女子有個不情之請。 “哦,你且說說。”刘大人道。 “我想請大人换一种试墨方法再试一次墨。”贞娘道。 李贞娘的话让众人一片哗然,李家這意思岂不就是說李家不认三位墨师的试墨结果了? “李姑娘,你這是什么意思?”這时,那元白先生先按耐不住了,跳起来质问的道。李家這是在赤果果的在打他的脸。 李贞娘两眼盯着元白先生,却是一脸淡定的回道:“元白先生,我李家沒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三位先生对李墨的特性不太了解,又或者那所用技法不太适合李墨,以至于试墨时,不但沒能把李墨的优点表现出来,反而用了一些不适合李墨的技法,使得李墨的优点变成缺点了。所以,我們希望换一方法再试一次,小女子曾闻东坡先生的试墨之法,褪墨石砚上研,精白玉板上书,凡墨皆败。所以,我想請大人备上褪墨石砚和精白玉板,用這法子试墨更简单和直观一点。”贞娘道。 “李姑娘,愿赌服输,這分明是你们李墨墨se不好,却赖我們试墨师头上,不嫌太无礼下作了点嗎?還請李姑娘给我們一個說法。”元白冲着李贞娘自不会客气了,這时咄咄逼人的道。 他心裡打定主意,精白玉板上试墨se,尤其是墨阶,那是一试就分明的,若真是让李家重来這一下子,那他今天的脸面可就载了。 “我想元白先生是误会了,李家不是输不起的人,但是输也要输的明明白白?糊涂鬼我李家可不当,而且小女子說三位先生对李墨特性不了解,所用技法不适合李墨,亦不是瞎說的,也是有证有据的。”贞娘淡定的道。 “哦,那就請李姑娘赐教。”元白先生咬着牙。 “赐教不敢当,小女子便說說,由在坐的所有人评判。”李贞娘說着,朝着众人福了一礼,便走了先前三位画师的试墨字画前。 先是指着其中的字道:“元白先生和康佑先生写的這几副书法,用的是草书,在坐的都是墨业中人,谁都知道我李墨墨se一点如漆,墨se苍虬,写起篆书和馆阁体更显沉稳大气,這本是我李墨的优势,更何况现在朝廷各衙门使用的字体也都是馆阁体,怎到了如今争贡时,却弃馆阁体而不用?反倒用這种无法具体体现墨se的草书,這不合理吧?” 說到這裡,贞娘顿了一下又继续的道:“再說了,之前的三才墨,我們是融合了各家墨法的,写什么字体都沒有什么問題的,可元白先生這副草书,本应是飞白技法的地方,元白先生却偏偏顿了一下,使得墨se淤积,让整副字的“气”凝滞了起来,各位可以看看,小女子說的对是不对?這样才使得我李墨看上去逊了田墨一筹。”贞娘說着,便冲着墨务司的观礼的人道。 先前众人只是注重墨se,毕竟是试墨嘛,如今经過贞娘這么一說,再细看那些字,众人发现,果然如李家姑娘所說,之前李墨书法中表现差并不是墨se上,而是试墨师的处理上出了問題。一時間,观礼的人窃窃si语。 那元白的脸此时也是一阵青白,强辩道:“强词夺理,我的字体本就是這样的。” “所以,我才說元白先生的技法不适合李墨。”贞娘回道,倒是堵的元白沒话說了。 贞娘要說自然是要說到底的,這时继续道:“再說画,大家都知道,云要晕染,水要流畅,這都是要一气呵成的,可看這画,每到流动处,元白先生的笔都要停顿一下,使得云重而水滞,根本沒有把李墨中的韵味表现出来。” 說到這裡,贞娘又顿了一下继续道:“当然,元白先生要說,我李墨墨se本就沒有灵动和韵味,但其实不然,這一点小女子可以指给元白先生看看。” 說到這裡,贞娘便走到陆冲先生前后两次试墨的牧童骑黄牛图前,伸出手指着画上牧童的眼睛道:“眼神是人身上最灵动不過的地方,陆冲先生用李墨和田墨画的牧童黄牛图中,我李墨和田墨的表现是不分上下的,但是各位不防仔细看看牧童的眼睛,用我李墨画的眼睛隐含墨彩,瞳孔深浅二se分明,十分静透,看上去灵动非常,反到是田墨画中牧童的眼睛,因着田墨墨se不稳,使得瞳孔se散而无神,如果一次试墨,還能說是巧合,可如今,前后两次试墨,都是這样,那我們李氏要求再试一次墨应当不過份吧?” 贞娘這一翻话說下来,众人再仔细看那牧童的眼睛,果然如她所說。立时的众人看元白和康佑的眼神便有些异样了,虽然可以說是两人画技不适合李墨,但大多数人其实也明白,能成为朝廷试墨师在画技上理当不会有問題的。 自然要猜测元白康佑是不是拿了田家的好处,毕竟田家上一届的贡墨竞选的作法本就惹人诟病的。 元白和康佑一脸灰白,知道這次试墨后,两人的名声算是完了。而端坐一边的陆冲這时也是一阵后怕,他自然也是使用了一些技法提高田墨的墨se的,不過,他做事一向喜歡留些余地,因此并沒有刻意的压低李墨的表现,也因着這样,李墨田墨在他的画裡,表现是平分秋se的。 只是眼睛的地方,他真沒太在意,再加上可供转圜的余地太小,因此是按着平日画画的感觉来的,沒想到倒是让李家抓住了這一点,如今有着這么一下,倒是让他能独善其身了。 這种情况,李家的要求自也在情理之中。rs!。